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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桥为我所景仰,并不完全因为它是饮誉世界的剑桥大学之所在。康桥为我所知晓并熟悉,是从读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开始的:“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即使那地方是毫无名胜古迹可言的一隅荒野,也无法磨灭我想象中的辉煌绚丽,在这个大浪淘沙的世界上,毕竟有一位超凡脱俗的诗人及一首众口相传的诗篇和它有关。而这位诗人,简直是把康桥作为一位荆钗布裙的村姑来爱慕的,并且表示在桥下的柔波里“甘愿做一条水草”。顾影自怜,物我两忘,还有比之更纯粹、更刻骨铭心的山盟海誓吗?
“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康河,我敢说,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大半个世纪以前,一位叫徐志摩的青年远渡重洋来到英国剑桥(又名康桥)的皇家学院,他在六英里外的叫沙士顿的乡下租了间农舍住下,每天一早坐街车或骑自行车去听课;其余的时间他不像一般学生那样忙于泡图书馆,而用来倚着薄暮的青石桥栏杆痴想,听远村祈祷的晚钟,或是租一条独木舟顺流直下,手持长篙在星光斑斓中作寻梦之旅。当其他苦读寒窗的学生终于争取到梦寐以求的一纸文凭时,徐志摩却只呆了一个季节就提前走了;当然,他留下了一首叫《再别康桥》的诗,无论你翻开哪种版本的《中国新诗选》,都能发现它的存在。“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位连云彩都不忍惊动的诗人,却给康桥留下了一份何其昂贵的礼物。
实际上我们都没去过康桥啊,甚至今生今世都难有一游康桥的机缘,然而为什么诗情画意的康桥在我心目中熟稔如邻近的村庄,一纸之隔,触手可及?仅仅因为徐志摩大半个世纪前遗留的诗文,给我们描绘出一幅声情并茂、纤毫毕现的地图?这么说我应该感谢并震惊于文学的力量了,甚至艺术家的生命与呼吸,都在其余温尚存的作品中延续,感动一代又一代倾听着的心灵……
黄鹤一去,白云千载,徐志摩与康桥的缘分仅局限于那么一个幻若化境的春天,他登上还乡的邮船,《再别康桥》便成永诀。和康桥风起云涌的辉煌历史相比,一位早夭的天才诗人的三十五年寿命简直等同于惊鸿一瞥。“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这不妨碍我对徐志摩这位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流星似的人物充满崇敬,徐志摩应该为自己短促的一生创造过《再别康桥》这样的艺术品而骄傲,仅仅一首诗,就使远隔天涯的康桥,在我以及更多钟情于缪斯的人们心目中,成为一个诗化且光荣的名字,一个记载过诗魂风流履痕的浪漫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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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诗人泰戈尔曾于1924年访华,估计留下过不少照片,刊登在上海、杭州、北京等地的大小报纸上,可我只记住了其中的一幅。那是他4月23日抵达北京后拍摄的,画面呈众星捧月之势:以白发、白胡须的老诗人为中心,其余人物分别是徐志摩、梁思成、林徽因及其父林长民。他们的身后是密集的树丛与花盆。仅仅依靠这模糊的背景,无法确切地辨别摄于什么地点。是故宫、西山,还是北大校园?都有可能,总之是在北京吧。
