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度山伯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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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盗

在我们所交待的那次谈话发生后的第二天,基督山伯爵带着昂利和几个随从到欧特伊去,他还随身带了几匹马,打算到那儿去确定它们的品质。他这次外出事先并没有告诉昂得列,甚至伯爵本人在前一天也没有想到,他这次到欧特伊去是菲奥多乔促成的,因为他刚从诺曼底回来,带来了房子和单桅船的消息。房子已经买好了,那艘单桅船是在一星期以前到的,现在就停靠在一条小溪里,船上的六个水手已办好一切必需的手续,随时都可以出海。伯爵对菲奥多乔的办事效率夸奖了几句,嘱咐他做好随时突然起程的准备,因为他在法国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了。

“现在,”他说,“我也许需要在一夜之间就从巴黎跑到的黎港,路上随时准备好八匹快马,可以使我在十小时之内走完一百五十里路程。”

“大人已经表达过那种愿望了,”菲奥多乔说,“那些马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我亲自去挑选的、亲自去指定地点的。我所选的都是最恰当的地方,就是,在平时没有人去过的小村子里。”

“太好了,”基督山说,“我要在这儿住一两天,你按照这一时间去安排吧。”

菲奥多乔正要离开房间去做一些安排时,波普司丁开门进来了,他拿着一只银盘,银盘上放着一封信。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伯爵看到他那种急匆匆的神情,就问道。“我想,我并没有派人去叫你吧?”

波普司丁没有回答,走到伯爵面前,呈上那封信。“是紧要的急信。”他说。伯爵拆开信,读道:“兹通知基督山先生:今天晚上有人将到您香榭丽舍大道的家里去,想在更衣室的写字台里偷取某些文件。伯爵向来以勇敢闻名,想必不会请警察局出面,警察局的介入也许会严重地影响到送这封忠告信的人。伯爵只要躲在寝室的门窗后面,或隐藏在更衣室里,就足以亲自保护他的财产。太多的侍从或明显的提防措施会影响那个坏蛋的决心;而基督山先生将会因此丧失发现一个敌人的机会。写这封警告信给伯爵的人是碰巧听到这个计划的,如果这第一次的谋划失败,以后这种事再次发生的时候,他就不能再来警告了。”

伯爵的最初以为是盗贼的一个圈套——是一个恶作剧,要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一个较小的危险上去,从而忽略了更大的危险。他本想不理会他那位匿名朋友的警告——也许恰恰因为那个警告——要把那封信送到警察总监那儿去,但转念一想,也许那真是一个只有他本人才能认出的仇家,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还是他亲自处理这件事为好。

于是他让家人们都离开欧特伊的房子,只带了昂利一个人留在房子里。根据基督山的判断,那些匪徒来的目的是要他的性命,而不是他的金钱。他们袭击的目标将是他的寝室,他们一定会从后面的楼梯上来,或是从更衣室的窗户进来。他让昂利守住通楼梯的那个门口,自己则在更衣室里进行监视。

残废军人疗养院的大钟敲打十一点三刻了,三下凄凉的、颤抖的钟声随着西北风传来。当最后一下钟声响过之后,伯爵仿佛听到更衣室那方面传来一下轻微的响声。这是第一下响声,说得更准确些,这是一下刻划东西的声音,接着传来第二下、第三下,当第四下响声传来时,伯爵已经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了。一只粗壮而熟练的手正在用一颗钻石刻划一格玻璃窗的四边。发出声响的那个窗户和伯爵守望的更衣室的那个洞口正相对。他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住那个洞口,在黑暗中他辨别出一个人影。然后有一格玻璃变得不透明了。像是在外面粘上了一张纸似的,接着,那一方块玻璃格啦地响了一声,但并没有掉下来。一只手臂从窗洞里伸进来找搭扣。不久,整个窗子被打开,从外面潜进来了一个人且他只有一个人。

“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蛋!”伯爵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昂利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转过身来,昂利指了指寝室面向街的那个窗口。基督山悄悄地向那个窗口抵近三步,他知道他这个仆人的目光十分敏锐。的确,他又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正从门影里走出来,爬到矮墙顶上,可能想看看屋内的情形。“好!”他说,“有两个人,一个动手,一个望风。”他向昂利做了一个手势,要他监视街上的那个人。自己则回来对付更衣室里的那一个。

那个划玻璃的人已经进来了,正伸着两只胳膊在那儿寻找什么。终于,他好像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摸熟了。房间里有两扇门,他把那两扇门都闩上了。伯爵很快就听到一大串钥匙的声音,他终于明白了来的原来只是一个贼!

