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镇长非常有钱,家中的财宝不计其数,家中的佣人他也记不起有过多少。有几百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他的地里为他干活,每到收获的季节,他家中粮食就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穷人们有的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的粮食。他可是本镇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尽管他拥有那么多财产,尽管他每天请那么多达官贵人吃饭,但他对穷人却非常冷漠,对自己的佣人更是吝啬残忍到了极点,尤其是对自己家那个可怜的体弱多病的洗衣妇。
对于洗衣妇,镇长总是看不顺眼,她无论做什么事,也不管干得多么好,总不合他的心意,他总能从中找出毛病来。对此那位洗衣妇气愤不已,但是因为自己穷,没钱也没势力,能把一个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大镇长怎么样呢?她只好将愤怒积压在心里,每天默默地努力工作。她将自己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到了他的儿子身上,男孩也非常体贴自己的母亲,尽量帮母亲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个小男孩非常讨人喜爱,镇长虽对他的母亲百般挑剔,但却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他常常哀叹:“这个孩子怎么偏偏生在这个妇人家中呢,他要是生活在像我这样的家庭,就会受到很好的教育,将来一定能有成就,可怜呐!”
天渐渐地变凉了,天气冷得能冻死人,就连爱游泳的鸭子也冻得不敢下水了,可那位可怜的老妇人仍然要洗许多脏衣服。她冒着寒风,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小河边,来到了齐腰深的水中,冰凉的河水将她的手和脸冻得通红,她在水中不停地发抖,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了,再过一会自己就有可能变成一个冰人!她在水中摇摇晃晃几乎就要跌倒了。但她仍咬着牙在水中挣扎着,多坚强的人啊!此刻她的儿子正在酒店店主那里帮店主运酒,他每天都要来这打工。他并不是想挣多少钱,他只想能用自己的劳动为母亲换回一些酒,让他在寒风中,在冰冷的水中得到一些温暖,他拼死拼活地帮人干活,结果每次他也只能得到半瓶酒,他擦一下额头上的热汗,便如获至宝似地揣着那用自己血汗挣来的半瓶酒跑到母亲面前,每当他用那双瘦弱的小手将酒递给妈妈时,老妇人眼里总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感到欣慰。为了儿子,再苦再累她也认了。
有时小男孩给母亲送酒时,会碰上那位镇长,因为他母亲就是为他家干活的,他便会当着小男孩的面挖苦、讥讽小男孩的母亲,他对小男孩说:“小家伙,你母亲是个十足的酒鬼,她是世界上最没有出息的人了。竟然不顾羞耻地饮用一个孩子辛苦挣来的酒,你太可怜了!
”小男孩的心被刺痛了,他知道他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舍不得让儿子挨饿,她宁可自己挨饿,把仅有的一点食物都让给了儿子。她经常劝小男孩不要为自己再买酒了,她舍不得让儿子受苦。可天这么冷,小男孩又怎么忍心让妈妈受冻呢?镇长的话让小男孩有些愤怒,他眼里几乎要向外喷火了。要知道他是多么尊敬自己的妈妈,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她。
可他面前站的是无人能惹得起的敬畏的镇长大人。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又能怎么办呢?他一句话也没说,愤愤地转身离去了。
这一天,天冷极了,水中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老洗衣妇又背着大包的脏衣服来到了河边。最近,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的面色像纸一样白得吓人,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河边来的。她预感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还不能就这样死去吧!她舍不得那么关心体贴自己的儿子啊!她不想让他从此成为一个孤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这个世上。无论什么时候,这位母亲首先想到的总是自己的儿子,真伟大。
今天的河水似乎格外凉,手一放进水中,就立即没有了一点知觉,今天的衣服也似乎特别多,洗了几个小时,衣服看上去还是那么多,她感到一阵阵眩晕。此刻她是多么想在温暖的火炉边烤一烤火啊!可那是妄想,只有镇长家才用得起火炉,她们穷苦人,只有受罪的命!她不禁有些怨恨上帝,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拼死拼活劳动的人却要挨冻受饿;那些不劳而获的人却“作威作福”。正支持不住的时候,她的小宝贝儿子飞快地跑了过来,虽然天冷得出奇,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破衣服,一双破草鞋。他的脸冻得有些发紫,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似的。他迅速地从怀中把那还略带体温的半瓶酒递给了妈妈,老妇人用颤抖的手接了过来,她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流,此刻她是多么需要暖一暖身子啊!她喝了很大一口酒,那颗冰冷的心又生起了一丝暖意,她的精神好多了,身子也似乎暖和了一些,她充满感激和爱抚地看着儿子,心中一片快慰。她突然发现了儿子那红肿的眼,她吃了一惊:“你怎么了,我可怜的孩子。”“啊,啊,没什么,有颗沙子吹到眼里去了!”男孩不愿让母亲伤心,说了句假话。今天他又遇见了那个镇长,他又恶毒地诽谤了小男孩的母亲,他怎么能把那些话告诉母亲呢?母亲听了一定很难过,他默默地站在母亲身边。
不久,一个一瘸一拐的女人来到了小河边,她的脸黑黑的,背弯得像一张弓,真担心她一不小心会折了。这个老妇人是洗衣妇多年的老朋友,她为人很善良,非常愿意帮助那些穷朋友,尽管她自己也很穷。她和洗衣妇从没有小男孩的时候就相识了,她们很谈得来,相处得非常融洽,她们之间无话不说,都愿对方分享自己的快乐,分担自己的忧愁。无论谁有困难,另一个就会尽全力帮忙。她们一同在镇长家当佣人。“哼,气死我了!”她愤愤不平地说,“你一大早就来到这个鬼地方洗衣服,喝一点酒算什么,可有的人连这也看不惯,指手划脚地胡说八道!”老妇人这才明白儿子的眼为什么那么红,她回头望了一眼儿子,他低下了头。原来,当镇长在训斥男孩时,这个老妇人——玛伦,恰巧在那里,那些话她一句没少,都记了下来。现在她把那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朋友,洗衣妇的脸色非常难看,她对镇长一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现在一听这话她气得直发抖:“太欺负人了,他管得也太多了,连自己花钱买点酒喝他也要干涉,我是他家的佣人,但佣人也是人,我也有我的权力,我也有我的自尊。”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镇长抓来,把他撕个粉碎。“他这个恶魔,比撒旦更可恨的恶魔,上帝是不会放过他的!”她在心里诅咒着他,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除了祈求上帝主持公道之外,她别无其他选择,她不禁又望了一眼儿子,他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洗衣妇明白镇长的那些恶毒的话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大家沉默了好久,玛伦很后悔自己把那些话告诉了她,她没有想到那些话会让母子俩那么伤心。玛伦想转移话题,告诉洗衣妇一些高兴的事,玛伦思考着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些有趣的话,洗衣妇此刻也不会有兴趣听,既然她那么痛恨镇长家,那就告诉她一个有关镇长家的故事吧!
