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齐白石从木匠到画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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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平易近人教授学生

1925年,齐白石的第三个儿子良琨在南纸铺里也挂上了笔单卖画,他的画得到了父亲的亲传,卖画的收入足可自立谋生。

由于齐白石的画越卖越好,湖南的同乡凡是到北京的,都要到齐白石的家中拜访,其中有位同乡对齐白石说:“你的画名,已是传遍国外,日本是你发祥之地,离我们中国又近,你何不去游历一趟,顺便卖画刻印,保管名利双收,饱载而归!”

齐白石回答:“我定居北京,快过九个年头啦!近年在国内卖画所得,足够我过活,不比初到京时的门可罗雀了。我现在饿了,有米可吃,冷了,有煤可烧,人生贵知足,糊上嘴,就得了,何必要那么多钱,反而自受其累呢!”

同乡听了,笑着对他说:“濒生这几句话,大可以学佛了!”于是他又向齐白石谈了许多禅理。

齐白石十分乐意听禅理,并从中感悟出了许多做人的真谛来。

1926年,62岁的齐白石失去了含辛茹苦的双亲,由于战事,齐白石回家乡为双亲送终尽孝的心愿没有实现,为此,他非常伤感。多年来,自己飘泊在外,对父亲既不能侍奉又不能迎养到京,齐白石内心极度懊悔,想乌鸦长成犹能反哺母亲,而自己身为人子,却未能孝养父母,竟然是人不如鸟。

这年冬天,齐白石在西城区跨车胡同15号院买了一所房子,后来这所房子就成了齐白石生活和工作的中心。

19世纪20年代,是中国新美术运动发展的活跃时期,各地纷纷建立美术学校。北京成立了国立艺术专门学校。1927年的一天,杰出的画家、教育家,北京国立艺术专门学校的校长林凤眠来到齐白石家,邀请齐白石出任该校的教师。

林风眠诚恳地对齐白石说:“齐先生,我们想聘请您担任学校的教授,讲授中国画这一课。希望您支持我们一下。”

齐白石一听,忙摇手说:“林校长,我从小是苦人家的一个砍柴放牛的娃子、作田的农民、雕花的木匠,只读了一些《四言杂字》《千家诗》《唐诗三百首》一类的书,让我到大学去教中国画,我是不敢答应的。”

林风眠劝说道:“先生谦虚了,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先生的大作,我是亲眼见过,并十分钦佩的。所以这次,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课只有先生才能担当。”

齐白石诚恳地谢绝:“先生说哪里的话,我画的东西不算什么,只是兴致来了,画几幅而已,糊个口罢了。至于教书,我可是从来都不会的,我实在是怕误人子弟呀!”

林风眠说:“哪里,哪里,齐先生您太谦虚了!”

齐白石又一次使劲地摇摇头,给林风眠建议地说:“其实,在这北京城里,名气大的人有很多,先生何必一定要请我呢?”

林风眠回答:“先生当然说得中肯,这北京城有名的人是不少,但像先生这么继承国画精髓,并大大开拓、创作的人,却是很少见的。”

林风眠句句话都说得有理,但齐白石还是谦逊地谢绝说:“对不起先生你了,这件事,我实在难以从命,请先生理解。”

林风眠见齐白石态度坚决,只好遗憾地走了。

过了几天,林风眠再一次来请,并说了许多称赞齐白石的诗和画地话。

此时,在齐白石家还有他的其他朋友,友人们听了,都纷纷帮着林风眠劝说,齐白石不好再次推辞了,也就答应了林风眠的请求。

艺术学校离齐家不远,只有一公里,是一所玻璃顶的房子。在齐白石家门的胡同口,每天都总有三四辆洋车并排停在那里招揽生意。齐白石每次到学校去上课,都是由胡宝珠搀扶着上车下车,一刻钟便到学校了。

刚到学校时,齐白石心中总觉得有些别扭,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学校上至校长,下至同事,都十分尊重他。

