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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欠父亲一颗真心

早上一起床,黄小蕾的心就一直有些慌,她想,一定是继父收到法院的传票了。虽然早就为此做好了各种准备,可黄小蕾还是感觉很紧张。

果然,上午黄小蕾正在服装店卖货时,她接到了继父的电话,继父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焦急又很疑惑:“小蕾,我刚收到一张法院的传票,说你欠了一个叫什么王梅的十万元还不上了,而我做为担保人要替你还这笔钱。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我给你做过保人呢?还有,王梅又是谁?”

黄小蕾走出服装店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才对继父说:“王梅是我打工的那个服装店的老板呐。一年前,我想向您借十万元当本金,自己也开个小服装店,可您说那笔钱是动迁款,您还要用它买房子,没办法我才向王梅借了十万元。王梅本不敢借给我,是您说给我当保人这事才成的嘛!我用这十万元进了一批女式服装,没想到让人骗得血本无归,现在我和王梅的借款合同也到了期限,我还不上钱,王梅这才把我告到了法院。”

电话那边没了声息,黄小蕾想,继父一定是被自己这套说辞给弄懵了。过了一会,继父才又说:“你向我借钱的事我记得,我没答应你。可那个王梅,我根本没见过,怎么能在你们的借款合同上签字呢?”

要说黄小蕾刚才还有些紧张和不安,现在听了继父一通追问,心情反而平复下来:继父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了一辈子小买卖,凡事斤斤计较,生怕自己吃一点亏。哼,你不是怕吃亏吗,我就让你吃个大亏还说不出来!

黄小蕾提高了声音说:“你没见过王梅?你好好想想,去年你过生日那天,我买了生日蛋糕和好多菜,和王梅一起去的你的出租屋陪你过的生日,之后我们才签的合同,你都忘了?”继父那边又没了声息,好半天他才说要好好想想,然后就挂了电话。

黄小蕾这才长出了口气,一看手心,竟然全是汗水。也是,黄小蕾虽说从小就有些叛逆,可撒出这种弥天大谎,她这是第一次。可谁让他是继父呢?谁让他守着钱不放,不支持自己创业呢?黄小蕾给自己找借口,心也就不再那么虚了。

黄小蕾十四岁时,妈妈带着她嫁给了继父,继父是个凭手艺吃饭的修鞋匠,黄小蕾曾好几次看见继父在和客户算账时连一毛两毛的都很在乎,而平时,继父每次给黄小蕾零花钱时都是少之又少,所以黄小蕾打心里不喜欢他。但是继父对黄小蕾的妈妈很好,因此后来妈妈让黄小蕾叫继父“爸爸”时,黄小蕾还是勉强同意了。再后来,黄小蕾十七岁时,妈妈由于一场意外离开了人世,黄小蕾跟着继父一起又生活了一年,职高毕业后便找了个帮人卖衣服的工作就搬出去住了,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继父偶尔会给黄小蕾打个电话,劝她去读个电大,这样以后可以找个稳定些的好工作。黄小蕾对此不以为然,她就想着自己也开一家时装店,给自己当老板!可继父说她社会经验少,自己开店不容易,就是不支持她。黄小蕾的心与继父更疏远了。

在一次闲聊时,黄小蕾和老板王梅聊起了这件事,王梅三十多岁,有两家服装店,人看起来精明能干。王梅听了以后神秘地说:“你可以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你们之间签一份借款协议,让你继父当担保人,这样你还不了款的时候一定是你继父代你还款了,到时候你不就有钱了吗?当然,你和借款人之间只有协议而不可能真的发生借款行为,这只是欺骗你继父给你拿钱的一个工具,明白吗?还有,你要借钱的那个人必须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这样借款合同才更真实,到时候法官才不会怀疑!”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黄小蕾觉得当老板的梦很快就会实现了。她对王梅说:“王姐,我认识的人中你最有钱了,你就帮我这个忙吧!”王梅想了一会才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吧,我可以帮你,但有个条件,一旦你得到了这十万元,你得从中拿出五千元来作为报酬给我!”

黄小蕾同意了。于是在继父生日那天,黄小蕾按照和王梅商量好的计划,买了好多菜,还买了一瓶白酒,一个人回到继父的出租屋里为他庆祝生日。黄小蕾的到来让继父非常高兴,再加上他不胜酒力,因此两杯白酒下肚,继父就醉了。黄小蕾趁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白纸,随便编了个借口让继父签个字,继父就签了。之后,黄小蕾又在白纸上写上了事先拟好的借款合同,分别和王梅签了名字。

在开庭前,黄小蕾没再接到继父的电话。到了开庭那一天,继父并没有出现在法庭上,继父病倒了,找了一名律师替他出的庭,那一刻,黄小蕾心里有些不安,继父一定是被她气倒的。

继父的律师很厉害,问起话来咄咄逼人,黄小蕾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就怕被他找到破绽。而王梅却镇定得很,回答问题滴水不漏。在休庭时,王梅给黄小蕾打了一个电话,说:“你不要紧张,我们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再能干的律师也赢不了官司。只要你别松口,十万元钱就是你的了!”王梅的话给黄小蕾打了气,再开庭时,黄小蕾放松了一些,只是她没想到,继父的律师一改上次出庭时的气势,竟然提出了庭外和解,这就意味着王梅赢了官司,黄小蕾终于可以拿到朝思暮想的十万元了。经过继父律师身边时,他意味深长地对黄小蕾说:“你应该给你的父亲打个电话!”

