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10715200000037

第37章 给买来的儿子找家

一、买来的儿子又没了

今天本应是朱大富家新房上梁的日子,可朱大富并没有按村里的规矩请客办席。他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看着漂亮的二层小楼,不由叹了口气:“儿子都没了,盖这楼房还有啥用!”

说到儿子朱小旺,这事就得说回到一个多月前。那天,十岁的朱小旺正在家里写作业,突然院子里涌进了好多警察。在核实了朱小旺的身份后,一名警察对朱大富两口子说:“这孩子是六年前被犯罪团伙拐卖到你家的,现在我们要把他送回到亲生父母那里去,希望你们给予配合!”

朱大富心里一颤,一手拉住朱小旺,结结巴巴地说:“可我们都养了他六年了,他和我们有感情了!”朱大富的妻子也拉住朱小旺的另一只手:“你们不能带他走,他是我的儿子!”警察告诉朱大富:“你们收买被拐卖的儿童已经犯了罪,如果再阻碍我们带走孩子,我们将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见朱大富还不放手,警察又说:“你们养他六年有了感情,他的亲生父母生养了他,那可是血肉之情,他们找不到孩子时,那得是什么心情?”听了警察的话,朱大富和妻子默默松开了手。

没错,朱小旺是朱大富在六年前花了四万块钱买来的儿子。那年他才一岁的儿子死于一场意外,而且由于身体原因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伤心之余,有人告诉他别的村有几户的孩子都是买来的,他这才也动了心思,买来了朱小旺。那时朱小旺还不到四岁,少言寡语,不过两个月后,朱小旺就和朱大富两口子熟了起来。他告诉朱大富,他的妈妈叫美玲,在家做小吃,爸爸叫大刚,负责去镇上卖,他住的地方叫天岭村。那天妈妈干完活,就去邻居家打麻将,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后来一个叔叔给他买了一袋饼干,再后来他就坐火车来到了朱大富家。朱大富给孩子起名朱小旺,一个是希望孩子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再一个也是希望他忘记过去。朱小旺很喜欢朱大富两口子,很快就叫他们“爸爸”“妈妈”了,朱大富两口子对孩子也视为己出,不仅让他上了学,还用这几年积攒的钱新盖了二层小楼。

可现在一切又成了空,买来的儿子被警察带走了,朱大富觉得生活一下子没了奔头。想到这儿,朱大富起身去拿烟,这时,电话响了,竟然是朱小旺亲生父母所在地L省福利院打来的,朱大富带着疑虑听完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朱小旺这次被警方解救,是因为警方打掉了一个拐卖儿童的团伙,根据犯罪分子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朱小旺。朱小旺被带回L省后,因为犯罪分子不能具体说出朱小旺所在的市县,所以警方还没有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朱小旺就被安排在了福利院。可是朱小旺并不愿意待在福利院,他一直吵吵着要回到朱大富的家里。上周,朱小旺偷偷从福利院跑了出去,被找回来后,朱小旺不知从哪弄了一把小刀,趁着没有大人看护时,把自己的胳膊划了好几道口子。福利院没办法,才应了朱小旺的要求,给朱大富打来这个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朱大富急得直叫:“我儿子没事吧?”这时对方已经把电话交给了朱小旺,朱小旺在电话里大哭:“爸爸,快把我接走吧,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朱大富一听朱小旺哭了,自己也直掉眼泪。

一夜没睡,朱大富决定到L省去看看朱小旺。朱大富思子心切,一咬牙去省城买了飞机票,第二天上午就到了L省福利院。看到朱小旺胳膊上的几处伤口,朱大富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朱小旺更是搂着朱大富不放,非要跟朱大富回家。朱大富从背包里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小旺啊,这全是你最爱吃的,爸爸在这儿陪你两天,等下次来看你还给你带,你可不许再这么作践自己了!”

