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和诗友们在一起,不但经常吟诗作赋,还经常一起切磋书艺,尤其是其中几个擅长刻印章的诗友,对齐白石的影响和帮助很大。
中国画具有诗、书、画、印合一的特点。诗、书、画、印结合为艺术整体,是中国画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逐渐形成的。大体而言,魏晋为其发端,两宋初具形态,元明清趋于全盛。
对于绘画要用印章的事,齐白石是在从老师萧芗陔处见到许多古代名画后才知道的。在这之前的十多年间,对于为什么用章,他没有深入的研讨过。
因为当时他认为,一个画家画了一幅画,题上字,盖上印,无非表明了作者的身份和姓名而已。至于印章在整个绘画中所占的份量,它与画幅相得成趣,成为整个艺术品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这一点,他没有深入的思考过,而且,对于古画上往往有好几个款式不同的印,还感到不解。
齐白石真正了解印章在整幅画中的作用,是在拜胡沁园为师以后的事。
在胡家学习的时候,一次,齐白石制绘了一幅《山村小景》,胡沁园见了,十分赞赏。可是,胡老师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他仔细一看,才发觉原来是没有印章。
胡沁园奇怪地问学生:“画画应该用印,你为什么不盖章?”
齐白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从来不盖印,也没有印。”停了一下,他又说:“因为我画的不好,盖了章有什么用?”
胡沁园告诉白石说:“你以为盖章就是为了这个呀!你想错了。印章看起来似乎与画无关,其实呢,一方小小的鲜红的印,对于一幅画,是不可或缺的,它能起着稳定节奏的作用。尤其是水墨画,盖上鲜红的印章,使整个画面更为明洁和生动。”
说着,胡沁园取出元和宋两代一些名家的作品,请齐白石观看,并仔细地为他讲解了印的款式、种类和用法,“书画作品用印,大致可分为‘名章’和‘闲章’两个方面。一般画家要有两颗名章,一为白文的,刻姓名用的,一为朱文的,用作刻号。”
胡沁园挑选一幅画,指给齐白石看,并说道:“你看,‘闲章’的范围很广,不过用于书画之作的‘闲章’,不外乎有‘斋馆堂号印’‘收藏鉴赏印’‘诗词成语印’‘肖形印’四类,其中‘诗词成语印’最为常用。”
他又挑出一幅画,指着画上的印章,说:“就其钤印的部位来讲,又分‘引首章’和‘押角章’。”
还没等胡沁园说完,齐白石就非常感兴趣地问:“什么叫‘引首章’和‘押角章’呢?”
胡沁园解释说:“顾名思义,盖在书画章幅右上首的,就叫‘引首章’,至于‘押角章’就是指盖在章幅右下或者左下角的印章。”他又补充说:“这引首章多为长方形、近圆形或者其他不规则形的词语印。它们不仅为书画作品的构图起到平衡及点缀作用,同时也增添了作品的色彩之感。因此,可以说闲章并不是真正的‘闲’。”
他又严肃地提醒:“不过,书画用印,要重视法度,不可信手捏造,更不能滥用,用印时,首先应看其作品的内容、风格,以及作者的用意而选择、配置与此相应协调的印文和形式的印章。”
齐白石听得入神,迫不及待地问:“那么,请问先生,我该如何选用印文和印章的形式呢?”
胡沁园见他如此兴趣,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选用印章的印文,或者阐明作者的立意,或者表明作者对艺术创作的见解,或者标明作者的籍贯、身份,或者表示谦逊求教的态度。至于选用印章的形式风格,或苍厚古朴,或秀丽柔和,或苍秀兼备。除此之外,还要根据其书画作品的构图部位及款字的大小,统观整体效果,而后再具体确定落印,要做得得体。”
胡沁园的一席话,使齐白石大开了眼界。从这以后,齐白石又知道了印章是门艺术,他下决心把篆刻这门艺术学到手。
一次,他在给别人画像时,遇上了一个从长沙来的人,号称篆刻名家。求他刻印的人很多,齐白石也拿了一方寿山石,请他给自己刻个名章。
几天后,齐白石去问他刻好了没有,他把石头还给了齐白石,说:“磨磨平,再拿来刻!”
齐白石看这块寿山石,光滑平整,并没有什么该磨的地方,但既然篆刻名家都这么说了,齐白石便只好拿回去再磨。
又过了几天,齐白石再次将磨好的石头拿给这个篆刻名家看,谁知这名家看也没看,随手搁在一边。
几天后,齐白石再去问他,篆刻名家仍旧把石头扔还给他,说:“没有平,拿回去再磨磨!”
齐白石被这人傲慢的态度激怒了,他认为,对方是看不起自己的这块寿山石,他想:“我何必为了一方印章,自讨没趣呢?”
于是,齐白石把石头拿了回来,当天晚上用修脚刀,在微弱的灯光下,聚精会神,一刀一划地刻了起来,一直刻到子夜,总算完成了他平生以来自己刻制的第一方印章。
这是一方白文的印。布局合理,刀法苍劲,隐隐有一股刚毅之气,也许因为是“愤怒之作”,所以,盖在纸上很有神韵。齐白石看到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齐白石将刻好的石头拿给在自己的主顾看,大家都夸奖地说:
“比了这位长沙来的客人刻的,大有雅俗之分。”
齐白石听后,内心虽然十分高兴,但他明白:自己连篆刻刀法都不懂,这雅俗之分从何而来呢?
经过此事后,齐白石找到自己在诗社认识的朋友铁安,要他帮自己提高篆刻技术。
铁安笑着这对他说:“你的印还是蛮有功力的。不过嘛,刻印和你画画一样,主要靠练,南泉冲的楚石,有的是!你挑一担回家去,随刻随磨,你要刻满三四个点心盒,都成了石浆,那就刻得好了。”
铁安说的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齐白石听后,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打定主意发奋学刻印章,从多磨多刻上去下功夫。
黎松安是齐白石最早的印友,他常到黎家去,跟他切磋,一去就在黎家住上几天。
齐白石刻着印章,刻了再磨,磨了又刻,弄得黎家的客室里,四面八方,满是泥浆,移东移西,无处插脚,几乎一屋子都变成了池底。
黎松安见此笑着对齐白石说:“这客室经过你这么一弄,干脆改名叫石浆居室算了。”
黎松安看到齐白石对刻印如此执著,又弄来一些丁龙泓和黄小松两家刻印的拓片,送给齐白石学习。
齐白石得到了这些拓片非常高兴,他下大功夫学习丁龙泓和黄小松的精密刀法,摸到了刻印的门径,在篆刻技术上也长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