黄小蕾没有打电话,她想她再也不会和继父联系了,毕竟她坑了继父一次。黄小蕾回到服装店,要好好谢一下王梅。王梅正在店旁的空地上打电话,黄小蕾怕影响她,便悄悄走到她的身后等她打电话。

王梅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仍用很低沉的声音接着说:“不是我想骗她,是她先找的我。开始我只是帮她出个主意,谁知她就认准我了,非让我帮忙。你也知道我前一阵子股票赔得多惨,我都想把这两个店兑出去换点现金了,现在白来十万元,我为什么不要?这个小丫头坑他继父,我坑她,天经地义。什么,你说她会告我?她告我什么呀,白纸黑字,她欠我十万元,她继父是担保人,合同到期,欠债还钱,她继父还的钱不正是应该给我的吗?……”

黄小蕾惊呆了,王梅嘴里的“她”,不正是自己吗?原来王梅根本不是想帮自己,而是要吞了继父的这十万元钱。她向自己要五千元的报酬,可能就是要麻痹自己,好让自己相信她!

黄小蕾愤怒了,她冲到王梅面前大声质问:“王姐,你怎么能骗我呢?”王梅忙挂了电话,问:“我怎么骗你了?”黄小蕾把刚才听到的说了一遍,王梅沉默了片刻,说:“谁能证明我刚才说了那些话?明明就是我借给你十万元,现在到期了你还不上啊!”王梅看了一眼黄小蕾接着说:“你年纪轻轻,可不要血口喷人,说话要讲证据,知道吗?还有,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在我的服装店做事了,一会你把工资结了,明天就不要来了!”说完这些,王梅转身走了。

黄小蕾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感觉心里堵得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黄小蕾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有苦说不出,这一刻,她想到了继父。

黄小蕾想再找王梅理论,可是王梅已不在店里,打手机也关了。黄小蕾头昏脑涨地回到住处,想想还没到手就飞走了的十万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倒在床上大哭起来。直到天黑,黄小蕾才从床上爬起来,她想,继父还没有把钱给王梅,她一定要阻止王梅拿到那十万元钱。

可是怎么和继父说这件事呢?即使说了,还有用吗?如果有用,继父怎么不把官司打到底,却要求和解呢?黄小蕾正在犹豫,电话响了,正是继父打来的:“小蕾,下个星期我就会把十万元给那个王梅送去,到时候你要在场,我直接把钱给你!”

黄小蕾一惊,听继父的话,他是看出她和王梅之间的阴谋了,可他为什么不点破呢?继父叹了一口气:“小蕾,你若真需要用钱,好好和我商量我也会答应你的,何必找来外人唱这一出戏骗我呢?你还是个孩子,社会经验少,我真担心你让别人骗了。记住,拿到这笔钱后,做什么事都要再三思量,切不可再这样莽撞行事!”

黄小蕾听到这儿,眼泪又哗哗地流了出来。继父察觉了黄小蕾的异常,忙问出了什么事,黄小蕾断断续续把被王梅骗的事情说了一遍。

继父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埋怨黄小蕾,而是说:“孩子,你别着急上火,我这就和律师过去找你,你放心,律师说了,这官司咱肯定能赢!”

四十分钟后,继父和律师到了黄小蕾家,律师告诉黄小蕾,开庭时继父没来是他安排的,因为他分析,既然签合同那天王梅根本没到继父家,所以她肯定不认识继父,因此他本来是要王梅在法庭上当场指认继父的,如果她认不出继父,那么三人同时签订的借款合同就不可能成立。开始继父同意这样的安排,可临时他又反悔了,说愿意把这十万元给黄小蕾,律师这又才提出和解的。

律师的话让黄小蕾震惊不已,她一直以为是继父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合同是假的才提出和解,没想到继父是为了成全自己才这样做的!那不是十元,不是一百元,而是十万元呐,一向视钱如生命的继父怎么会……黄小蕾有些感激,有些不解:“爸,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把这钱给我?”

继父轻轻说:“你怎么对我,我都是你的爸爸,即使不是亲生的,可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我的东西不给你还能给谁呢?你还小,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我不会怪你的。只可惜这些年我只顾着挣钱养家糊口,没管好你让你好好读书,这是我的错,所以我想替你多攒点钱,等你年龄大一些再把这些钱给你让你自己经营。其实这笔动迁款我根本就没想再买房子,我这么大岁数了,租个小房子住就行了。之所以一直不放心把钱给你,就是怕你年轻被人骗了……”

听到这儿,黄小蕾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痛哭起来。

后来,果真如律师预料的一样,黄小蕾和继父赢了官司。继父要把十万元给黄小蕾,黄小蕾坚决不要,她想好了,哪怕不再读书,也要好好找个工作多学些东西,这样才对得起继父对她的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