下午,朱大富找机会问福利院的院长:“小旺的亲生父母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院长叹口气说:“小旺提供的信息有限,而且警察要调查的孩子很多,不可能说找到就找到,我们这里还有十几个孩子就是被解救后一直没找到亲生父母的。我们福利院人手也有限,其实如果……”院长说到这里看了看朱大富,眼神很复杂。

朱大富急忙问:“如果什么?”院长说:“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的期望快些找到小旺的亲生父母吗?”朱大富低头吸了几口烟说:“说实话,小旺被警察带走后,我这心里都空了!村子里的人都说,我花了四万块钱打了个水漂。不过小旺毕竟还有亲生父母,咱做人不能太自私了,我当然希望小旺快点回到自己的家!”

院长点点头:“我们院去年有一个孩子,也是被解救后一直没到找亲生父母,后来因为她符合收养条件被一对夫妻收养了。这对夫妻后来通过民间的寻子网站还有社会上的一些爱心人士,费了一番周折后竟然找到了孩子的亲生父母。如果你有时间和精力,也愿意帮助小旺,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偿试一下。”朱大富问:“那我现在可以收养小旺吗?”院长摇摇头:“现在小旺的父母正在寻找中,小旺还不属于孤儿,我们是没有权力将他送养的!”

朱大富想了很多,警察都找不到小旺的亲生父母,他一个农民能找到吗?还有,如果自己去帮小旺找亲生父母,村里的人怎么看自己?另外,这一找,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自己能坚持下来吗?

朱大富陪小旺待了三天,小旺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小旺胳膊的上伤疤,朱大富决定要尽力去帮助小旺找到亲生父母,哪好也不如家好,谁亲也不如爸妈亲。

二、初次上路遇波折

回到家后,朱大富第一件事就是买了电脑,装了宽带,又花了几天的时间学会了拼音打字。然后他按照福利院院长教他的,在网上查找了有名的寻子网站,并在上面发布了寻找朱小旺亲生父母的帖子。

虽然很多人关注,可由于朱小旺的有效信息太少,朱大富一直没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这让朱大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一个月后的一天,朱大富接到一个电话,一听那人说话,朱大富心里就一喜,因为这人的说话口音和小旺来他家时的口音太像了!

那人说,他叫李林,在网上看到了朱大富的帖子,可以给他提供个线索。L省S市有个天岭村,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他家有个亲戚就在那儿。听说村里前几年还真有个孩子被人拐跑了,孩子的父母也叫大刚和美玲。李林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说:“这是大刚的手机号码,你和他联系吧!”

朱大富忙感谢李林,然后就给大刚打了电话,和大刚核对了小旺的一些情况。大刚很兴奋,最后两人约定在S市火车站见面,然后一起去福利院看小旺。

朱大富又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林,李林热心地问:“你去过S市吗?”朱大富说没有,李林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就在S市打工,对那很熟,到时我也去火车站和你们汇合,也许能帮上你什么忙呢!”朱大富一听感激不尽,又和李林定了时间。

为了节省经费,这次朱大富坐了两天的火车到了S市,李林早也在火车站等他了。过了一会,大刚打来电话说:“朱大哥,我是坐的长途客车进城,没想到这车半路上坏了,所以得晚两个小时到。”李林一听,说:“这样吧,我们先找个小旅馆,你先休息一下,等大刚来了我们再出发。”之后两人便来到一家小旅馆。

李林给朱大富倒了杯水,说:“我特别佩服你!你说你本来也算是受害者,孩子一被解救,你就属于鸡飞蛋打,可你还是为孩子着想,竟然为他找亲生父母!这样的事儿我真是第一次听说!”朱大富说:“谁让小旺当过我儿子呢,我心疼他,不给找到亲爹亲妈,他就成孤儿了!”李林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个好人呐!可是你说这现在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真是好人没好报!”