出于礼貌,还是别有深意?徐志摩站在泰戈尔左首的最边上,中间隔着一袭旗袍、身材婀娜的林徽因,这三位诗人并肩联袂形成的完美格局,如同老树、鲜花与青藤,交相辉映。
画外音或解说词,可参考李欧梵《浪漫一代》里的语句:“许多人因泰戈尔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慕名而来。而他的翻译、天才诗人徐志摩的吸引力也无疑是一个因素。徐志摩让徽因在泰戈尔在北京期间充当副翻译,当泰戈尔在欢迎者和好奇者人群中不时地转来转去时,这两人就成为泰戈尔经常的陪同者。泰戈尔本人的访问造成的浪漫气氛笼罩着他们。同他在一起,他们也成了公众人物。这对出色的青年伴着一个高个子、白头发的圣者传为一时佳话。”(转引自费慰梅著《梁思成与林徽因》)
在泰戈尔的另一侧,站立着未来的优秀建筑学家梁思成等人。
徐志摩是泰戈尔在华访问的全程陪同,最先于4月12日抵上海的码头迎接来自印度的老诗人。这老少两代诗人之间不仅毫无代沟,而且一见之下即引为知己,成为二十世纪诗坛上著名的“忘年交”。在来北京之前,徐志摩还引导泰戈尔去杭州看西湖,在一艘桨声悠扬的舳舨上通宵达旦地赏月、吟诗、谈心。志摩甚至向老诗人吐露了自己对一位叫林徽因的北京姑娘的暗恋。以至泰戈尔见到林徽因本人后,都忍不住想扮演中国神话里的月老,替心有灵犀的一对青年男女牵起红线。泰戈尔倚老卖老,很仗义地替志摩去做徽因的“思想工作”,可惜一番好心最终并未促成好事:少女的情怀像深潭般矜持,没有答应。
这段感情虽是徐志摩单方面的,已足以感染作为旁观者的泰戈尔了,他相信自己面对的是中国的一位情圣。年轻的诗人即使在单相思,也依然喷涌出照亮夜空的岩浆与烈焰,这燃烧的激情,本身就是无字的诗篇。泰戈尔甚至比林徽因更快地读懂了(说起来有意思)。
而林徽因未尝没有读懂,并非心如止水,只不过作为传统女性,她不得不要求自己尽可能保持冷静:徐志摩是有过婚史的男人,他的浪漫令女人们着迷,他的多情又令女人们畏惧。
其实早在两年前,志摩就亲口向徽因求过婚,并表示愿与元配夫人张幼仪离婚。“这些年徽因和她伤心透顶的母亲住在一起,使她想起离婚就恼火。在这起离婚事件中,一个失去爱情的妻子被抛弃,而她自己却要去代替她的位置。”(费慰梅语)
这是善良的林徽因无法做到的事情。甚至比让她爱上一个人更难。即使徐志摩真是所向无敌的情圣,也闯不过林徽因这道关的。因为这是一道林徽因自身同样无法闯过的关:她有着先天性的禁忌与顾虑。林徽因选择了那张与泰戈尔合影里的另一个人:梁思成(梁启超之子)。她后来果然成了梁启超的儿媳(1928年正式举办婚礼)。
徐志摩还是于1922年3月离婚了。梁启超作为其恩师,闻讯后特意写了封信加以谴责,劝诫志摩不要“追求幻梦中的极乐世界”,不要“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志摩给恩师复信:“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灵魂的伴侣。要是我找到了她,那是我的运气;要是我找不到她,那是命该如此。”
泰戈尔代志摩求情时,林徽因已名花有主。因而是徒劳的。老诗人只能一声长叹而作罢。
他特意为林徽因赋诗:“天空的蔚蓝,/爱上了大地的碧绿,/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哎’!”
可否这么解释:蓝天隐喻志摩,绿地暗示徽因,而作者本人则在两者之间扮演了微风的角色?传情的微风,最终发出的是一声叹息。唉!
这首诗或这个故事,使徐志摩显得更浪漫了,使林徽因显得更纯洁了,使泰戈尔显得更伟大了。也就是说,这段纯粹停留于情感与想像层面上的情史,并不至于贬低相关的各位人物,反而使之上升到艺术化的境界。诗意本身,或许比爱情更重要。因为世间的每一桩爱情,不见得都是有诗意的。更不见得都能成为脍炙人口的故事。能拥有林徽因这样的知音或红颜知己,虽然未成眷属,也是徐志摩的幸运!
