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陆军第二预备学校读书的叶挺,最先在《甲寅》上见到陈独秀的文章,大有“国之不亡,端在吾人一念之觉悟耳”的感慨。陈独秀创办《青年杂志》,提倡道德,拯救溺世,叶挺非常赞成。此外,叶挺也有一些想法,提出来和陈独秀探讨。
道德的根本是觉悟,除此二字,别无良药。叶挺的观点,得到了许多人的引证。如陈白沙说:“人争一个觉,才觉便我大而物小,物尽而我无尽。”其所谓觉,即佛教的解脱。王阳明讲致良知,也是先觉悟而后立。陈白沙(1428—1500年),即陈献章,字公甫,号实斋,明代心学的先驱,其学说则称“白沙学说”或称“江门学派”。
陈白沙写《禽兽说》说:“人具七尺之躯,除了以心此理,便无可贵。浑是一包脓血裹一大块骨头……禽兽可也。”曾国藩说,不为圣贤,便为禽兽。叶挺认为,圣贤与禽兽的区别,即在觉悟与否。王阳明说:“本心之明是知,不欺本心之明是行。”欺与不欺,也在觉悟。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其道,是从觉悟中得来的。
基督教认为,天帝创造宇宙和人类;天帝无生无死,自然自在。这个说法,被近世科学所否定。但科学家谈宇宙形成,虽然得到实验证实,但仍未说清楚。如科学家提出“以大”涡动说,但“以大”没有重量,自然自在,耳目等感官不能感知,这与宗教所说的上帝,不也一样了吗?——“以大”,即以太(日her),古希腊哲学家设想的一种物质,类似电磁波,后来被证实不存在。
哲学家似图对宇宙、人类起源,进行解答。叶挺感叹,至今无一人把这个说清楚。在叶挺看来,末世学佛者,不是真的觉悟。信佛的人,沉溺物欲,遮蔽良心责悔,苟安而已。因此,古来先觉,知道宇宙虚幻,无足冀求,不敢大张其言,只等人在挫折中觉悟。佛教大张其言,流弊很大。只有日本学者得其真谛,了悟生死,超脱物欲。因此,日本有武士道,提倡舍生赴义。
叶挺认为,今日欲振污世,只有以王阳明的“致良知”三字为正的。一个人有了觉悟的机会,还需要他人唤醒,以坚定其信心。“足下勉哉”,叶挺觉得陈独秀有唤醒他人的责任。他在给陈独秀的信中写道:
吾辈青年,坐沈沈黑狱中,一纸天良,不绝如缕,亟待足下明灯指迷者。当大有人在也。仆家计不堪。复哀国难。几不自支。然己稍能觉悟,廓而化之日,向圣贤路上鞭策。悠悠前路,不知能免陨越否耶,亦惟良心是赖而已。
1917年2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二卷六号发表了《答叶挺》的信,肯定了叶挺独立思考宇宙观,不放弃社会责任的思想。他写道:“足下对于宇宙人生之怀疑,不欲依耶、佛以解,不欲依哲学说以解,不欲以怀疑故,遂放弃现世之价值与责任,而力求觉悟于自身,是正确之思想也,是邻于科学者也,足下其无疑于吾言乎。”
叶挺后成为北伐吴佩孚的先锋,参加了中共五大,并成为新四军军长,这是陈独秀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