但那个人在黑暗里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钥匙。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样东西,按了下开关,立刻就有一片刚可辨物的青白色的光映照到那个人的手和脸上。“啊唷!”基督山大吃一惊说,“这是——”

昂利举起了他的斧头。

“别动,”基督山悄声说,“把斧头放下,我们不需要用武器。”然后他用更低的声音又说了几句话,尽管伯爵刚才那声惊呼虽然很轻,但却已经惊动了那个人,他急忙跳地翻出窗外,恢复了以前划玻璃时的状况。伯爵刚才所说的话是一个命令:因为昂利马上无声地走了出去,拿回来一件黑色的长袍和一顶三色帽。这时候,基督山已经迅速地脱掉他的外套、背心和衬衫,露出一件闪闪发光的绵软的钢丝背心,这种钢丝背心国王路易十六也曾穿过,只是路易十六并没有因为穿了钢丝背心就保住了性命,因为他起先只担心有人用匕首刺他的胸口,而结果却是被人在脑袋上砍了一斧头。这件钢丝背心很快就被盖在一件大大的法衣底下了,他的头发也被教士的假发掩盖住了,再加上那顶三角帽,伯爵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位神甫。

那个人再没听到别的声音,就又探起身来,当基督山快要换完装的时候,他已经直接走到写字台前面,写字台上的锁开始在他那夜莺的探试之下格啦格啦地响起来。

“干得好!”伯爵低声说,他无疑很相信锁上的某种秘密机关,相信那个窃贼虽然聪明,恐怕也不可能知道他有这种机关——“干得好!你还得用几分钟的时间呢。”于是他走到窗边。坐在矮墙上的那个人已经下去了,仍然在街上徘徊着,但说来奇怪,他一点也不担心从香榭丽舍大道或圣·奥诺路过来的行人。他好像一心想象着伯爵屋内的情形,他唯一的目标好像在思考更衣室里的每一个动作。

基督山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前额,他的嘴角招过一丝微笑,然后把昂利拉到身边,对他耳语说:“待在这儿,躲在黑暗里,不论你听到什么声音或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进来,也不要露面,除非我叫你。”昂利鞠了一躬,表示他已听明白并且愿意服从。基督山于是从衣柜里拿出一支点燃着的小蜡烛,当那个窃贼正在聚精会神地拨弄他的锁时,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十分留意地不让烛光直接照到他的脸上。那扇门是开得那么寂寞,以至于那个窃贼竟没有听到声音,但令他震惊的是:房间里忽然亮起来了。他转过身来。

“晚上好,亲爱的康得卢森先生!”基督山说,“你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干什么?”

“布沙尼神甫!”康得卢森惊叫道。他不知道这个怪人是怎么进来的,因为他已经把两扇门都闩住了,他手上的那串钥匙颓然地落到地上,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惊呆了。伯爵走过去站在康得卢森和窗口之间,这样就切断了窃贼唯一的退路,“布沙尼神甫!”康得卢森又说,用他那惊恐的眼光盯住伯爵。

“是的,当然啰,正是布沙尼神甫,自从上次我们见面以来,至少已有十年左右了。”

布沙尼这种镇定、讽刺和大胆的神态使康得卢森踉跄地倒退了几步。“神甫,神甫!”他喃喃地说,他的两手紧紧握成拳头,牙齿格格地发抖。

“你是要来偷基督山伯爵吗?”假神甫又说。

“神甫阁下,”康得卢森慌乱地说,他想回到窗口那儿去,但窗口已被伯爵无情地挡住,——“神甫阁下,我不知道——相信我——我向您发誓——”

“玻璃窗划破了一格,”伯爵又说,“一盏夜光灯,一串假钥匙,写字台的抽屉被撬开了一半——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的啦——”

康得卢森急得急喘喘粗气,他四下张望,想找一个角落躲进去——找一条路逃走。

“算了吧,”伯爵接着说,“我看你还是一如既往,本性不改——是一个暗杀犯。”

“神甫阁下,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就应该知道那件事不是我干的,而是卡康脱人干的,那已经在法庭上被证实过了,所以我只被判刑到苦工船上去做苦工。”

“那么,既然你已经从那里出来了,你大概已经服满刑期了吧?”

“不,神甫阁下,我是被一个人救出来的。”

“那个人倒对社会做了一件很大的功德。”

“啊,”康得卢森说,“我曾答应——”

“而你违背了你的诺言!”基督山打断他的话说。

“唉,是的!”康得卢森心情沮丧地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种毛病,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是会把你送到格里维广场上去的。那就糟了,那就糟了!劣性难改!这是我国的一句俗语。”

“神甫阁下,我是被迫——”

“每一个犯人都这样。”

“因为穷——”

“哼!”布沙尼轻蔑地说,“贫穷可以使一个人被迫乞求施舍,或迫使他到一家面包店门口去偷一块面包,但却不会强迫他到有人住的房子里去撬开一张写字台。再说,当珠宝商蒋尼斯向你买我给你的那只钻戒的时候,你已经拿到四万五千法郎,但又立刻杀死他,想把钻戒和钱同时据为已有,那也是因为穷吗?”