志摩与徽因,陪伴泰戈尔会晤梁启超、胡适等文化精英,陪伴泰戈尔去大学里演讲,如影随形。这是那个贫乏的时代里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三人行”!我想老诗人回到印度之后,仍时常回想起那其乐融融的情景——两位异国的青年男女,多多少少使之恢复了青春活力。
那张照片里的泰戈尔,美髯飘拂,颇像民间传说里的老寿星(或西方的圣诞老人)。泰戈尔的六十三岁寿诞,恰巧也是在北京度过的。5月8日是泰戈尔生日,徐志摩新创办的新月社,为之主持了生日庆典,共有数百位北京各界名流前来捧场。
徐志摩真是热爱泰戈尔。泰戈尔的代表作有《新月集》,志摩就把自己的文学社以新月命名——志摩与徽因,都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鼎鼎大名的新月派诗人。在这次晚会上,新月社隆重上演泰戈尔的名剧《吉特拉》,颇受宾客欢迎。
剧情中的爱神由志摩饰演,公主由徽因饰演。他们联手演了一出爱情戏,在舞台上。借助剧情,徐志摩总算可以淋漓尽致地渲泄出内心饱受压抑的情感,而不用担心遭到观众谴责。他一定觉得:泰戈尔的这幕爱情戏剧,简直是为自己与徽因量身订做的;《吉特拉》的台词,更是与自己的心灵独白不谋而合……莫非泰戈尔真是来自异域的预言家?更重要的,是在志摩眼中,公主就是徽因,徽因就是公主,正如人生就是舞台,舞台就是人生。他是在演戏,还是在做梦?这是梦境,还是实景?现实、梦幻乃至戏剧,全混淆在一起了。
一切都像是奇迹。《吉特拉》的剧中人,居然在遥远的异国寻找到各自的化身。一位中国的爱神,和一位中国的公主。
徐志摩确实是爱演戏的,要在今天,他没准能成为演艺圈明星。没准他会不写诗了,改行当演员,进军百花奖或奥斯卡什么的。其实在中国诗坛上,他也照样是明星式的人物:有诸多的绯闻,以及层出不穷的崇拜者(追星族)。
我看过另一张老照片。是徐志摩的剧照,剧本已非《吉特拉》了,更主要的,是女主角也换了。不是窈窕淑女林徽因,而是一个叫陆小曼的少妇。在剧照里,徐志摩与陆小曼身穿戏装,眉目传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梁山伯与祝英台、贾宝玉与林黛玉乃至罗蜜欧与朱丽叶等古今中外的经典情侣。
在我想象中,徐志摩就是二十世纪的怡红公子。北京有他的大观园。正是在这里,他遇见早已嫁为军人妇的陆小曼,一见钟情。虽然罗敷已有夫,志摩照样穷追不舍,没意识到这是在“破坏军婚”吗?陆小曼颇具上流社会的贵妇人风韵,熟谙琴棋书画,加上天生丽质,因而令新月诗人倾倒。两人一拍即合,共同办沙龙、演话剧、诗酒唱酬。陆小曼心中也顿生“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感。
新版才子佳人,不亦乐乎,直弄得满城风雨。小曼这样时尚、开放的女人,其实更适宜生活在巴黎,而非北京。社会压力越来越大。1925年,志摩只好远足欧洲半年,避避风头,但在旅途上又不断把炽热的情书寄回这座令其魂萦梦绕的城市。陆小曼,就是那本著名的《爱眉小札》的收信人。志摩隐秘而温柔地称之为“眉”。有点酸吧?更酸的是志摩写他与小曼儿女私情的一首诗,标题竟然叫,别拧我,疼!,活脱脱勾勒出那位一颦一笑皆风情万端的俏佳人。
第二年志摩回到北京,小曼已与豪爽有余、细腻不足的夫君解约,守候着归来的诗人,恐怕也只有她,能拴住那颗酷爱云游的赤子心。柔情化作千尺线。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故事,如今已成独领风骚的一段惊世情史,当年却是北京城里的一桩丑闻。志摩的审美观挺杂的,既倾慕林徽因这样的冰雪淑女,又痴迷于陆小曼那交际花式的娇媚魔力。
我还浏览过志摩与小曼的结婚照。虽只一瞥,却牢牢记住了画面里戴金丝眼镜的白面书生,和他的明眸善睐的新娘。甜蜜的笑容永远留在了纸上。真不忍心惊动这一对金童玉女的春闺晓梦!
