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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情入药

我天生就像是来吃药的,更像是来折磨自己父母的。

父亲买来一只双耳砂锅药罐。几乎是伴着我的第一声啼哭,那似苦还甜的药香就开始在我家的院子里飘荡着。

3岁那年,我突然添了一种怪病,直腿眦眼,口吐白沫,死攥着小拳头打哆嗦。母亲抱着我手足无措,像棵秋天的梧桐,瑟瑟抖着。

父亲连滚带爬请来几位“赤脚”,他们见了我直摇头,有人还劝说父母:“算了吧,这孩子不行了,快‘转生’吧!”

父亲狼嚎一声跳起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兔子般跑到30里外的商河医院。经诊断,得的是“吓惊风”,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吃中草药,父亲就成了给我熬药的火夫。良药入口,把我的小命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因病情常常复发,父母终年都生活在为我以泪煎药的日子里。

到了我和弟弟上中学的年龄。那年头,农民的日子就像盐碱地里的荒草,本来就少皮无毛,家财又早已被我的药罐熬干,哪里还有什么学费。

父亲整日整夜地坐在椅子上抽烟,满地是烟灰和浓痰,屋里到处弥漫着呛人的药味和烟味,他咳得越来越厉害,痰里竟夹杂着缕缕的血丝。

我和弟弟还是如期上了学。后来才知,那学费是父亲偷偷跑到岳桥卫生院卖了血给我们交上的。

一个深冬的早晨,父亲借了辆破自行车送我们姐弟俩去上学。刀子般的北风扯着棉花套子一样厚的雪花,毫不留情地欲将我们吞没。风雪怒吼,盖不住父亲的咳声,他穿着一身白花绽放的破棉衣,弯腰弓背蹬着那辆哗啦乱叫的破车。车把上挂着满满两布包鞋底样的玉米饼子,弟弟坐在车梁上缩成个雪团,我贴着父亲的背坐在车后,怀里抱着那只滚烫的药罐。车子一寸一寸地向前爬行,天地间白雪茫茫……

然而,苍天并没有因此而垂怜我们。

有一天晚上,我正沉醉在书中,忽听到“啪”的一声,有只冰凉的活物落进脖子里,伸手一抓,是只吓死人的白肚皮大壁虎。触电般,我的身子出溜在桌下,不省人事。醒来已是趴在父亲的背上,他正痛哭着疯跑,风箱似的咳着。我极力地想叫一声父亲,可怎么也叫不出声。当父亲把我背到10里外的卫生院时,一头栽倒在门前的台阶上。

这次我得了惊吓性半身不遂。天天在床上接受针灸、吃草药,一躺半年多才渐渐康复。望着父亲为我熬药的背影,常常想:父亲肯定是苍天专门派来呵护我的,要不为何危难关头他都会神仙似的冒出来呢?

谁承想,因病高考落榜又一次摧毁了我,旧病复发。我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无声地流泪,拒绝吃药,意欲绝命而去。父母千呼万唤着我的名字:“妮啊,为了你爹娘的命,就吃上一口药吧……”声声揪心,就是太阳听了也会落泪的。

后来,我努力自学了养鸡、养兔的知识,办起了养鸡和养兔场。22岁那年我同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同学订了婚。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就像池塘里的荷花,开得一天比一天鲜亮。

谁知,父亲像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常常躲在一边偷偷流泪。为我置办嫁妆,父亲去宅院里刨树,刨一锨土抹一把泪水,倒一棵树哭上一阵,锯一块木板拧一把鼻涕,木板干透打造成家具,可他的眼泪还没有干。为我煎药时也是泪水涟涟,滴滴清泉落进翻滚的药锅里,噗噗作响。

出嫁那天,迎亲的花轿吹吹打打来到门口,送嫁的乡亲堵满了庭院,还是不见父母的身影。唢呐吹了一遍又一遍,父母才从屋里弓身出门,他们的眼睛肿得像红桃。父亲的怀里抱着个红布包裹,一股药香扑面而来,是那只药罐。他们蹒跚来到近前,母亲搂着我直落泪,父亲抖动着杂有白丝的胡须,将红包裹颤颤递给我的丈夫,丈夫郑重地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说来也怪,这只砂锅药罐伴我嫁给丈夫后,就再也没有用过。

前几天,父亲有病住院,医生建议中西药结合治疗。我又用这只药罐给父亲煎药,眼望着罐里的药沸腾翻滚,我一遍遍为父亲祈祷,将满腔深情一滴滴注进药罐。

我深知,人生百味,亲情入药,药效定会倍增,父亲的病很快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