“饶恕我吧,神甫阁下!”康得卢森说,“你已经救过我一次命,那么就再救我一次吧!”

“这话听起来并不十分悦耳。”

“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另外有帮手在在那儿准备捉拿我,神甫阁下?”

“我只有一个人,”神甫说,“我可以再怜悯你一次,放你逃走,宁可让我自己将来再后悔心肠太软——只要你对我说实话。”

“啊,神甫阁下,”康得卢森紧握着双手喊道,并向基督山挨近了一些,“我的确应该说你是我的救星!”

“你说你是被一个人从苦工船上救出来的?”

“是的,的确如此,神甫阁下。”

“救你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英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威玛勋爵。”

“我认识他,所以我将来可以证实你究竟有没有说谎。”

“神甫阁下,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

“那么是这个英国人保护了你?”

“不,不是保护了我,而是保护了一个年轻的科西嘉人——和我拴在一条铁链上的同伴。”

“这个年青的科西嘉人叫什么名字?”

“贝尼代托。”

“那是一个教名。”

“他再没有其他名字了。他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那么这个青年人和你一起逃出来了?”

“是的。”

“怎么逃的?”

“我们在土伦附近的圣·曼德里工厂做工。你知道那地方吧?”

“是的,我知道。”

“嗯,在午睡的时间,就是在中午十二点到一点钟之间——”

“苦工船上的奴隶在吃过午饭以后竟还有时间睡个午觉!我们实在应该多可怜可怜那些穷人了!”神甫说。

“不,”康得卢森说,“一个人不能永远做工呀,一个人不是一条狗!”

“还是可怜狗好了。”基督山说。

“当其余那些人在睡觉的时候,我们走到远处,用那个英国人给我们的锉刀锉断脚上的镣铐,然后游水逃走。”

“这个贝尼代托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

“不,真的,我们在耶尔就分道场镳了。”为了强调这句话的重要性,康得卢森又向神甫走近了一步,神甫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神情十分镇定,目光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你撒谎!”布沙尼神甫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的语气说。

“神甫阁下!”

“你撒谎!这个人现在仍然是你的朋友,你也许还在利用他做你的同伙。”

“噢,神甫阁下!”

“自从你离开土伦以后,你是靠什么生活的?回答我!”

“我能得到什么就吃什么。”

“你撒谎!”神甫第三次说这句话,语气比以前更威严了。

康得卢森吓得呆呆地望着伯爵。

“你是靠他给你的钱生活的。”

“是的,的确,”康得卢森说。“贝尼代托已经成为一个大贵族的儿子了。”

“他怎么能成为一个大贵族的儿子呢?”

“他本来就是他的儿子。”

“那个大贵族叫什么名字?”

“基督山伯爵,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房子的主人。”

“贝尼代托是伯爵的儿子!”基督山答道,这回轮到他感到惊奇了。

“嗯!我相信是的,因为伯爵给他找了一个假父亲,还每月给他四千法郎,并且在他的遗嘱里留给他五十万法郎。”

“哦,哦!”假神甫说,他开始明白了。“那个青年人现在叫什么名字?”

“昂得列·喀沃奥卡迪。”

“就是那个我的朋友基督山伯爵曾在家里款待过他,很快就要和泰戈朗尔小姐成婚的那个青年人吗?”

“一点不错。”

“你这个混蛋!——你,你明知道他过去那种可耻的生活,你竟然默无作声?”

“我何必要破坏一个伙伴的好事呢?”康得卢森说。

“你说得对,要去通知泰戈朗尔先生的不是你,而应该是我。”

“别做这事,神甫阁下。”

“为什么?”

“因为你会把我们两个都打垮的。”

“难道你认为,为了纵容你们这样的恶棍,我竟能包庇你们的阴谋来助纣为虐吗?”

“神甫阁下。”康得卢森说,趁机又挨近了一些。

“我要把所有真相都揭发出来。”

“向谁揭发?”

“泰戈朗尔先生。”

“天哪!”康得卢森一边喊,一边从他的背心里抽出一把张开的小刀,向伯爵的胸口刺去,“你什么都甭想揭发,神甫阁下。”

令康得卢森特别震惊的是:那把小刀不反没有刺进伯爵的胸口,反而折断刀锋倒弹了回来。这时候,伯爵用他的左手抓住那凶手的手腕,用力一扭,那把小刀就从他那僵硬的手指间掉到地上。康得卢森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但伯爵不管他如何叫喊,继续扭那歹徒的手腕,直到他的手臂脱臼,跪下身来,又仰面跌倒在地板上。于是伯爵用一只脚踏住他的头,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阻止我不踩扁你的脑袋,你这混蛋!”

