汤姨首先找我母亲谈了这件事情,母亲表示难以作主。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汤姨来到我家说媒,刚一开口就遭到我坚决的回绝。那时候我根本没有考虑个人问题,一心一意地把精力全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个人问题准备工作转正以后再谈。
我习惯在自己的小阁楼上看书,没有多理睬这件事。我就上阁楼忙我的工作了,妈妈陪她在下面坐。
半个小时以后,汤妈爬上阁楼,站在楼梯上,为难的要求我帮她一次。她对我说出了许多情况和心里话,只要我照她的口气,帮她写一封信给小张,还要求我给一张照片随信寄去,与小张通一两封信后,任意找个借口就完了。
我被她缠得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她写这封信,但是坚决不同意给照片。不到10分钟,把信写好了,好不容易打发她下了楼。我本无心,自然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过了三天,学校老师来城里听报告,我回到了家里。汤姨又跑到我家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休息片刻,她才结结巴巴地告诉我说:“小张来了。”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是何处小张来了。她解释说:“是早几天你写信给他的小张呀!”这才使我想起了这件事。她没有料到小张的行动这么快,找女朋友的心情这么迫切。我更没有想到将麻烦惹到自己头上来了。她为了不露馅,再次恳求我与他见一面。我母亲帮着汤姨说:“去吧,别人从岳阳跑来长沙不容易呀!有工作的人还需请假呢!你不出去,汤姨又如何交待呢!帮忙就要帮到底呀!”
我抱着刚满两岁的弟弟来到汤姨家里。进屋便看见一个瘦得像根长竹竿的男青年,身穿一套兰色卡其布工作服,脚上穿一双旧套靴,头发好像很久没有理过,乱蓬蓬的,瘦黄的脸小如手掌,下巴很尖,病态的身躯站在她家桌子旁。我以为是她老倌的同事。汤姨介绍说:“这就是小张,特意从岳阳来看你。”我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个样子。他立刻起身,很有礼貌地朝我笑起来,叫我坐。毕竟我还是一个姑娘,在大婚男人面前天性害羞,不敢正面望他。我抱着弟弟,用弟弟的身体遮住自己的脸,坐在她家大门后面的床边上。聪明的他,看出我不好意思而紧张的神态,就走过来接过小弟弟逗着玩,他把视线转向我的小弟弟身上,很自然地与我谈话。我本来可以用弟弟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他抱走弟弟后,我失去了遮挡,更不好意思了,双手不知如何摆放是好,屁股便随着床边慢慢移向大门的背后,使大部分身体让打开的大门挡着。
汤姨从厨房走出来说:“跟我上街买菜去吧!小张中午在我家吃饭。”我赶紧从他手中接过弟弟,转身就往家里走了。
汤姨在外面叫我,我实在不想再充当别人的替身,卷进去就难脱身,甚至惹来麻烦。无奈母亲也在摧着我:“快去呀!汤姨在叫你呢,顺便帮家里也买点小菜吧。”母亲的意思我也清楚,无非是顺水推舟,让女儿找到归宿。
我勉强从家里走出来,看见汤姨跟小张都站在外面等我,三入朝街上走去,一路上,我总是离他们很远,跟在他们后面,故意慢慢地走,因为害怕碰上熟人笑我,很不好意思。
转眼间,汤姨不见了,小张回头朝我走来,很有礼貌地对我说:“汤姨买菜去了,我们随便走走吧。”我知道汤姨在玩金蝉脱壳之计,但不好意思拒绝小张盛情的邀请,便点头表示同意。他非常理解我走路离他们很远的原因,说完,他那长长的腿,向前快速跨了几步,自然又拉长了我和他的距离,他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一会儿,就到了一个书店的门口,他停住了脚步,等待我的到来。他说:“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进去买本书就出来。”
片刻,他手捧一本厚厚的书,从书店出来,将那本书递给我说:“这是苏联奥斯托洛夫斯基写的著名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我最喜欢看的一本书,已经看过三遍了,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送苏联革命小说,是六、七十年代男女青年谈恋爱时送给对方的最时髦的和能表示政治觉悟的礼物。
其实,这本书我早已看过了。我们一边走,一边谈书中的内容。从我的谈话中,他知道我已看过这本书了,所以两人谈得很投机,因为从这里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就这样说着,走着,彼此情绪都放松了,不知不觉变成肩并肩地走着,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因为谈得高兴,我也不再顾及怕碰上熟人的事了。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烈士公园。他介绍了自己的出身和简单的经历,态度十分诚恳,很实在。特别是他自己多次治疗血吸虫病的病情告诉了我。然后,很干脆的对我说:“我的情况基本都告诉你了,你的情况我已从汤姨那里知道,如果你认为可以与我交朋友,那么,我们保持联系,否则的话,今天所有的一切,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要对任何人说。”他的话使我感到突然,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又怎么能回答他呢?
我们在公园里慢慢地散步,我把话题引向天南海北,再没有触到主题上来了。回来的路上,我们经过迎宾路,看见马路两旁整齐高大的梧桐树长得特别茂盛,枝叶相交,树叶肥又大,绿油油的,覆盖着一条美丽的林荫道,使这个城市显得更加宁静和明丽。此时行人特别少,我和他走在一起,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我俩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步子,来回的在这条浓密树荫下的人行道上,不知走了多少来回,直到万家灯火的时候。
回到家里,母亲迫不及待地问我“是否合适”,我说:“这一天的时间怎么就可以作结论呢!不过两人还是谈得来,内在也很美,遗憾的是他有血吸虫病啊!工种太差了。”父亲抢过来接着我的话说:“那不要紧呀!行行出状元吗!”我说:“你懂什么啰!一旦我的同学和学校老师知道我找了一个炊事员做男朋友的消息后,他们会笑我呢!在学校读书时那么强的人,怎么会找个没本事的炊事员做朋友呢!而且前面那两个男朋友都比他强,心里会不平衡。况且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想找对象,算了吧!替汤姨帮忙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