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八六七年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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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一本(25)

我们起来得相当早,但我久久下不了决心去交新住宅的订金。我恶心得厉害,还吐了一次。我想,其原因还有我很久不徒步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费佳今天坚持要我服用蓖麻油原文为拉丁语……一开始我不肯,后来我说,我喝,只是为了不让他再纠缠。】我们去看房子,顺便买了茶叶。住宅租下了,答应一小时之后就搬过去。回家后就吩咐拿账单来。账单拿来后,我简直惊呆了,住了两天,我们要交二十三个盾。这简直是抢劫。可又能怎么办呢,这也只能屈从。每个人的茶钱他们收了一个盾三十六个十字币,这就是九十六戈比。然后还要给侍役一法郎,女仆半个盾。我们从宾馆里要了一个仆役原文为德语。,让他帮我们拿东西。这一整天我都非常难受,总恶心,脸色发青,眼前发黑。一到新居我立刻就躺在了沙发上,整整一天没起来。我们又花了五个金币【剩下四十个了】,费佳又拿了十个【金币】,去碰碰运气。剩下三十个了。而且费佳还去给我买了蓖麻油送回来,又给我买了红茶藨子果冻。【我们让人给我们送茶碗和饭匙来,但暂时还没送来。】费佳一直要我勇敢些,把药一口吞下,说像娇小姐那样慢慢喝是愚蠢的,【说那样一来药味儿更大更苦,】就这样,还不知道我怎样喝药,就已经几乎把我骂了。【他把一个相当大的瓶子的药水都倒在碗里,一边继续骂着我,一边把药递给我。】我并不多想,【迅速】喝完药,使他很是惊讶,几次说我是好样儿的,因为我比他还能喝这种油。我记得,有一次他需要喝药,他做出种种可怕的鬼脸,有一次甚至还在室内做了几个急转体,然后长时间抱怨药太苦。【这对于我来说很容易,我甚至没发觉它的味道。后来,】费佳走了,我睡了一会儿。我想,我睡了相当长的时间。突然,我睁开眼睛,见费佳站在我的床头。他神情极为沮丧。我【立刻】明白了,他肯定把十个金币都输了。果真如此。【但】我马上开始劝他不要难过,问是否再给他一些钱。他再要五个。我当即给了,他对我感激不尽,仿佛我为他〈未能破译〉确实做了什么大事。我请他去饭店吃午饭,因为我今天不吃午饭【服用蓖麻油之后须等药力起作用】。他走了,答应尽量早些回来。他四点钟走的,我开始等他。五点钟过去了,六点,七点过去了,他还不回来。这开始让我十分不安。我等他,想让他去买面包,我开始感到非常饿。我一直躺在床上,几乎没睡,一会儿一醒,不时哭泣,异常烦闷。最后,我请女房东给送来蜡烛,再给买点白面包来。【我吃了点面包,可是】已经九点钟了,十点钟了,他还不回来。我想象他能出什么事,可能他在车站上发作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人解释我在何处;他有可能死在那里,而我来不及与他告别。这些念头折磨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我下了决心,如果他十一点还不回来,我一定自己去车站,努力查明白,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十一点时费佳回来了。我问他,这是对我干的什么事,可是他自己已经是懊恼得要死,他说,最后三个小时他急欲回到我这儿来,可简直没办法,他就是离不开赌场,他赢了,连自己的钱已有了四百法郎,可是还想赢,不能及时离开那张桌子。这使他痛苦不堪。我安慰他,说这没什么,这是小事,【没什么,】安下心来就好。他请我为这种蠢事给他一个自责的机会,请我天知道为什么原谅他,说他配不上我,我是天使,而他是混蛋。我勉强才使他平静下来。之后他马上就去买蜡烛、糖和咖啡。回来后又问我,是否要他去什么地方,去买什么东西。我请他留在家里。总之,他处于可怕的焦躁之中。可怜的费佳啊,我非常心疼他(我忘了:今天他决定扔掉自己的旧钱包,它【只会】给他带来不幸。我把自己的一个塔列尔给了他,让他买一个新的,我还给了他一芬尼,愿它给他带来好运。他说,【等买了小钱包,】他要把它第一个放进去。他给我买了一副手套,不过不是巴黎的,而是格勒诺布尔的某位工匠做的)。但我尽力安慰费佳。我非常心疼他,因为这一切使他那么愧疚。我甚至害怕他因此会再次发作。

星期日,7月7日(〈6月〉25日)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大街上人们都穿上了漂亮的衣服。我发现,在我们的街角上有一位官员,他衣服上有亮闪闪的纽扣,他在大声读一张纸。【读了很长时间。读完后,走了。】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他了,我们来那天和今天。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剩下二十五枚金币了,费佳又拿走了五个,仅剩二十枚。他走的时候请我在他回来之前穿好衣服,我们将一起去邮局。他走后我心里非常难过:我断定,他一定会把这些钱都输掉。我伤心欲绝,甚至哭了好几次,简直是疯了。最后,他回来了,我非常冷静地问:“输啦?”他回答:“是的。”我万念俱灰,但依旧安慰他。他便紧紧地拥抱我,以十分感动的声音对我说,他爱我,我是非常好的女人,他不值得我这样。后来他求我再给他钱。我回答说,今天我不给了,明天再给,今天绝对不给了,因为他还会把它们输掉的。可是他求我再给他两枚金币,以便他能使自己得到安慰。我取出来,给了他。他请我不要把他当成从我口中夺走面包并输掉的恶棍。我请他放心,我根本不这样认为,他可以尽情地输。他走了,我哭了个昏天黑地加入:他的痛苦和焦急使我伤悲。我们在异国他乡,资金又如此捉襟见肘,这也使我不安……可他很快就回来了,告诉【我】说把钱输了。还剩十八个。我们去邮局,费佳请我带上三个金币,说他如果把这三个金币也输掉,那么就决定,明天我们离开巴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就这样,我仅剩下十五枚金币了。【我们去了邮局。】没有信。请我们过一会儿再来。趁此机会我们去了车站。【在这里】费佳开始赌,把钱都输了,在回家的时候我们决定明天去日内瓦。但在路上费佳遇到了冈察洛夫,并介绍我同他认识。冈察洛夫告诉我,说屠格涅夫昨天见到了费佳,但没有走过去同他讲话,因为知道,正在赌博的人不喜欢有人同他说话。因为费佳欠屠格涅夫五十卢布原文如此。应为塔列尔,而非卢布。——译者注,那么费佳就必须去见他,否则他会想,费佳因为害怕要自己还钱而不敢去。所以费佳想明天去他那儿一趟[106]。我们回家的时候费佳说,假如我没跟他在一起,他赌得可能会理智一些。因为他决定试验最后一种赌法,赌得尽可能理智一些,但由于我在他身边,他便着急了。我怕他为此开始骂我,说我妨碍他,便建议他再拿三个金币,最后一次碰碰运气。费佳喜出望外,惊讶不止,开始用各种美好的名字称呼我。他说,他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根蠢木头,让她骂他,也不希望像这样温顺地对待他,因为这样温顺地对待他更让他难受。他大喜过望。随后他便去兑换这些钱,我则派人去买午饭。午饭用了一个盾,买来了四道菜:一个很好的汤,不过是德国汤,汤里有鸡蛋;还有煎牛排,小牛肉饼,和一种馅饼,甜的,里面有樱桃。所有这些,像费佳说的那样,都很像那么回事,才要一个盾。这简直太便宜了。午饭后我们喝咖啡,很香,还有凝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