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讲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呀,您究竟想要对我说些什么,请您讲清楚点!”这个男人有些迷惑地说。
“现在,请你坐到装瓶诗的柜子上,听我给你细细地讲这件事。”沼泽女人说,“但是,你坐在柜子上要小心,不要把柜子坐垮,压坏里面那些珍贵的瓶装诗,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些瓶装诗有多么重要了,还是讲我要说的这件必须讲明白的大事吧。这就是昨天发生在我们这里的事情,并不像童话里的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件事从现在起到它的结束还有三百六十四天。一年到头一共有多少天,我想你知道得比我这个老妇人还清楚。你现在感到这件事有多么紧迫了。
沼泽地的酿酒女人终于停止她的开场白,开始讲述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昨天这块沼泽地里真是个少有的热闹场面,可以说这是我们这些妖魔盛大聚会的日子。其实,是一个为一群孩子举行的盛大宴会。这片沼泽地上新诞生了一些小鬼火,也就是一窝小鬼火,这窝小鬼火为数是不少,它们一共十二个。它们的特点就是,要它们自己愿意,它们可以像你们人一样,无论从相貌还是语言都一样。它们可以在人群里随意穿梭,并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人们指手划脚,好像它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鬼火,而是可以在阳光下生活的人一样。这件事的发生,成为沼泽地里最引人瞩目的事情。它们这些小鬼火,像萤火虫一样飞来飞去,在沼泽地上空跳着它们才学会的舞蹈。那天,所有的恶魔都来了,聚在这片沼泽上,其中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恶魔,但这些女恶魔并不是我们谈论的主角。昨天,我也是坐在一个柜子上,把刚出生的十二个小鬼火抱在我的怀里,它们就像天上的小星星闪闪发光。它们在我怀里呆不住,又跑到草地上跳起欢快的舞蹈,它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每分钟都在长大。所以,出生不到半个小时,它们的身体就跟它们的父母差不多高了。按照我们妖魔界开始时就立下的那条特殊规定:假如月亮的月光完全和昨天晚上的一样皎洁,风也刮得像昨天一样柔和,在这段时间内出生的所有鬼火,自出生那天起便有着天赐的权力——有权力变成人,而且变成人的这些鬼火,在一年之内都可以行使它们自己所谓的权利。它们可以跑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它们有钻进人身体里的本事,控制人的思想,控制人的行为,代替人讲话,代替人干各种事情。当然,它们不会代替人做好事,这些小鬼火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形象。它不仅能侵入男人的身体,而且还能侵入女人的身体,可以学成女人的模样,干着女人干的活。但是,无论变成男人还是女人,它们的最终目的是把他们想做的事情做出来。在这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里,许许多多的人将被这些鬼火领入歧途,把这些人从真理和正义的道路上引到邪恶、害人的道路上来。只有它们做出这样的成绩,才能达到一个鬼火事业的顶峰,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恶魔,才能成为魔鬼中权贵身边的一个跑腿的。也只有做到这一点,它们才有资格穿上深黄色看上去有些光泽的衣服,才有从喉咙喷火的本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般的鬼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对它们这是一种荣誉,是体面的象征。当然,这种殊荣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是需要一定的冒险才能得到。鬼的世界也像我们人类世界,付出才有回报。一个本性贪婪的鬼火要想做好这些,它遇到的困难和危险将会威胁生命。
“假如你们人类所有的人能看清楚它的面貌的话,便可以对准鬼火吹一口气,把鬼火吹掉,那么,这个鬼火就完了,它只能返回沼泽地,它出生的地方。例如,三百六十五天还没到,它丢下自己的任务回家来休息一下,它就只有死路一条,它不会发出闪闪的光芒,也不会像萤火虫那样满天飞舞,它所面对的只有毁灭。假如一年结束了,它还没能把人引入邪恶,还没有把他们引开真理和正义的大路,引到坏的思想上来,它们只能接受惩罚,被关在一块朽木里,躺在为它们凿好的木槽里,不能翻身,也不能左摇右晃。鬼火从来不愿呆在一处,对于这些鬼火来讲,这是最残酷的惩罚,这一切我都知道得很清楚。当时我抱着这十二个小鬼火时,我把这一切都对它们讲了。但它们听了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反倒是高兴得不得了。我还对它们说,最没有风险、最安全的方法也是有的,而且只有一种,那就是放弃那些荣誉和好处,什么事情也不揽,什么任务也不要,踏踏实实地做一个普通的鬼火。然而,这十二个小鬼火谁也不同意这样做。因为它们早已幻想自己深黄色的闪光衣服穿在身上是个什么样了,那喉咙里能喷大火的本领它们早就想拥有了,所以,谁也不会放弃那荣誉和好处。
“还是别去外面冒险了,跟我们几个在一起,不也很好吗?”几位已经上年纪的鬼火说。
“我支持你们把那些可恶的人类引上邪路,好好地整治他们一次!”另外几个鬼火说,“他们把我们的干净水抽去他们用,又把他们的生活污水排到这里,他们根本就不想让我们很好地生活下去。”
“我们要从喉咙里喷出火来烧死他们这些可恶的人类!”那些刚来到世上不久的小鬼火说。
所以,它们去捉弄人们的信心更坚定了。
