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古典文学荟萃(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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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德充符

“原文”

鲁有兀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立不教,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是何人也?”

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

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与庸亦远矣。若然者,其用心也独若之何?”

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常季曰:“何谓也?”

仲尼曰:“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地。”

常季曰:“彼为已。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物何为最之哉?”

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在冬季青青;受命于天,唯尧舜独也正,在万物之首。幸能正生,以正众生。夫保始之微笑,不懼之实。勇士一人,雄入于九军。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士,而况官天地,府万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彼且择日而登假,人则从是也。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

申徒嘉,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子齐执政乎?”

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悦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

子产曰:“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

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多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

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

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仲尼曰:“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虽今来,何及矣!”

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焉,吾是以务全之也。夫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

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

无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德之人乎!”

无趾语老聃曰:“孔丘之于至人,其未邪?彼何宾宾以学子为?”彼且蕲以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己桎梏邪?

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解其桎梏,其可乎?”

无趾曰:“天刑之,安可解!”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卫有恶人焉,日哀骀它。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日‘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常和人而矣。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又以恶骇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异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观之,果以恶骇天下。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国无宰,寡人传国焉。闷然而后应,汜然而若辞。寡人恤丑乎,卒授之国。无几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焉若有亡也,若无与乐是国也。是何人者也?”

仲尼曰:“丘也尝使于楚矣,适见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弃之而走。不见已焉尔,不得类焉尔。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受使其形者也。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资;刖者之屦,无为爱之;皆无其本矣。为天子之诸御,不翦爪,不穿耳;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复使。形全犹足以为尔,而况全德之人乎!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已国,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

哀公曰:“何谓才全?”

仲尼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卻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

“何谓德不形?”

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

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其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跂支离无脤说卫灵公,灵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甕大瘿说齐桓公,桓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

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

故圣人有所游,而知为孽,约为膠,德为接,工为商。圣人不谋,恶用知?不斫,恶用膠?无丧,恶用德?不货,恶用商?四者,天鬻者,天食也。既受食于天,又恶用人!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眇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謷乎大哉,独成其天!

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

庄子曰:“然。”

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

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

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

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

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

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之形,子以坚白鸣?”

“提示”

《德充符》的主旨是破除外形残缺、完整的观念,树立注重内在心态美的思想。基于此情,文章着重阐述了人的精神世界,应当如何反映宇宙万物的本原观念和一体性的观念。作者以为宇宙万物源于“道”。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虽然千差万别,但归根结蒂却都浑然为一。这作为一种“心态”或“精神”,反映在人的观念形态上便是“忘形”与“忘情”。所谓“忘形”,就是物我俱化,死生同一;所谓“忘情”,就是世界上不存在宠辱、贵贱、好恶、是非。反映精神状态的“忘形”与“忘情”,便是庄子“德”的全部内涵。有“德”的人,生命自然流露出一种精神力量吸引着人。

“充”是说明“德”的充实,“符”是对“德”的证验。

蹴(cù)然:惭愧不安的样子。

(chù)诡幻怪:诡:奇异。四字词义相近,都含有奇特、怪异、虚妄的意思。

恶人:丑陋的人。

不出乎四域:不超出人世。

汜然而若辞:形容漫不经心的样子。辞:推却。

恤(xǔ):忧虑的样子。

(yīn)跂(qí)支离无服(shèn):形容一个人的形残貌丑,并以此特征作为这个人的名字。闉跂:指腿脚屈曲常踮起脚尖走路。支离:伛偻病残的样子。脤:唇。

謷(áo):高大的样子。

据(槁)梧而瞑(mián):槁梧:枯的梧桐树。瞑:通作“眠”,假寐的意思。

天选:天授予。

“译文”

鲁国有一个被砍断一只脚的人,名叫王骀。跟他学习的人和孔子的弟子一般多。孔子的学生常季问孔子说:“王骀是个被砍去了一只脚的人,跟他学的弟子和先生在鲁国的相当。他站着不能给人以教诲,坐着不能议论大事;跟他学的人却是空虚而来,满载而归。难道真有不用语言的教导,无形感化而达到潜移默化的功效吗?这是什么样的人呢?”

孔子说:“这王骀是圣人,我的学识和品行都落在他的后面,只是还没有去请教罢了。我准备拜他为师,更何况不如我的人呢?何止鲁国,我将要引导天下人去跟他学。”

常季说:“他是一个被砍去了一只脚的人,而学识和品行竟超过了先生,跟平常人相比相差就更远了。果真如此,王骀是怎样运用他的心智的呢?”