这一对传统道德的叛逆者,于1926年10月3日举行婚礼。地点好像在北海公园。数十年后,有一首新中国的流行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就是在北海的水面诞生的:“小船儿轻轻,推开了波浪,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每逢听见这熟悉的旋律,我鬼使神差般回想起一场遥远的婚礼:徐志摩与陆小曼,也曾在北海荡起双,荡起爱的双桨,婚姻的双桨。
只可惜,其中的一只桨意外地折断了(过早地夭折):1931年因飞机失事,徐志摩坠亡于上海飞往北京的途中。
那场早已消失的婚礼,证婚人是梁启超。有他的书信为证,白纸黑字,足以证明空中的鹊桥非虚构也:“昨天我做了一件我不愿做的事,在徐志摩的婚礼上当证婚人。他的新婚夫人以前是王守庆夫人。她爱上了徐志摩,同王离了婚。这是极端不道德的。我骂过徐志摩好几次,可是没有效果。由于胡适和张彭春一定要我担任这个角色,我就在婚礼上发表了一篇演说,严厉批评了新婚夫妇。年轻人往往受到自己的感情所驱使,不能控制自己,破坏了传统的安全保障。他们掉进了使他们遭受苦难的陷阱。这确实是可悲和可怜的。徐志摩真是很聪明,我很爱他。这一次我看着他沉沦,很想救他。我真的在尽一切力量来救他。”
那是一次尴尬的婚礼,威严的证婚人把一对新人训斥得面红耳赤。据说梁老前辈的祝辞别具一格:你们都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希望你们这是最后一次结婚(大意如此),作为恩师,他当然有权利在爱徒的婚礼上耍耍威风。只可怜志摩与小曼,再没有比他们更难为情的新郎新娘了。
好在这跟两人感情一路上遭遇的诸多磨难相比,只能算小菜一碟。况且这无疑已是最后的压力,毕竟,胜利在望,期盼已久的婚姻帷幕就要正式拉开了。而新生活的帷幕,正是他们以眼泪、以心跳、以锦绣的文章和陶醉的呓语共同编织的。不容易啊!
说实话,我个人倒是很同情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无情未必真豪杰。多情,又如何不丈夫?人生在世,能轰轰烈烈地爱一场,爱得死去活来,不为虚度也。芸芸众生如我辈,羡慕还来不及呢:只苦于想爱却无合适的对象、绝妙的机缘,当然,更无与生活拼个鱼死网破的勇气,只好老老实实地作观众,替别人的生离死别流泪、感叹。
大半个世纪前的徐、陆二人,真赌徒也,居然还赌赢了。要知道,当时的中国尚是半封建的社会,儒家礼教能压死人的。徐志摩与陆小曼,比受缚于陈规戒律的罗蜜欧与朱丽叶幸运之处,在于他们排除万难、冲破黎明前的黑暗,成功举办了以订终身的婚礼。但由证婚人的唇枪舌剑,以及满城的风言风语,可以看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亚于刑场上的婚礼了。徐、陆二人在婚礼上,还必须继承承受传统道德的刑讯、世俗势力的鞭挞。好在他们顶住了!顶住了一切压力。也许他们确实背叛了全社会,却是为了忠实于自己,为了不辜负对方。
可见,志摩在情感上,绝非文弱书生也,有一股灯蛾扑火的劲。而小曼,亦非胆怯的弱女子。只要其中某一人稍为示弱,头顶的月亮就圆不起来,就将与乌云同归于尽。
双桨还是荡了起来。推开乌云,推开波浪,推开那些劝阻的手,和嘲讽的眼神。在北海,徐志摩与陆小曼,接受了风雨最后的洗礼。