“当这些讨论结束时,这里便举行一个一分钟的舞会,这真是世间最短的舞会!那些美艳的精灵姑娘围着精灵小伙子们只转了一个圈,为的是向大家证实自己还是没有瞧不起谁的。然后,这个盛大舞会的举办者向在场的每个人发放纪念品,也就是被人们叫做找水漂的东西。每件小礼物都像石头那样在沼泽的每块水面上飞过。刚才跳一分钟舞蹈的美艳精灵姑娘们也收到了一小片薄纱。把这个收好,姑娘们!举办者说,有了它,你就可以跳更优美、更高雅的舞蹈。在关键的时候可以完成一些摇摆不定,转来转去的高难度动作。这样,你们就会有更迷人的舞姿,可以在任何高贵的社交舞会上一展你们的风采。那丑陋的夜乌鸦在这时教每个年轻的鬼火高喊:真棒哇!真棒哇!真棒哇!并且告诉它们在什么地点什么气氛才能用上这些话,对于这些年轻的鬼火来说这是最有用途的礼物,这个礼物会让它们受用终生。猫头鹰和鹳鸟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它们所说的对于这些鬼火并无用途,所以,在这里我也就不跟你说了。那时,我们的瓦德玛国王也在沼泽地一带打猎,跟随国王的贵族们知道这里正举办一个盛大的舞会时,他们送来了礼品——一对漂亮实用的猎犬。这是两只名种狗,它们跑起来的速度简直可以和风比赛,还可以驮上二三个小鬼火跑出这样的速度。两个苍老的妖魔,它们可能就是骑这种东西来参加这次盛大的舞会的,因为他们的速度也是非常惊人。这两个老妖怪来到这里便讲起自己特有的钥匙孔让这些新生的小鬼火到城里去害人、去冒险,并提议要立刻动身。
他们两位愿意带这些小家伙到城里闯荡。因为这些老妖魔对城里的一切了如指掌,需要办什么事情也是轻车熟路。
他们总是骑着自己打满结的神奇马鬃在天空像鸟一样飞来飞去。这样他们坐上去就不会往下滑了,也更舒服一点。但是,这次出来他们却没骑在他们自己的交通工具上,而是两腿叉开坐在一只凶猛得像只豹子的猎犬的身上,而那些早就想去城里迷惑人、把人带上邪路、带上与真理和正义背道而驰的道路上来的新生小鬼火们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到他们的膝盖上——“嗖”的一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都是昨晚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些危害你们人类的小鬼火已经在城里住下了,它们此刻已经开始它们的行动。至于它们究竟有怎样的计划,这个我也要尽力告诉你!我的大脚趾关节上长有一根很细的线,这是一根神奇的线,我相信它应该知道这一切事情。
“多么精彩,多么流畅的童话呀!”这个寻找童话的人听了以后说。
“的确,是精彩的童话,但还不完整,这仅仅是这篇童话的开头部分。”沼泽地的酿酒女人说,“我想问你,你知道这些鬼火怎么在人世间作弄、陷害人吗?它们在凶残的杀戮,还是在阴险的害人?它们在实施它们的计划时用的是什么方法?”
“通过这些事情,”寻找童话的人说,“人们可以写一部关于害人的小鬼火的长篇巨着,共分十二卷,一卷是一个鬼火的经历。假如再拓宽一下,很有可能写出一部容易让大众接受,在社会上特别流行的戏剧来。”
“我相信你能把它写出来,并且只有你才能把它写出来,我才放心。别人写,那就有些不适合了。”沼泽女人说。
“这样最好,会更直接、更容易一些。”寻找童话的人说,“假如不这样,我们会受到各方面的影响,尤其受到报纸的影响。如果报纸束缚到我,那我便成了你刚讲过的鬼火那样被活生生地放在朽木的木槽里,其痛苦程度不亚于那些鬼火,因为我将像它们一样,可以想事情,但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样写或那样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写。”沼泽地的酿酒女人说,“那就让别人去写,让那些会写字又不会写书的人去写吧!这是我的酒桶用过的旧塞子,现在你拿去。
这个旧的酒桶塞子可以打开这个放有瓶装诗的旧柜子。你们可以从那里取些你们需要的瓶装诗。我可爱的朋友,我始终有种感觉,觉得你的大脑里装的墨水太多,现在你又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找童话上,就如我刚才同你说的一样,这个世界上,该做的事情还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相信你知道现在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当然知道。邪恶的鬼火进到城里去了!”这个寻找童话的男人说,“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你描述得很清楚。但是,我面对这种事情应该做些什么?我总不能看见每个人都对人家说赶快回家看看你的柜子里是不是有鬼火在作弄!那样,人们会打我一顿的。”
“不仅柜子里有,在女士的连衣裙里也可能会有!”沼泽女人说,“我开始的时候不是对你说过,这些鬼火可以出没任何场合,以任何形象或身份,就连所谓神圣的教堂也可能有它们的踪影。当然,这些小鬼火并不是表示对上帝的虔诚或者崇拜去那里祈祷一下,而是侵入牧师的身体,代牧师去念圣经,它们还可以侵入政府官员中的身体,在礼堂发表演讲。当然也不是为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呕心沥血,纯粹是为它们完成任务而进行的一个小计划。它也可以是舞文弄墨的文人,也可以变成手拿画笔的画家,还可以是坐在钢琴前的音乐家,还可能是戏剧里的演员,它们什么都能侵入。当它们侵入人的身体后,什么艺术、文学、表演全都成了恶作剧!我一个人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把我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说出来我的心会坦然一些。
然而,我这么做,却伤害了自己,伤害了我的亲人。但是,我现在以拯救人类的使者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我做这件事的动机并不是慈善的驱使,或者受到人们的敬仰,或者是上帝的恩赐。我喜欢这样做,仅此而已。我喜欢做些离谱的事情!我把整件事讲给你这个诗人听,也是有目的的,只有这样,才会传入别人的耳朵,才能成为老少皆知的事情。”
“世间的人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这些并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位寻找童话的人说,“每一个人都不会为了此事而变得惶惶不可终日。或者惊恐得不敢做事情。假如我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沼泽地的酿酒女人对我说,那些害人的鬼火已经到这个城市里来了,大家一定要防备它们的侵害时,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以为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诗人在给大家讲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