朱大富也叹口气,李林见此情况试探着问:“那你想过再养一个孩子吗?”朱大富摇摇头说:“我现在哪有这心思呢,小旺的事最重要!再说了,也不是我想养个孩子就能养啊!”李林忙说:“那如果有个人想把他的孩子送给你做儿子,你愿意吗?”朱大富一惊:“竟然还有把儿子送人的?这人不是疯了?”李林神秘地说:“家家有本难唱的曲儿啊!我那个亲戚有三个儿子,现在在城里打工,养不起了,想把一个送人。知道你的事儿后,我们都觉得你可靠,现在就看老哥你愿不愿意要了?”朱大富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先见了大刚再说这事吧!”

李林降低了声音说:“大哥,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就和你实话实说吧。我那个亲戚真在天岭村,他家祖宗三代都在那住,从未听说过有孩子被拐卖,更没有两口子叫大刚和美玲的!”朱大富一听这话,气得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与我打电话的大刚是谁?”

李林忙给朱大富上了一根烟:“大哥,你别急,听我慢慢说。那个‘大刚’就是我的亲戚,我们是为了给你送个儿子,才大老远地把你叫过来的!”事情发生在太突然,朱大富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李林见状便打了个电话,不出一分钟,一个男人领着个两岁模样的小男孩走进了房间。这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猛一看,还真有点像刚到朱大富家时的小旺。

朱大富不禁摸了摸孩子的小脸问:“就是这个小孩要送人?这么好个孩子你舍得吗?”那男人说:朱大哥,我用这方法把你骗过来你可别生气!我这真是养活不起了,想给孩子找个好人家,我信得过你!不过不是白送,怎么说我也养活了他两年,希望大哥你能给一些抚养费!不多,三万就行!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找你要孩子的。

朱大富这才明白过来:“说来说去,你这不也是卖孩子吗?这是犯法你知道吗?”说着朱大富背起包就往外走。李林的脸阴了下来,一把拦住朱大富:“来都来了,再商量商量,哪能这么容易就走?”领孩子的男人也说:“要不你就给我两万五吧,孩子你领走!”朱大富一看硬走是不行了,再一看孩子,一脸恐惧,要不是男人给他吃了块糖,估计早就吓哭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了想说:“两万吧,如果行我就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商量一下,让她把钱汇给我!”

李林见朱大富有商量的余地,脸上又有了笑模样:“行,我们相信你,两万就两万!”朱大富便拿出手机拨号,不过他拨的是110.趁着电话没接通前,朱大富猛地拉开房间的门,快速地跑了出去,并报了警。李林一看情况不妙,和领孩子的男人从小旅馆的后门跑了出去。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被及时赶来的警察捉住了。

在公安局,朱大富得知,孩子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儿子,而是他和李林拐骗来的。由于最近公安局加大了打击拐卖儿童的力度,他们的下线已经被抓,所以两人只好另找路子想把手上的孩子快速卖掉。李林还交代,他们根本不知道S市是否有天岭村,他们对朱大富说的都是假的。

朱大富意外救了这个被拐卖的小男孩儿,心里有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可一想到小旺的亲生父母还杳无音信,心里还是很失落。当警察知道朱大富为小旺寻找亲生父母的事后,他们告诉朱大富,朱小旺这个案子他们知道,而且也查了S市下的各个乡镇,到目前为止还没得知有天岭村这个地方。警察还告诉朱大富,和S市口音相似的还有周边几个城市。

三、好心人遇上好心人

朱大富在回家前又去福利院看望了小旺,他没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小旺,怕他失望。回到家后,朱大富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发到了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朱大富的经历引起很多寻子父母的共鸣,原来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在寻子的过程中都遇到了以提供线索为名、实则为骗取财物的各种骗局。

朱大富也越来越觉得帮小旺找亲生父母这件事太难了。就像警察和一些网友说的,L省下有十几个市,每个市下都有若干个区县,而每个区县下还有若干乡镇街道,然后再往下才是村一级的,所以要想找到天岭村,那可是相当的不容易!

