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李鸿章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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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李鸿章传·濮兰德(45)

“如果这些进步人士能像我一样定义这些词,他们就会发现这些词的词义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我想我可以骄傲地说在过去二十五年里,我才是那个在大清国土上推行改革的真正捍卫者。我不认为我们为了建一个有三角墙的新房子,就要去拆掉那个没有三角墙的旧房子。我认为如果一个人希望他的衙门有一面三角墙,还要一扇窗户或者是一个门,他应该直接动手,做一些调整。但如果一个人因为想改变院门的位置,却把整面墙都拆掉,那他就是一个疯子。鸡群里有一只鸡跛脚了,难道就要把整群鸡都杀光?”

“康有为提议用一剂大剂量的改革药治好大清的所有疾病。他可能想让皇上自己生火做饭,让后宫三千佳丽自己动手洗衣。他认为在一个星期或一个月内,就可以解决矿山和铁路的问题,并且消除占据大清人民两千年的思想偏见。他认为所有有委屈和冤情的人都可以向朝廷上书,把他们的难处说给已经被这类事情塞满耳朵的皇上听。”

“康有为,你是一个优秀的教育家,你的文笔非常优美,你的演说才能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无人能及。但你是在让年轻的皇上出洋相,迟早慈禧太后会让你出更大的洋相!我为你感到抱歉,但一想到我们的国家所面临的困局,我感到更加的悲痛。再过几个小时,我要把这些话当面说给你听:‘的确,你是一个维新派,一个努力从麻烦中跳出来,却又跳进更糟的困境之中的维新派。我不会和皇上说这些话,他还太没有经验,肯定想不到我说的是真话,他太糊涂了,即使是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他也不会相信。我也不会在太后面前抨击你。但如果我现在还有足够大的权利,我会把你遣送回去,做你的教书先生,或者让你脑袋搬家。’”

“尊敬的康先生,皇帝陛下的老师,请你记住,我相信你的爱国之心,同时,我要告诉你,你的脑子就是一个名为改革的泥塘,在里面比你资历老,更强大的人都看不见一条像样的鱼。你热爱你的国家,但你会让她蒙羞。你就像是一个爱昏了头的乡巴佬,冲着你的新玩具摇头晃脑,这会让她永远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你。”

“现在朝廷诏我进宫议事,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某些所谓的‘改革’泼泼冷水。”

“一场改革如果意味着倒退,不是悲剧的就是荒唐的。”“一场在考虑后期建设之前就摧毁一切的改革是一阵飓风。”“一场臆断世界在一个星期里发生的变化,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把它变好的改革是愚蠢的。”“我憎恨职业的改革者,就像憎恨唠唠叨叨的妇女一样。他们都认为别人天生没有长脑子,更不必说有没有智力了。”“但在我的内心,我真的认为,皇上疯狂的新举措极大地助长了排外情绪。1870年后的那些日子里,是我制止了河北发生的骚乱和杀戮。如今,我将再次响应朝廷号召,为维持国内局势而鞠躬尽瘁,让国内的动乱不至于将外国列强再次引进我们的国门。”

“7月9日。--戌时,已故恭亲王的府上。自从这次来到京城,我就几乎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说实话在我生命里的任何时期,如果忙碌成了这样,肯定会大有收获,但这次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了。遗憾的是我不是一个拥有单峰骆驼的愚昧动物。不然的话我就可以悄悄接近歇在路边的骆驼身边,或者是溜进它的窝棚,和它一起平安无事地睡到大天亮。但年轻时的雄心和四十年的不懈努力,给我带来了一个充满混乱和动荡的晚年。我不会逃避我的责任,即使是热血流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7月11日。--自家府上。午夜过后两个多时辰里,我一直待在慈禧太后的寝宫,超过一半的时间都是我和老佛爷在密谈。她常说对她来说,二十分钟就足以给内阁、六部和外务部都下旨答疑完毕。”

“太后的手中拿着刚毅的奏折,这是个不好的兆头。而且谭嗣同已经在白天三次面见太后了,他也自称是‘改革派’,但他是想‘改革’财政、皇上和基督教。他在刚毅的帮助下,或者说是联合了刚毅,一起对皇太后施加影响,这实在是糟透了。同样糟糕的是,除了趋向和目的不同,康有为等人已经将皇上掌控住。但是,更可恶的是,康有为已经变成了皇上的老师。该死的康有为,他为什么不只教他有能力教的东西?更疯狂的是太后的一举一动都被刚毅和端郡王邪恶的看在眼里。如果她只听从庆亲王和荣禄的睿智忠告,那她对待整个世界的态度都会变温和很多,她的晚年也就会充满安定和舒适,这也是她应得的。”

“我相信随着时间飞逝,她的野心也会变大,她还希望自己能长生不老。可怜的太后,她还不明白,不断的争吵、午夜的会谈和激烈的言语会让她的生活像黄连汤一样苦。”