由于天妒英才,志摩早逝,他们的婚姻是短命的。或许爱神施舍给旁人终生享用的甜蜜,也只够他们挥霍四年的。他们的四年婚姻(已是超常的蜜月),其实浓缩了别人一生的幸福。再延续下去,恐怕囊空如洗的爱神也会技穷的。如此一想,又觉得爱神是公正的。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徐志摩遗诗:“拥抱我直到我逝去/直到我闭上眼睛/直到我飞、飞、飞向太空/变成沙、变成光、变成风。/啊!苦痛!苦痛是短的/暂时的。快乐是长久的/而爱情是永恒的/我、我要睡了。”写给谁的?写给陆小曼的吧?他至死都在呼唤着小曼的拥抱。
陆小曼也确实一直拥抱着徐志摩的灵魂。她的后半生,以泪洗面,以编纂徐志摩的遗稿度日,与其原先的社交明星生涯形成鲜明对比。她在1943年《爱眉小札》重排本序文中说:“我现在正在重新打起我萎顿的精神,要把这个计划自己来实现……等这部全集出版时,我对志摩所欠良心上的债务才算清债,那么我死了也是瞑目了。”
大概是在解放后,这一代名媛寂寞地病卒于北京城的一所医院。
志摩与小曼,死后会化作蝴蝶吗?他们的灵魂,是否能在天堂里会合,继续拥抱?
还有一张老照片:一对青年夫妇,男穿白衬衫与背带裤、手持太阳帽,女穿碎花旗袍,并肩依偎于北京天坛的祈年殿前,背景是九龙回音壁、硫璃瓦及木质梁柱之类。这是梁思成与林徽因。摄于1936年——他们结婚已八年了,琴瑟相和。他们是婚姻的另一种幸福榜样。
十二年前他们与泰戈尔合影时,还都是少男少女的模样。可在这幅照片里,彼此都很成熟了。
用一位美国友人的话来形容:这是“一对探索中国建筑史的伴侣”。志同道合,相敬如宾。他们的家安在北总布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
徐志摩曾经进出过这个院落:“北总布胡同的房子成了徐志摩的第二个家。每当他的工作需要他去北京时,他就住在那儿。他既是徽因的,也是思成的受宠爱的客人。在他们的陪伴下,他才会才华横溢,而他也乐意同他们一起和仍然聚集在他周围的那些气味相投的人物交往。”(贾慰梅语)
然而自1931年11月19日以后,徐志摩再也来不了这里。其实那天,他本想来的。结果却殒落在向北京飞来的途中。
志摩的死,对徽因也是一次打击:永远地失去了一个高山流水的知音。她没有像伯牙那样摔琴。从此却很少写诗了。
林徽因在给徐志摩写的悼词中说:“朋友,你不要过于看轻这种间接的生存,许多热情的人他们会为着你的存在,而增加了生的意识的。伤心的仅是那些你最亲热的朋友们和兴趣相同的努力者,你不在他们中间的事实,将要永远是个不能填补的空虚。”
徐志摩像一只仙鹤般飞走了。令陆小曼空虚,也令林徽因空虚。令爱过他的女人空虚,也令他爱过的女人空虚。
志摩的爱,是怎样的一种物质啊!是闪电、火焰与海水。是清风、明月与诗篇。
爱是志摩的生与死,是志摩的幸与不幸。是他存在与消失的理由。
他爱过的女人,爱过他的女人,都将永久地生活在对他的怀念之中。
在一系列当事人都已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二十世纪末,中国推出了一部叫《人间四月天》的电影。所有的观众,都沉浸在对诗人徐志摩的怀念之中。
徐志摩是黄磊演的,林徽因是周迅演的,陆小曼是伊能静演的。
爱演戏的徐志摩,终于等到了由别人来扮演他的时候。
他的灵魂,会在地下,抑或在空中,偷偷地看这部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