孔子说:“死生是一件极大的事,可是却影响不到他,即使天翻地坠,他也不会因此遗落、毁灭。他处在无所待的境界而不受外物变迁的影响,顺任事物的变化而执守事物的枢纽。”

常季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孔子说:“从事物千差万别的方面看,肝和胆同处人体就像楚国和越国相距那么远;从事物都有相同的方面看,万事万物又都是同一的。像这种人,将不知道耳目适宜于何种声色,只求自己的心灵自由自在游放在忘形、忘情的浑同的德境域之中。从万物相同的方面去看就看不见有什么丧失,因而看自己断了一只脚就好像失落了一块泥土一样。”

常季说:“王骀修身,用自己的智慧去追求理解分别一切的心,再根据这个心返回到不起分别作用的‘常心’,众多的弟子为什么会归依他呢?”

孔子说:人不会在流动的水面照自己的身影,而要在静止的水面照自己的身影,只有静止的东西才能使别的事物静止下来。接受生命于地,只松柏禀自然之正,不分冬夏枝叶郁郁青青;接受生命于天,只有尧舜得性命之正,在万物之中为首领。幸而他们都能自正性命,才去引导别人。能保全本始的迹象,勇者的无所畏惧。勇敢的武士只身一人冲入千军万马之中。将士为了求名尚且能够这样,何况主宰天地,包藏万物,把六骸视为旅舍,把耳目视为迹象,天赋的智慧能够烛照所知的境域,而心中未尝有死生变化的观念,这样超尘绝俗的人,大家都乐意跟从他。他哪里肯以吸引众人为事呢?

申徒嘉是个被砍断了一只脚的人,与郑子产同拜伯昏无人为师。子产对申徒嘉说:“我先出去,那么你停下,你先出去,那么我停下。”到了第二天,子产和申徒嘉又同堂同席坐在一块。子产又对申徒嘉说:“我先出去,那么你停下,你先出去,那么我停下。现在我要出去,你可以稍停一下吗?或不停呢?你见了我这执掌政务的大官还不知道回避,你把自己看成是与我一样执掌政务的大官吗?”

申徒嘉说:“伯昏无人先生的门下,原来有这样的执政吗?你夸耀你的执政而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吗?我听说过这样的话:‘镜子明亮灰尘就不会停留在上面,灰尘落在上面就不明亮了。经常和贤人一块生活就没有过失。’你今天来先生这里求得广博精深见识、培养德性,竟说出这种话来,不是太过分了吗?”

子产说:“你已形残体缺,还要和尧比善,你计量一下你的德行,还不足以使自己反省吗?”

申徒嘉说:“一个人自己辩解自己的过错,认为不应当残形体缺的人很多,既残形后,不辩说自己的过错,认为自己不应当形体整全的人很少。懂得事情的无可奈何而能安于自己的境遇并视如自然的命运,只有有德的人才能做得到。走进后羿张弓的射程之中,正当中的地方也就是最容易中靶的地方;然而有时却没有被射中,那是命运。别人用双脚的完整笑我残缺的很多,我很生气;等到来到伯昏无人先生这里,我的怒气全消了。谁知先生是用什么善道来教导我的呢?我随从先生已十九年了,然而从不曾觉得我是断了脚的人。今天你与我心灵相通,以德相交,然而却还用外在的形体来要求我,难道不是过错吗?”

子产听了申徒嘉的一席话,觉得十分惭愧,立刻改变面容说:“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鲁国有一个砍去脚趾的人名叫叔山无趾,用脚后跟行走去见孔子。孔子说:“你很不谨慎,早先犯了过错才像这样断趾。现在虽然来请教,可是怎么能够追回以往呢!”

叔山无趾说:“我只因不识时务而轻率地用了自己的身子,所以才断了两只脚趾。如今我来你这里,还有比脚更宝贵的东西存在,我想竭力保全它。天是没有什么不覆盖的,地是没有什么不托载的,我把先生当天地,哪里知道先生是这样的啊!”

孔子说:“我实在浅陋。你怎么不进来呢!请说说你知晓的道理!”

叔山无趾走了。孔子说:“弟子们要努力啊!无趾是个断了脚趾的人,还努力求学来补救以前做的错事,何况道德品行乃至身形体态都没有缺陷的人呢!”

叔山无趾对老子说:“孔子还没有到过‘至人’的境地吧!他为什么不停地来向你求教呢?而他还要企求拿奇异的声望传扬天下,难道不知道至人把声望当作是束缚自己的枷锁吗?”

老子说:“你为什么不使他了解死和生都是一样,可和不可都是平齐的道理,从而解除他的束缚,这样恐怕也就可以吧!”

叔山无趾说:“这是天加给他的刑罚,哪里可以解脱!”