“太后直截了当的问我,万一遇到了大麻烦,应该去哪里找我。”“‘就像往常一样,圣明的太后’我回答道。”“‘那是在哪里呢?’她进一步问道。”“老臣该死。但太后您真的需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她明显对我的含糊其辞的答案不耐烦了,但她没有像平常一样,受到一点点冒犯就大发雷霆。”

“‘但我想知道!’她命令道。”“于是,我告诉她,我会永远与她以及大清朝同在,就像我这些年里一直所做的那样。”

“万福的太后,老臣时日已经不多了,‘我说,’但只要我多活一日,您都可以依靠着老臣。‘”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继续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答道。”“然后,她就让我退下,但我在宫里一直待到了凌晨两点。她暗示明天晚上可能还要召见我,但我希望她发现并不需要等到明天,于是我没有立即退下。而是请求她告诉我,她的心中是否预感到麻烦,她是否还信任我,她能否告诉我她的计划,让我更加安心?”

“和平常相比,今天太后表现得十分热情和温和,我觉得我进一步的询问不可能会触怒她。但刹那间,她就暴跳如雷、言辞激愤,于是我赶紧住了嘴。”

“我以前也见过她这样的女人,但都是在我自己家里,我不需要向她们下跪。”

“八月(没有日期)。--我的建议没有产生效果,因为我在任何方面或地区都看不到它的影响。我发现自己与两个派系的愿望和政策都是完全相对的,这两个派系会引起巨大的社会动荡,这还是好的情况下。”

“这个皇帝,还不如我最小的儿子适合当君王,与我非友非敌,我开始感觉他的末日就要来了。但我真的不该同情他,事实上我的确没有同情他。因为他身边那些思想浅薄的’维新派‘已经控制住了他,他拒绝听别人讲话,甚至连我的忠言都置若罔闻。他的双眼就像受惊的猫一样大大睁开着,但对所有事件的真相和表象都视而不见,所有的骚乱不过是他眼里的一个小污点。”

“那个一门心思倡导改革的康有为逃走了。遗憾的是我没有在一年前就看见他回去当教书先生。”

(没有日期。)--“谈起康有为我想到了这些:我相信以他的理解力和智慧,他还不足以察觉到,他本人搅起的维新飓风将给他自己头上带来一场雪崩。他已经离开了北京,我相信他过去几年成功的实施了改革,也得到了相应的表扬。我对他本人以及他的过往没有任何私人的敌意,但我希望他已经把自己带到了别的地区,在那里他可以对康党和他周围的人有所用处。我希望他能有个好名声,如果我接到他死亡的确切消息,我会立刻去祭拜他。”

(没有日期。)--“之前的文官已经不再跟随我了,并且也还没有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我只好亲自动手,提笔给外国使团的朋友们写了几封简短的信函。我告诉他们,有些事情可能很快就会发生。如果那些一直喜欢挑我这个老头子的刺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肯定会公开宣布,是我将国家机密泄露给了洋鬼子们。”

“我知道事态将会再次变严重,并且可能又会有一段时间的杀戮和毁灭。但我能做什么呢?我已经用尽了任何可能的办法,能说的都说了,能写的都写了。通过我这些外国朋友的影响,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在朝廷发言的机会,但我害怕这一切都是徒劳。”

“今天我收到了荣禄寄来的一封长信。他没有那样说,但他信中的激烈言辞让我可以肯定,太后正在谋划一场声势浩大的拨乱反正的运动,荣禄也知道这一点。”

“荣禄让我给我外国政府的朋友们说一声,在接下来五六个星期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感到害怕。我已经这样做了。我们不希望外国列强们不管是面对什么紧急情况都感到很意外,或者是认为针对当地基督教徒或传教士的大范围暴行为必定会接踵而至。朝廷也的确害怕此类极端的事情,但是如果向外国军队寻求帮助只会让局势更加紧张,还可能成为战争大面积爆发的导火索。”

“太后十分渴望成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她现在所拥有的权利并不能使她满足,近来她的头脑已经被激进派完全毒害,她仇恨着所有外国的或是基督教的事物。我们这些仍然把她当朋友的臣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维持和平,不去强烈的反对那些明显已经在宫里完全处于优势的激进派。太后绝不会允许我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即使是伤到脚趾甲也不行。虽然我想公开反对太后正在策划的政变,但为了最终更大的国家利益,我必须在表面上赞同她。一个人如果在狂风大作的时候吹响口哨,或者是在波涛汹涌的时候倒出一壶水,这又能有什么益处呢?”