“啊,发发慈悲吧,可怜可怜我吧!”康得卢森喊道。

伯爵收回他的脚。“起来!”他说。

康得卢森爬起身来。“噢,你的腕力多大呀,神甫阁下!”他一边说,一边拍打着他那条被钳得青紫斑斑的手臂——“好大的腕力呀!”

“住口!上帝赐予我力量来驯服像你这样的野兽。我是在替上帝伸张正义——记住吧,畜生!我现在饶赦你,还是为了他。”

“噢!”康得卢森痛苦地呻吟着。

“拿起这支笔和这张纸,我讲你写。”

“我不会写字,神甫阁下。”

“你撒谎!快拿了这支笔,写!”

康得卢森慑于神甫的威严,坐下来写道:“先生——现在承蒙您厚礼相待,马上要和令媛结婚的那个人,是和我一样从土伦苦工船里逃出来的重犯,他是五十九号,我是五十八号。他名叫贝尼代托,但他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因为他始终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签名!”伯爵继续说。

“你这不是要断送我的性命吗?”

“傻瓜,如果我想断送你的性命,我就会把你扭送到最近的警察局去。而且,这封信一旦发出去,你大概就不用再害怕什么了。所以,签名吧!”

康得卢森签了名。

“地址是,‘安顿大马路,泰戈朗尔男爵府,泰戈朗尔先生。’”

康得卢森写上地址。神甫接过那张信笺。“现在,”他说,“够了,去吧!”

“我走哪条路出去?”

“从原路出去。”

“你是说从窗口出去?”

“进来容易,出去也该容易。”

“噢!你已经想出一个惩罚我的主意了吧,神甫阁下。”

“笨蛋!我能有什么主意?”

“那么,为什么不让我从大门出去呢?”

“要是吵醒门房怎么办?”

“神甫阁下,告诉我,你不打算让我死吧?”

“我以上帝的名义作我的希望。”

“请你发一个誓,决不在我下去的时候打我。”

“胆怯的傻瓜!”

“准备拿我怎么办?”

“我问你我能拿你怎么办?我曾尝试想把你改造成一个幸福善良的人,而你却变成了一个谋杀者。”

“神甫阁下,”康得卢森说,“再来尝试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好吧,”伯爵说。“听着!你知道我是一个恪守诺言的人?”

“是的。”康得卢森说。

“如果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如果你平安地到家,就离开巴黎,离开法国,不论你到哪里,只要你堂堂正正地做个好人,我就会派人送你一笔小小的养老金——因为如果你平安地到家,那么——”

“那么?”康得卢森打了一个冷颤。

“那么我认为上帝宽恕你了,我也同样宽恕你。”

“说实话,”康得卢森吞吞吐吐地说,“你简直把我吓死啦!”

“快走吧!”伯爵指着窗口说。

尽管康得卢森得到了伯爵的保证,他却仍然并不十分放心,他两腿跨出窗外,站在梯子上。

“快下去,”神甫交叉着两臂说。康得卢森知道不用再怕他了,就开始下去。于是伯爵把那支小蜡烛移到窗前,使香榭丽舍大道上的人能够看到有一个人在从窗口里翻出来,一个人则拿着一支蜡烛给他照亮。

“你想干嘛,神甫阁下?要是有巡警路过可怎么办呢?”于是他吹灭蜡烛,然后下去,直到双脚踩到地上时他才放心。

基督山回到寝室,快速地从花园望到街道,他先看到康得卢森走到花园的墙脚下,顺着梯子向下滑。就在他滑到地面的时候,基督山看见有一条手臂举起来,在他还不能保护自己以前,那条手臂已经十分沉重地击打到他的背上。他放开梯子,喊出一声“救命哪!杀人呀!”当他这样在地上来回翻滚的时候,那双手抓住他的头发,在他的胸部又刺了一刀。这次,康得卢森虽然拼命想叫喊,但他却只能发出一声呻吟;鲜血从他的三处伤口里不停地流出来,他浑身不停地打着冷颤。凶手见他已无法喊叫,就揪住他的头发,扳起他的头。他双眼紧闭,嘴巴歪斜。凶手认为他死了,就放下他的头,逃走了。康得卢森感到凶手已经逃远了,就用手肘撑起身体,以一种垂死的声音拼命大喊:“杀人啦!我要死啦!救命呀,神甫阁上!救命呀!”

这种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划破了黑暗。通后楼梯的门打开了,接着花园的侧门也打开了,昂利和他的主人拿着蜡烛来到出事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