不过朱大富这一次S市之行,通过确定小旺说话的口音,也缩小了寻找范围。朱大富把警察告诉他的有相似口音的几个城市发布在了论坛上,希望能有这里工作生活的志愿者帮他提供一些可靠的消息。

在这些大型寻子网站中,有很多热心的志愿者分布在各地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三个月过去了,朱大富陆续收到一些志愿者的线索,他们或是他们的亲戚在那几个城市中,不过经过他们的调查和多方打探,都没有听说过天岭村。于是有的志愿者问朱大富:“是不是你记错了村名,或是由于当时孩子小发音不准确,说错了村名?”朱大富一听傻了眼,如果真是这种情况,想要找到小旺的亲生父母,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时,朱大富又接到福利院的电话,说朱小旺最近的情绪又很反常,因为他认为朱大富不想管他了,他彻底成了没人要的孤儿。朱大富听了这话很心酸,他在村里主要靠采山货赚钱,本来他是小有积蓄的,可是由于盖了新房,又由于最近几个月把精力全放在了小旺的身上,手里的积蓄已经越来越少。可是为了让小旺安心,他还是坐飞机又去看了小旺。小旺见到朱大富,这才放心下来。

朱大富和小旺闲聊时问他:“小旺,你小时待的村子真叫天岭村吗?”小旺点点头,朱大富不甘心又问:“那你平时都在村子里的什么地方玩?”小旺想了一会说:“真想不起来了!就记得妈妈干完活就爱打麻将,我就在外面挖土玩。有一回我去撵一条狗,差点没掉井里!”

这事儿朱大富以前听小旺说过,这回他又细问了一下:“你们那的井里能打出水吗?记得你刚到我们家时说过我们这儿的水不好喝!”小旺点点头说:“对,我以前喝得的水都可甜了,就是从我们家院里的水井抽上来的!”

朱大富也不知怎么地就灵光一现,他想起了志愿者说的,是不是小旺把某两个字说成了“天岭”?水是甜的,是从井里打出来的,甜井?天岭?朱大富嘴里念叨着,这两个词还真像。他兴奋地问小旺:“你们村会不会叫甜井村呢?”小旺茫然地摇摇头,表示确实记不住了。可朱大富却认为找到了新的线索,回到家后,他把这个发现又发到了论坛上,求志愿者再帮他查一下有没有甜井村。

出乎朱大富的意料,不出两天,就有一名帮助他查过“天岭村”的志愿者大兵和他联系,告诉他在S市的邻市T市下真有一个甜井村。大兵是T市区政府的一名普通公务员,他为了帮住一些寻亲的人查找地址,利用业余时间和工作上的便利条件,专门汇总了一份非常详细的T市地名册。前一段时间他就告诉朱大富在T市肯定没有“天岭村”,这回他看见朱大富的猜测后马上查了一下,果真有一个甜井村。

朱大富对大兵千恩万谢,他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热心的人会做一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大兵接着说:“我通过电话和村委会联系上了,村里果真有一户男主人叫孙刚,妻子叫王美玲,他们也确实有一个儿子在几年前失踪了!”

“太好了!”朱大富叫道。大兵又说:“不过据他们说,这个大刚和美玲现在都不在村子里了,他们又帮我找了一个孙刚叔伯哥哥的电话,他家是在甜井村附近的石嘴村,具体情况你再详细问一下吧!”

谢过大兵,朱大富迫不亟待地给孙刚的哥哥打了电话,当听说是替孩子在找亲生父母时,对方犹豫了一下说:“大刚和美玲确实在几年前丢了孩子,这几年他们倾家荡产寻找孩子也没找到。美玲在孩子丢失后的第二年在找孩子的路上也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大刚又去找美玲,后来也一去没有回来。现在他们这个家已经散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大富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震撼和难受。大刚和美玲为了寻找儿子生死不明,自己与这个结果是不是也有一定的联系呢?妻子安慰朱大富:“当初我们不买小旺,他也会被卖到别人家,说不定还没有我们对他好呢!”话是这么说,可朱大富还是很自责。也正是因为这种情绪,他决定再去一次L省,亲自到石嘴村去看看,也算是给小旺一个交代。

妻子再次给朱大富收拾行李时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朱大富心里一紧,他知道这半年寻找小旺父母的时间耽误了家里的营生。不过这事没有个结果,朱大富心里真不安呐,谁让小旺曾经也是他的儿子呢?

