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是很了解“行情”的,他们专抢中国人或者日本人。中囯人出门上街喜欢带现款。而当地人上街买东西多用信用卡或支票,身上常常是一文不名。要命一条,要钱没有,抢他何益?而东方人到关键的时候是宁丢钱不丢人的,对强盗难免不倾囊相助。对这些刚出门的中国人,也极好辨认,他们西服革履,打着领带,干干净净,一本正经,短发净面。朝这些人下手一般是不会落空的,顶不走运还可以扒走一套西服。
因此,同胞告诫我们,身上不可多带钱,也不可不带钱。带10无或祁元,此谓“买命钱”。遇上强盗打劫,倘若他一无所获,就会觉得晦气,一怒之下也许要置你于死地。如果他能得到个10块20块的,就不会朝你下黑手。遇到这种情况,不要过分害怕,跟他好说好道,晓之以理,说不定强盗还会再还给你五块钱,叫你够坐汽车回旅馆的。
这算过的什么日子?未曾出门先想到挨刀子捅或者遭抢劫!人们把纽约地铁渲染得越是可怕,越激起了我们的兴趣,非去坐一坐地铁不可了。
百闻不如一见,纽约的地铁的确够“味儿”!破玻烂烂,黑不溜秋,地下铁路密如蛛网,通到城市的各个角落,有时地铁也钻出地面,在路面上行驶一段再钻进地下。使我想起了在迪斯尼乐园参观过的“鬼府”。纽约的地铁车站也象一个迷宫,铁道七叉八岔,站台拐弯抹角、四通八达,构成了许多偏僻的角落,黑洞洞,冷幽幽,阴气逼人,在这些角落里常有强人出没。不要说是夜晚,就焉大白天,这里也如同黑夜。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目光贪婪,面带凶气,既不上车,又不出站,在站台上荡来晃去,幽灵一般。有些胆小的人,见此情景虽然未遭抢劫,腿肚子先自软了三分。
这里站不象站,车不象车,有铁的地方都生锈,有玻璃的地方全被捣碎,发亮的地方漆片全部剥落,白墙变成花花墙。站台上又脏又旧,铁道上扔了许多纸屑果皮,藏污纳垢。不论是墙壁上,车厢里外,椅子背上,石柱子上,全被油漆、画色、墨水涂了个乱七八糟。这些好事之徒,如果是仅仅写上“XX到此一游”倒还罢了,他们涂抹了许多下流画和淫言秽语,也有少量的废话和正经话,使地铁变成了语言垃圾箱,当然也是美国人的一种精神垃圾箱。
真是大开眼界,如果不坐地铁,岂不等于没有看到纽约?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介绍一家国际笔迹咨询所的新闻,那些笔迹专家们专门研究和分析人们随手涂写出来的玩艺,据说灵验得很。表面上看是毫无意义的乱涂乱抹的东西,实际却反映了潜意识的重要信息,透露了一个人的内心感觉。信手画尖角和乱七八糟的直线,就说明这个人性格暴躁,心情沮丧。随意画圆圈,表明这个人自由散漫,什么都不在乎。画眼睛的人,性格多疑。画星星的人,怀有某种希望。连美国的总统也不例外,肯尼迪喜欢画白宫和自己别墅的对比,标志他喜欢改革。里根爱画自己不同时期的肖像,说明他善于交际。
这些笔迹鉴定专家为什么不到纽约的地铁里考证一番呢?倘若他们对纽约地铁里的已经对人们的视觉和心灵造成灾害的乱涂乱抹,做出正确分析的话,那该怎样解释美国人的性格呢?