“告诉你们一个听了一定非常高兴的消息,镇长家那个远在哥本哈根的弟弟听说已经死了!”她以为她母子俩听了不知会有多高兴,然而令她吃惊的是听了玛伦的话后,洗衣妇的神色凝固了,她瞪大了眼睛,盯着玛伦,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玛伦。玛伦有些慌了,自己又哪错了呢?过了大约有两三分钟,洗衣妇才好像从梦中惊醒,她一把抓住了玛伦的胳膊,不太相信地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谁死了!”“镇长在哥本哈根的弟弟呀!”玛伦满眼不解的神情,她不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使她那么激动,洗衣妇眼前一黑,瘫在了地上。她的心都要碎了。“他死了,他真的死去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眼睛中也没有了一丝的光彩,她觉得一切都在她眼前晃动,她几乎晕了过去。“为什么像他那样的好人也会死呢?要知道他待人是那么的和善。无论是穷人和富人他都同样看待,在他眼里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他也从不鄙视穷人,从来不斥责下人,他关心爱护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世上真少有这样的好人!而如今这个好人却死了!”她的眼里流着泪,向玛伦和她的儿子诉说着,她难过极了。
玛伦发现洗衣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她的病已经不轻了,“我亲爱的老朋友,你很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不然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她小声地劝着洗衣妇,洗衣妇也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可自己的衣服还没洗完呢。回去的话,那可恶的镇长更会恶语伤人的,她两眼瞅了瞅地上的衣服,没有说话,聪明的玛伦看透了她的心思爽快地对她说:“快让我扶你回去吧!你剩下的衣服我来替你洗好了!”洗衣妇感激地向她笑了一下,谁都看得出那笑是苦涩的。小男孩留下来守衣服,而玛伦则扶着洗衣妇往回走,由于长时间泡在冷水中,又加上她早上没有一点东西进肚,现在她的浑身发抖,她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几乎连步也迈不开了,两个瘦弱单薄的身影在大地上晃动,一颗流星今夜恐怕又要划过夜空了,上帝也许又要接纳他的一位受苦受难的子民了。到镇上的路并不太长,一般人有十分钟就可以到达。而她们却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她太虚弱了,幸亏有了玛伦的护送,她几乎是被玛伦拖回来的。要没有玛伦,恐怕她就要安眠在野外了,镇长的庄园终于露出了头,两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洗衣妇的脸色白得吓人,汗水把她那单薄的衣服都浸湿了。就要到庄园门口了,洗衣妇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到了地上。此刻玛伦也没有气力再把她扶起来了,她只好跑进庄园去找人来帮忙,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洗衣妇扶了起来,镇长正和客人们在装有大壁炉的大厅里,喝着甜美的葡萄酒。镇长正巧看见了被扶到院中的洗衣妇,他立即把客人们召集到窗户边,指着摇摇欲坠的可怜人大声地向大家发起了感慨,“快来看呐,这是我们家的洗衣妇,她太没出息了,竟然让自己的孩子去挣钱为她买酒喝。瞧,她现在又喝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她的那个孩子倒挺讨人喜欢的,可惜报错了人家!跟她一起受活罪!”客人们也是对洗衣妇一片指责,这些王孙公子,怎么会知道穷人的悲惨生活呢?他们只顾自己寻欢作乐,他们才不会顾及穷人们的死活呢?听着那片讥讽之声,玛伦气得要死,她在心里诅咒:“愿你们这些东西将来下地狱。”而可怜的洗衣妇早已昏过去了,不然的话,她一定会给气疯的,一切都不知道倒也不错,免得又增加更多烦恼!可怜的人呐,你的命运为何如此悲惨?
现在她静静地躺在自己冰冷的破木床上,她慢慢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她两眼直盯着屋顶,屋里空洞洞的。除了这张破床外,一无所有,善良的玛伦偷偷地为她弄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混合着黄油和糖屑的食物,这是她能弄来的最好的食物了,她从来也舍不得吃,今天都给了自己可怜的朋友,她知道此刻洗衣妇是最需要这些东西的人。只有穷人才会想到自己的穷朋友,安置好了朋友之后,她又飞快地来到小河边,她怕这么冷的天将那个可怜的孩子冻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