四、再次上路泪唏嘘

经过一番路途的颠簸,朱大富终于到了石嘴村。朱大富在路上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志愿者,好避免与孙刚哥哥交流时的尴尬。一番打听后,朱大富来到一个破旧的院门前,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院里忙乎着。见到朱大富这个外人,妇女很紧张,当她听说朱大富就是那个打电话的人后,更是将朱大富拦到院门外:“你这个外地人很奇怪,都告诉你大刚和美玲失踪了,你怎么还来了?强强在福利院有吃有喝的,你还想怎么样?”

强强是小旺被拐卖之前的名字,看来这回是千真万确找到了小旺的亲人!朱大富拿出几张他以前给小旺拍的照片,递给中年妇女说:“看来你就是强强的伯母了,你就一点不关心强强吗?福利院里都是没有亲人的孩子,他的父母失踪了,你也算是他的亲人吧?”

中年妇女接过照片看过后脱口而出:“真是强强,都长这么大了,比小时候胖了!”正说着,她突然往朱大富的身后看去,然后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朱大富回头一看,是一个黑脸膛的中年男人推着一辆轮椅正往院门这边走,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儿。可能是看见女人眨眼睛,他们已经停了下来。

朱大富感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连忙从中年妇女手中抓回照片,然后快速地跑到两个男人面前大声说:“我就是那个打电话来给强强找亲生父母的人!”黑脸膛男人一听这话,连忙拉着朱大富往旁边走,这时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儿急忙喊住黑脸膛男人:“大哥,这人帮我找到强强了?强强在哪儿?他来了吗?”

朱大富一听这话,才又重新审视了老头儿的脸,他不确定地问:“你就是强强的爸爸?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老头儿激动地说:“我叫孙刚,今年三十二!你帮我找到强强了?他在哪?”朱大富没想到三十二岁的孙刚竟然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他没说话把那几张照片递给孙刚,孙刚接过照片一边仔细地看,一边兴奋地叫着:“是强强,这回真是强强,我的强强回来了!”说着他拉着朱大富的手问:“强强在哪?我要见他!”黑脸膛男人见此,不再做声,默默地推起孙刚,然后对朱大富说:“咱们进院细说吧!”

进院细聊,朱大富才完全知道了发生在孙刚和王美玲身上的事。

就如孙刚表哥所说,强强失踪后,孙刚和王美玲就把精力全放到了找孩子上,所以家里很快就衰败了。于是他们又到处借钱,后来亲戚朋友全借遍了,他们就一人在家挣钱,一人出去找。强强失踪的第二年,孙刚正在西北一个小城寻找强强时,他又收到线索,说在南部一个村子里见到了一个孩子很像强强。于是王美玲便起程去那个村子,可王美玲一下火车,整个人也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后来警察说很有可能是被骗子以有孩子信息为名骗到当地后也被人贩子拐卖了。

得知这个消息,孙刚疯了似的又开始寻找妻子。直到又过了两年,他在寻妻寻子的过程中摔折了腿,才被送回了家乡。由于孙刚已经没有生存的能力,所以他的表哥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

其实这期间还一直有人不断提供着强强和王美玲的消息,但孙刚的腿折了,不可能再继续寻找。而且他对寻找也失去了信心。而孙刚的表哥表嫂除了不想再让孙刚受刺激外,也还另存了一份私心,他们有两个孩子要养,还要养活孙刚,生活很困难,如果强强真的被找了回来,他们也真是有心无力了!所以当朱大富打电话时,他们才说孙刚也失踪了。而当朱大富告诉他们强强现在在福利院时,他们心情很复杂,也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孙刚。