晚上在百老汇看戏,回到旅馆已接近午夜,我正想放水洗澡,同行的两位女士打来电话,她们邀我到街上去走一走,看看百老汇的夜景。我感到诧异,刚从百老汇回来,怎么又要去逛百老汇?她们讲,在百老汇的剧院看戏,不等于看到了百老汇的夜景,要想真正了解纽约,就得直接到社会的底层去。甩开“保镖”,我们自己随便去逛一逛。她们的兴致很高,另外还邀了两位上了年纪的男同志。因为我比较年轻力壮,也希望我跟他们一同前往,增大安全系数。我实在不想去,对百老汇的夜景也没有多大兴趣,但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壮年男子,理应“两肋插刀”。其实若真的遇上强盗,有我在也无济于事,但多一个人总会多一分力量。就这样,我们学前人的“微服私访”,悄悄地走进了纽约的黑夜之中。
纽约的气温比洛杉矶冷得多,夜晚加上了一件毛背心还觉得有些凉。在突出的摩天大楼的顶部,挂着巨型的寒暑表,电子光逐渐减少,说明气温还在下降。这电子光标志着水银柱,在夜幕中格外刺眼。
纽约的街道成棋盘形,横的称街,纵的为路。当我们蹓跶到42街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多钟了,却正是百老汇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
42街上的商店都开着门,从一家挨一家的电器商店里,传出流行电子音乐,嘶哑的男人歌声和轻飘飘的女人的歌声,还有剌耳的摇滚音乐。我怀疑这些商店之所以开着门,就是为了播放这些音乐,给纽约人的夜生活增加点气氛。因为买东西的人很少,售货员闲得发腻,有的跟着唱机一块哼哼,有的摇头扭屁股,不知是自得其乐,还是驱赶睡神?
42街的另一侧,是一家又一家的夜总会,门口的霓虹灯、招贴画、奇形怪状的广告,全都发出一种神秘的、朦朦胧胧的光。什么“美艳亲王”、“千面歌后”,什么“青舂玉女”、“特别情商”……在这里被污染的不只是眼睛和耳朵,还有文字!
大街上行人不少,但和白天的行人有很大变化,那些夹皮包的神气活现的美国人不见了,多了一些游手好闲之辈。在夜总会和商店的门前,在胡同的拐弯处,在一些黑暗的街口和角落里,游荡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他们或三五一伙,勾肩搭背,在街头嬉笑打闹。或独往独来,故意冲撞行人。我因为要保护女士和年老的同志,左肩被撞过两次,撞人者还扭头看看我,我也看看他,要是只动拳头,他未必占得了便宜!但为了少惹麻烦,只好吃个哑叭亏。还有的人,象吸毒鬼,又象醉汉,站在当街,斜叼雪茄,用放肆的目光追逐行人,给灯红酒绿的气氛增加了一层恐怖。
白天,偶而才能碰上一两个黑人,他们给人的感觉是朴实和善良。一到了深夜,人仿佛同黑暗一块降临到大街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中,多是黑人。警察荷枪实弹,手里还提着一套报话机,在马路上来回巡逻,有的地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森严,颇有一种大敌临头的架式。同行的两位女同胞,游兴全无,神情紧张,用力拉住我们的胳賻,一个劲地催促赶快回旅馆。
路过一家教堂,感到气氛别样,我不顾劝阻一个人钻了进去,想不到教堂里挤满了男人。进行了一番打听,我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酒鬼,喝醉了酒到教堂里来,听人讲解怎样戒酒,怎样不醉倒……这是一种幽默,美国人喜欢幽默。我却笑不出来,替这些醉酒者悲哀。
这就是纽约的夜景,该说它什么好呢?有色情,有无耻,有恐怖,有荒诞……还有什么呢?
花样当然还有很多,赌博,电子游戏,露宿街头的流浪汉,酒鬼收容所,贩毒的巨商在夜幕的掩盖下拍板成交,抢劫金库的大盗正乘夜色逃之夭夭……五点钟拍下的一个镜头我的感觉:美国的生活分两种节奏。工作的节奏一也就是说赚钱的节奏,是很快的。在这方面美国人热衷于创造,而不热衷于保守。但是“业余”生活的节奏(或者叫“社交生活”的节奏)是极慢的,比如说:吃、喝、玩等。美国作家请我们到家里吃饭,一般说没有三四个小时这顿饭是吃不完的,主人要说请你吃晚饭,得“夜里11点之前你甭想回来。”“业余”这两个字是我们中国的名词,对美国人并不全都适用,有些人的工作,或者叫“交易”,就是在晚间的酒席筵上、夜总会上、或其它夜生活的各种角落里进行的。按一般人的习惯这段时间是从下午5点多钟到凌晨两三点钟,你看,有将近10个小时!
5点钟——正是工厂下班的时间,小汽车象突然暴发的山洪,从一幢幢停车大楼里倾泻而出(美国大城市里的许多停车场,实际应该叫做停车楼。在城市里停汽车是一难,为了节省地面,便向空间发展,盖成一座座十几层、几十层高的大楼,里面有螺旋式小道,能使汽车从地面一直开到楼顶,每层楼都是一个小广场,可以停放许多辆汽车)。霎时间,洛杉矶几百条街道和通向市郊的高速公路上,汽车的洪水暴涨,几乎要把街道撑破!