鲁哀公问孔子说:“卫国有个面貌很丑陋的人,名叫哀骀它。男人跟他相处,想念他而舍不得离开。女人见到他,即请求父母说:‘与其做别人的妻子,不如当哀骀它的妾。’这样的女人已经十余个了,而且还在增加。从没听说哀骀它倡导什么,只是见他附和别人而已。他没有高居君王的地位而拯救别人的灾难,也没有钱财去养饱别人的肚子。他面貌丑陋到使天下人看了感到惊愕,又总是附和他人而无倡导,他的知见超不出他所生活的四境,然而妇人男人都亲近他。这样的人必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我召他来看了看,果真发现他的相貌丑陋得使天下人惊骇。但是,和我相处不到一个月,便觉得他有过人之处;不到一年,我就十分信任他。这时国家没有宰相,我就把国事委托给他。他却淡淡然无意答应,漫漫然无心推辞。我深感羞愧,终于把国事交给他。没过多久,他就离开我走了,我内心忧虑得很,好像失掉了什么似的,好像国内再没有人可以跟我一道共欢乐的似的。哀骀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孔子说:“我曾经去楚国,碰巧看见一群小猪在吮吸刚死去的母猪的乳汁,不一会又惊慌地弃母猪而逃走。因为母猪已死去,不像活着的样子了。可见小猪爱它们的母亲,不是爱其形体,而是爱主宰形体的精神。战死沙场的战士,被埋葬时不用棺材上饰物来送葬;砍掉了脚的人,对于原来的鞋子,没有理由再去爱惜它;这都是因为失去了根本。做天子的嫔妃不剪指甲不穿耳眼;婚娶之人只在宫外办事,不得再到宫中服役。为保全形体的完整尚且如此,何况德性完美而高尚的人呢?现在哀骀它不说话也可取信于人,没有功业即赢得人的亲近,使人乐意把国家政务委托给他,还怕他不肯接受,这一定是‘才全’而‘德’又不外露的人。”

哀公说:“什么叫‘才全’?”

孔子说:“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和不肖、毁、誉、饥、渴、寒、暑,这些都是事物的变化,自然规律的运行;好像昼夜轮转更替一般,而人的智慧却不能窥见它们的起始。因此,了解这一点就可不足以让它们扰乱本性的谐和,也不致于让它们侵扰人们的心灵。要使心灵平和安适,通畅而不失怡悦,日夜不间断地随物所在地保持着春天般的生机,这样便会和外物产生谐和的感应。这就叫做‘才全’。”

哀公说:“什么叫做‘德’不外露呢?”

孔子说:“水平是极端静止的状态。它可以拿来作为效法的准绳,内心保持极端的静止状态就可以不被外物所动。所谓德,就是完美纯和的修养。德不外露,万物自然亲附而不能离去。”

有一天哀公将孔子这一席话告诉给闵子说:“起初我认为坐朝当政治理天下,掌握法纪而忧虑人民的死亡,我自以为是尽善尽美的了。如今我听了至人的名言,恐怕自己没有实绩,只是轻率地用我的身体而使国家危亡。我和孔子不是君臣关系而是以德相交的好朋友。”

一个跛脚、伛背、缺嘴的人游说卫灵公,卫灵公非常喜欢他;看到形体完整的人,却觉得他们的脖子实在太细太细了。一个脖子生大瘤的人去游说齐桓公,齐桓公非常喜欢他;看到形体完整的人,却觉得他们的脖子实在太细太细了。

所以只要有超出常人的德性,形体上的缺陷就会被人所遗忘。人们如果不遗忘所应当遗忘的东西(形体),而遗忘了所不应当遗忘的东西(德性),这就叫做真正的遗忘。

所以圣人能自得地出游,把智慧看成是灾孽,把誓约看成是胶漆,把推展德行看作是接交外物的手段,把工巧看作商贾的行为。圣人不图谋虑,哪里用得着智慧呢?圣人不砍削,哪里用得着胶漆呢?圣人不感到缺损,哪里用得着推展德行呢?圣人不作买卖,哪里用得着经商呢?这四种作法叫做天养。天养,就是受自然的饲养。既然受自然的饲养,哪里还用得着人为!有人的形体,而无人的真情。有人的形体,所以和人相处,无人的真情,所以是与非不会汇聚在他身上。渺小啊,与人同类,伟大啊,与自然浑同一体。

惠子对庄子说:“人是没有情的吗?”

庄子说:“是的。”

惠子说:“人假若没有情,怎么能叫做人?”

庄子说:“道给人容貌,天给人形体,怎么不能叫做人?”

惠子说:“既然叫做人,又怎么可以没有情?”

庄子说:“这不是我所说的‘情’。我所说的无情,就是说人不因好恶损害自己的本性,常常顺任自然而不用人为去增益。”

惠子说:“不用人为去增益,那么怎么可以保全自己的身体呢?”

庄子说:“道给人以容貌,天给人以形体,不以好恶损害自己的本性。如今你外露出你的心神,耗费掉了你的精力,靠着树干吟咏;凭依几案休息。天给了你形体,你却自鸣得意于‘坚’、‘白’的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