孙刚得知强强在福利院后,激动地哭起来,非要去福利院把孩子接回来。孙刚的表哥表嫂沉默着,屋里的气氛很奇怪。朱大富这时说:“我把好事做到底吧!大刚兄弟,你慢慢和哥嫂商量一下强强回来后生活的问题,明天我先带你去福利院去看看强强去。”

第二天一早,朱大富就带着孙刚出发了。他事先给福利院打了电话,还告诉小旺找到他的亲爸爸了,小旺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折腾了近一天,朱大富和孙刚终于到了福利院,他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孙刚对小旺说:“小旺,不,强强,这就是你的亲生爸爸,快叫爸爸!”

小旺盯着孙刚不出声,孙刚却早就泪流满面,他想用力地站起来去抱小旺,可双腿根本使不上劲。小旺害怕地往朱大富身后躲了躲,朱大富把他推到孙刚面前说:“你爸为了找你,把腿都摔折了!快叫爸!”

小旺还是叫不出来。孙刚抹了把眼泪,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个信封,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三张照片递给小旺说:“强强,这是咱家唯一的几张合影,你来看看。这是你小时候,这是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去镇上赶集,给你买的新玩具!”

小旺这才走上前仔细看起照片,当他看到照片里他拿的那把玩具枪时,他抬头看了看孙刚,又回头看了看朱大富说:“我想起来了。我被坏人骗走时,手里就拿的这把枪!”过了一会,小旺才又对孙刚说:“这里的妈妈怎么没来?她还在家打麻将呢吗?”孙刚一听这话,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朱大富见状,和院长悄悄走出了房间。

五、给儿子的妥善安排

在院长办公室,院长对朱大富说:“老朱,我真佩服你啊,大海捞针一样的事竟然被你做成了!”朱大富已经没了刚找到孙刚时的高兴,他问院长:“小旺的亲爸找到了,是不是小旺就可以离开福利院了?”院长点点头:“小旺已经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了,虽然爸爸有残疾,可毕竟那是亲人,孩子还是应该有个家!”

朱大富叹了一口气,把孙刚目前的状况给院长讲了一遍。院长说:“照你这么说,小旺回到家后生活也会很艰难,不过孙刚可以考虑将小旺送养,找到一对合适的夫妻收养小旺,对小旺对孙刚来说都不是坏事。我们福利院就有很多孩子被好心人收养,生活得都很不错。”

朱大富眼睛一亮,忙问:“对呀院长,那您说我可不可以收养小旺?”院长分析了一下说:“从法律的角度,你完全符合收养小旺的条件。不过收养必须是送养人、收养人完全自愿,而且也得征求小旺的意见,这说起来也是个比较复杂的事情,得慢慢来!”

院长的话让朱大富又看到了一丝光亮。当他有了孙刚的消息后,他很高兴小旺可以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可看到孙刚的情况后,朱大富心里却很担心,小旺回来后,能不能上学,能不能生活得好,他的伯父伯母能不能把他当成累赘?如果孙刚没有能力抚养小旺,他朱大富完全愿意收养小旺,而且会像以前一样把他当亲儿子一样。这么一想,朱大富脸上有了些笑容。

可是当他回到小旺的房间时,他发现这一路一直尊称他为朱大哥、救命恩人的孙刚却对他有了敌视的眼神。还没等朱大富开口,孙刚已经愤怒地说:“朱大哥,你不是告诉我们你是专门帮助别人找孩子的志愿者吗?要不是刚才强强告诉我,我根本都猜不到你竟然是买走了强强的人,你说你和那些人贩子有啥区别?”

孙刚这么一说,朱大富才想起来,自己还一直隐瞒着身份呢。他忙解释:“兄弟,我也是不懂法才买了强强,换成现在我绝对不会再这样的。再说……”朱大富没说完,孙刚就打断他:“没啥再说的,你帮孩子找到我,你对孩子好,我都谢谢你!可你怎么能买别人家的孩子呢?要不是你们这些买孩子的,我们这些家庭的孩子也丢不了!”