我和一位美国朋友是站在旅馆的19楼窗前俯瞰这一景象的。高速公路的转弯处,立体交叉六层,每一层上都塞满了小汽车,五六辆小汽车在路面上并排行驶。从高处看,这些小汽车象成群结队的小甲虫,你咬着我的尾巴,我咬着你的尾巴,缓慢的向前蠕动。十几分钟以后,汽车在公路上布匀了,各种颜色的车体遮住了路面。高速公路变成了长长的输送带,不见汽车动,只见一条条五彩斑烂的带子在流动。
我问身旁的美国朋友:“这大概有多少辆?”“至少有2百万辆左右。”
城市立刻腾起一股烟雾,把太平洋上的落日和晚霞全遮住了,整个城市变成一片灰蒙蒙。美国朋友摇摇蓬松的脑袋:“这是我们的人造雾,每天早晚两次。”
美国人口只占全世界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可是他们消耗的能源却占全世界总消耗量的三分之一。石油象水一样流,流!汽油拚命的烧,烧!
他们下班后这样急匆匆地去干什么呢?
《阿根廷,不要哭我》
——看纽约百老汇歌剧院演出有惑
偌大的舞台中央,只摆着五把椅子,每张椅子上坐着一个想争夺阿根廷总统宝座的人。一种带有滑稽味道的音乐响起,5个总统竞选人站起来,边舞边唱。当他们离开自己的座椅时,从后面上来1个人,撤走了1把椅子,台上变成5个人只有4把椅子。音乐一停,5个人都争着坐椅子,抢到椅子的就有资格参加下一轮竞选。总会有1个人坐不上椅子,他就被淘汰了,丧气地走下台去。同样的把戏再继续进行,4个人抢3把椅子,然后是3个人抢2把椅子,最后是2个人抢1把椅子:沉着冷静而又狡猾的庇隆,就这样当上了阿根廷的总统。
看来象闹着玩,太不严肃了。——仔细一想,资本主义的竞选就是这种劲头,可笑而又可悲。道具和形式都很简单,象漫画一样,有其独特的讽刺意味。
这就是纽约百老汇歌剧院演出的歌剧:《阿根廷,不要哭我》中的一个场面。此剧也叫《庇隆夫人》。剧情并不复杂,依据史料,表现了曾经闻名于世的庇隆夫人短短的一生。她出生在乡村小镇,长得娇媚,富有魅力,且有一副美妙的歌喉。以后被人带到城里当了歌女,很快走红,结识了许多达官贵人,其中也有庇隆,并和他结了婚。庇隆当了总统。她的才智胜过丈夫。她不仅以自己的美貌,还以自己的智慧影响庇隆,甚至可以左右庇隆。于是,“庇隆夫人”成了轰动世界的人物。
歌剧用什么形式表现这样的内容呢?他们的道具布景象“流水线”一样,完全是自动的,又快又准确。换布景是不拉大幕的。不管道具多么笨重、庞大,比如褛房、褛梯,也都是从后台自动“流”出来,象变魔术一样。到了一定的位置,自己停住。不到一分钟就可以布置停当。有时布景道具非常复杂,衬幕上放电影,舞台上变化多端,令人眼花缭乱。有时道具又极其简单,一把椅子、一扇门,完全是象征性的,有点象中国京剧的舞台设计。总之,他们是随随便便的,没有任何限制,没有任何框框,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有时为了严肃,有时为了嘲笑,有时为了简便省事,有时则故意哗众取宠,弄得花里胡梢,眩人眼目。
从幕后自动移出一个髙大的讲演台。这个讲台设在一座褛房的屋顶上。群众象潮水一样围住了这座大楼。荷枪实弹的警察和便衣侦探,不怀好意地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庇隆和夫人登上了讲台。总统简单地讲了几句开场白,主要是请庇隆夫人演说。庇隆夫人体恤人民,她的演说使群众的情绪热烈起来。警察和侦探开始灰溜溜地撒走。群众一阵又一阵地向庇隆夫人欢呼,向她鼓掌。她在讲台上向群众送着一个个飞吻。从卫士手里接过提包,拿出大把大把的钞票,撒向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