上课时,林风眠看齐白石年纪大了,还专门为他预备一把藤椅,下课以后,林风眠又亲自送齐白石到校门口。

齐白石非常感谢林风眠对他的信任,特意画了张画送给他,还请林风眠在自己家吃便饭。

学生们也很佩服齐白石,每到他上课时,都是很专心地听他讲,看他画,当齐白石走进教室时,学生们便立即停止嬉闹,规规矩矩坐好,待齐先生进来一齐起立行90度鞠躬礼。

齐白石摘下帽子和围巾,稍坐片刻,有时喝上几口桌上工友泡好的茶,即把他的作品挂起供学生们临摹。

课中,齐白石不断地在学生中来回巡视,对习作加以指点,或在学生的画上亲笔示范。

这个时候,教室中往往十分安静,尽管齐白石低语辅导,全班同学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一天,在课堂上,齐白石还为学生们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画牛的名画家,画了一幅《斗牛图》。画的是牛角相触,尾巴高举,怒态十足的样子。画家自以为此画是自己的得意之笔,十分“牛气”。但有一个农民见了此画后却笑着说:“这也算好画?你去看看斗牛的时候,尾巴是夹在屁股中间的,就算是几个强壮的人,拉它都拉不出来,而你的画却把牛尾巴画得翘得那么高,这还算什么好画呢?”

这位名画家手听了农民的话,非常羞惭。从此,他再也不敢画牛了,也再不敢那么“牛气”了。

齐白石的故事说得学生们都笑了。他讲这个故事,就是教育学生对所画的东西,要经过自己亲眼所见,留意观察,不然,是要闹出笑话来的。

临近下课时,同学们将自己的名字写一纸条放在桌上,请先生在为自己习作上亲笔示范的地方书名题款留作赠品,齐白石总是仔细耐心地为他们签名。

有时,齐白石赠送学生的作品也在上课时带来,照名字题款。款多题以“某某弟属”或者“女弟”等字样。

一次,齐白石班上的一位叫杨邵程的山东籍同学,请齐教授以“黑砖”为名为他题款。

这名同学生性活泼,爱说笑玩闹,但齐白石仍十分认真地题上“黑砖弟属,白石”的字样。

在学校任教期间,齐白石还交了一个教学生画西洋画的法国籍的教师,名叫克利多,他经常和齐白石一起讨论中国画,他对齐白石说:“自从我到了东方以后,接触过的画家,不计其数,无论中国、日本、印度、南洋,能画得使我满意的,你齐先生是第一个。”

齐白石说:“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好,你这样恭维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克利多当即说:“我不会恭维,我讲地都是实话。”

听了他的话,齐白石很兴奋,倒不是因为克利多说了恭维他的话,而是一位外国人能这样理解他和理解中国的艺术使他感动。他所取得的荣誉不但是他个人的,也是属于养育他的祖国的。

这时的北京政府腐败、黑暗,官僚们整天吃喝玩乐,根本不顾百姓疾苦,比起前清的官僚,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有过而无不及。齐白石对此异常气愤,他对自己的朋友说:“一个国家有这样的腐败习气,岂能有持久不败的道理?”

此后,他还专门画了两幅鸡,针对北京官僚们的腐败习气题诗道:

天下鸡声君听否?长鸣过午快黄昏。

佳禽最好三缄口,啼醒诸君日又西。

果然不久,北伐军大获全胜,北洋军阀整个垮台,那些懒虫似的旧官僚,也就跟着树倒猴孙散了。

国民革命军统一中国后,进驻北京,由于国都定在南京,便把北京改称为北平。齐白石任教的艺术专门学校改称为北平艺术学院,齐白石也改称为教授。

这年9月初1日,胡宝珠生了个女孩,取名良欢,乳名小乖。

转眼到了1930年,齐白石度过了67岁生日。他迁居北京已经十来年了。这十年是他茹苦含辛和艰难奋进,进行“衰年变法”的十年,也是他绘画艺术大放异彩的十年。

在社会这个大舞台上,他备尝了世态炎凉的滋味。东京画展的成功,使他声名大噪,许多人对他的态度骤然间由冷落变成热情异常。对于这些,他的脑子是清醒的。

这年夏季的一天,艳阳高照,天气炎热,人们挥汗如雨。齐白石来到照相馆,不顾盛夏酷暑,翻穿皮马褂,手里拿着白折扇,照了一张相。他在白折扇上题词曰:

挥扇可以消暑,着裘可以御寒;

二者均须日日防,任世人笑我癫狂。

这张照片陈列于海王村照相馆,人们看见后,都议论纷纷,说:“哪有既穿皮袄,又摇折扇的道理呢?”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北京城,许多有识之士,从齐白石的“癫狂”里,看到了他对当时社会世态炎凉的讥讽与抨击,也看到了他知人与自知的大智慧:“热”时,要防人趋炎附势;“凉”时,要防人落井下石。他把亲身经历和体验的酸、辣、苦、涩,绝妙地凝聚在这一帧穿着皮袄摇着折扇的小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