朱大富还想解释,被院长拉住了,他悄声说:“他现在情绪很激动,你先不要提收养孩子的事,他和孩子刚刚见面,又和你有误会,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朱大富只得又走出房间,给妻子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这面的情况。妻子说:“既然已经找到了小旺的亲爸,你就赶快回来吧,你得记着,你早就不是小旺的爸了!”

朱大富又一阵心酸,想想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围在小旺的身边,于是他向院长告了别,悄然回了家。

回到家后,朱大富一下子空虚了很多,他没心思做事,没心思吃饭,一发呆就是一上午。有一次他接到大兵的电话,询问了他小旺的事情后,大兵建议他说:“你也可以成为一名寻亲志愿者啊,在你能力范围内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你的日子会过得很充实。”朱大富心一动:对呀,那些丢失了孩子的父母真是太可怜了,有太多家庭在寻子的过程中钱财散尽、家破人亡。自己要是能帮助他们一下,哪怕只是一点,那也是功德无量的事啊。

朱大富又忙碌起来,在采山货之余他就往邻村镇里多走动,收集一些信息,心里终于慢慢踏实下来。

几个月后的一天,朱大富正在镇子上卖山货,他意外接到了孙刚的电话。孙刚的一番话让朱大富又担心起来。

孙刚告诉朱大富,强强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在跟着孙刚回到自己的家后,虽说生活很不习惯,可他并没有嫌弃孙刚残疾,也没有嫌生活不好。可是孙刚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还能再养活一个儿子呢?到现在强强都还没有重新回到学校上学,有时他见强强看以前的课本,他就会偷偷地流泪,觉得自己太对不住孩子了。可是他的哥嫂生活也不好,他不好意思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说到这儿,孙刚又哽咽了:“我听村里人说像我这样丧失了生活能力的人可以把孩子送给别人收养,可我身边没有条件很好的人家,于是我就给福利院打了电话,院长告诉我你其实很想收养强强!”

朱大富听了忙说:“对呀,我一直把强强当亲生儿子看待。可是你舍得强强吗?还有,你相信我吗?”孙刚说:“朱大哥,我要是不相信你我就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了。那天在福利院我说了很多气话,但后来院长和我说,你并不是先提出要买孩子,人贩子才去偷孩子的,所以我不应该把丢孩子的事怪在你头上。况且你对强强那是真的好,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要不你会帮他去找亲爹?我才和儿子团聚,当然不舍得再和他分开,可为了他的未来,我必须这样做。”

朱大富和孙富刚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说到后来两人都泣不成声。

几天后朱大富和孙刚领着小旺去城里办好了收养手续。小旺虽然只和孙刚一起待了几个月,可血浓于水,他站在孙刚和朱大富的中间真的难以取舍了。孙刚冲小旺挥挥手说:“强强啊,跟你爸走吧,别担心我了,有你伯父伯母照顾我呢!记得有空时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小旺一下子扑到孙刚身上哭着说:“爸爸,我舍不得你!”朱大富偷偷擦了擦眼泪,走过来对孙刚说:“兄弟,我在这儿向你保证,我们一定好好对待小旺,每年寒假暑假我都带他回来看你这个亲爸。小旺啊,别哭了,这回你不是丢了一个爸,而是多了一个爸!”

六、朱大富的一点想法

就这样,小旺跟着朱大富又回了家。这件事很奇妙,朱大富的家里表面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人还是那些人,日子也还是那日子,可本来是花钱买来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了,而且小旺又有了远方的一份牵挂。

朱大富把这些事情发到了寻子论坛上。他发自内心的呼吁:请那些可恶的人贩子不要再做这种天地不容的坏事了!也请那些需要孩子的家庭通过合法途径去收养,而不是再去人贩子手里买孩子,这样至少会减少两个家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