“很显然,我人生中第一次被所有人遗忘了。我希望我可以恢复往日的荣耀。”

“’她再次成为了名义上的统治者,其实她一直都是实际上的统治者。‘9月24日,李鸿章仅仅用一句话就描述完了20号的政变,之后慈禧再次获得了处理国家事务的全部权利。”

在这一行如此简短地宣布清政府惊人变化的汉字旁,是一则从官报《北京公报》上剪下来的政府公告。这则公告发布于9月21日,其比较重要的部分,经过浓缩之后,呈现如下:

“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旰,日综万机,兢业之余,时虞藂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善尽美。

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

由今日始,在偏殿办事;本月初八日,朕率诸王大臣,在勤政殿行礼,一切应行礼仪。

着各该衙门,敬谨预备。

上谕今发

(没有日期。)--”我十分害怕,浑身发抖,不知道北京乃至整个北方地区会发生什么事情。老式’维新派‘离开了,新式’维新派‘登场了。““所有的政府部门里都在散播着反基督徒的威胁言论,我已经听到了在保定府地区发生了骚乱的传言。如果太后不出面制止身边的邪恶势力,任凭事情发展,紫禁城任由疯狂的政治势力所左右,我看国家的安宁也只能维持短短几个月了。”

“我给外国各使馆发出消息,让他们做好准备。他们都很好地接收了消息,其中还有英国、俄国、德国、法国和日本五国送来了感谢信。康格公使先生还亲自拜访,他告诉我据他所知所有的使馆都接到了消息,让我放心。”

“天津,10月9日。今天早上,来自北京的信差给我带来了很多让我非常感兴趣的消息。荣禄在信中描绘了宫中发生的一幕,可怜的光绪帝被迫给老佛爷跪下,还被迫承认自己一无是处。荣禄说皇太后在跪拜典礼上是个名副其实的母狮子,她对年轻的皇上比她平常对待太监还要差。”

“荣禄在信中还说道(他说他的话都是真话),慈禧太后威胁光绪帝,如果他不同意和皇后(慈禧的侄女和眼线)一起生活,他就性命不保。皇上说他会和皇后一起生活,并爱护她。这太让人气愤了,我知道皇上讨厌见到她。”

“然后,当珍妃,这个可怜的皇上真心爱过的妃子替皇上向太后求情时,太后下令把她拖了出去,打入冷宫。我认为这件事情太后做得太不对了。在太监和奴婢的面前将皇上羞辱和贬低还不够?还要将他家庭生活这唯一的安慰都从他身上夺走。当然,荣禄对被废黜的皇上不会有同情之心,袁世凯也不会。但我想请他们帮我一个忙,这是他们现在能帮我的最大的忙,那就是劝说慈禧将皇上和珍妃一起关在囚禁皇上的瀛台。”

没有任何史料表明李鸿章曾为珍妃和皇上的事给慈禧太后、荣禄或袁世凯写过信。这个深受光绪帝宠爱的妃子之所以成为“珍妃”,据说是因为她身姿曼妙、肤如珍珠。这个可怜的年轻女子被严格关押了近两年之久,除非是有慈禧在场,她再也没有见过光绪帝。最后在1900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皇室成员慌忙出逃的时候,在慈禧的命令下,她被扔进紫禁城中的一口井中。

在沙皇加冕典礼上

回到1896年的清朝,在李鸿章作为大清的代表参加俄国沙皇的加冕典礼后,李鸿章在其回忆录中第一次谈及了朝廷选派他去圣彼得堡的过程。虽然在同一年的早些时候,他曾在一句话中提到过,朝廷选派出使俄国参加典礼的人已经有了人选:

“朝廷已经选定了王之春作为代表,参加俄国沙皇的加冕典礼。”

虽然李鸿章在日记中对从北京到圣彼得堡的旅程做了大量描述,但在再次踏上大清疆土之前,他都未对选派他自己的事情做任何的评论:

“我又回来了,感到心情十分愉快,对一个老人来说,还是回到自己的家乡最为舒适。至少我认为,年老的人不会迷恋于异域奇景,因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就要开始准备奔赴经常听说、却知之甚少的黄泉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俄国会要求朝廷派我去?这无疑是巨大的荣誉,我也有为此感到高兴的权利。但王之春也非常值得得到这份荣誉,他还告诉过我,他是多么合适的人选。就在这时候,俄国政府传来消息,说我的前往会让他们更加高兴。这对王之春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太后对此也感到不是很高兴,但我听说,从最开始我就是朝廷选定的人。”

“俄国人很长时间以来都想给我一个印象,那就是我在他们那里的声誉非常高。也许他们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他们做这一切也可能有其自己的目的。并且我敢肯定他们另有居心。但我可以告诉他们,大清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如果我在一些事件中赞同俄国,我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我相信大清会成为最终的受益方。在过去这些年里,我一直在努力让俄国认识到,不能让日本将朝鲜从我大清手中夺走,但最近俄国的立场变了。沙皇别指望仅仅用荣誉或特权奉承我,就可以在我这里有所收获。”

“加冕典礼的确十分壮观。听别人说我才是典礼上引人注目的中心人物。甚至沙皇自己都跟我说我比他更加引人瞩目。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西方的阿谀奉承,难道我看不出来美丽的沙皇皇后才是典礼上真正的焦点吗?”

“当她亲切地和我交谈,微笑着向我举杯时,我相信那是对我的最好赞美,我将记住那一刻。当我后来和太后以及她身边的侍女们谈及俄国沙皇皇后的美貌时,她们都说她一定和我带回来的在俄国宫廷照片上的人一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