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禅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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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诗为禅客添花锦

在唐宋文学大家中,禅悟最深的,当数王维;而与禅僧交往最多的、在禅门中影响最大的,首推苏东坡。禅宗著作《五灯会元》与《指月录》中,记载了大量与他有关的禅机公案。他曾经自夸:“吴越名僧与余善者十九。”他开悟于临济宗黄龙派高僧东林常总禅师的引导,是宗门的得法弟子;而他与云门宗奇僧佛印禅师的半生友谊,感人至深。二人相互斗智的机锋,灵光迸发,慧力透天,传为千古美谈(参阅禅机智慧丛书之《禅天禅地》)。

一次,苏东坡要到金山寺(今镇江江天寺)拜会佛印禅师,先派书童送去一封信,大意是:禅客之间应该潇洒淡然,不用讲究世间庸俗的礼节,所以,你佛印禅师尽管在禅床上等待我的到来好了。

东坡信里涉及到了一则禅宗公案:当年,有古佛之称的从谂禅师住持在赵州(今河北赵县)观音院,燕、赵二王前来拜访时,他非但没有出门迎接,反而躺在禅床与之相见。燕王手下的一位先锋听说之后,凌晨闯进观音院,前来兴师问罪。赵州禅师听说以后,马上走出方丈,毕恭毕敬地迎接先锋使的大驾光临,客客气气请他吃茶用斋。后来,赵王多次来访,赵州总是在禅床上接驾,而每当一些小官来临,赵州总要客客气气接待。他的侍者文远问道:“老和尚,你每次见大王来,从不下禅床;为什么见了那些芝麻官,反而都要恭恭敬敬地欢迎呢?”

赵州道:“我见客有三种区别:上等人来,我就在禅床上接待;中等人来,我下床到客厅迎接;下等人来,我必须到山门之外隆重恭候他的大驾。”

文远灵光一闪,说,“我明白师父的待客之道了:第一等人,您是以本来面目实实在在的接引他;第二等人,您是用礼貌迎接他;第三等人,您是以世俗的应酬对待他。”

苏东坡的意思是说,自己也是会禅的一等高手,所以请佛印以本来面目接待他。然而,当苏东坡乘船渡过滚滚长江,来到金山寺时,佛印像一尊笑弥勒一样,在山门前等待他的到来。东坡很是不高兴,出言讽刺佛印禅的境界不高,不如当年的老赵州潇洒自在。佛印当下吟诵一偈:

赵州当年少谦光,不出山门见赵王。

争似金山无量相,大千世界一禅床。

以禅的眼光看世界,彼此没有分别。行住坐卧,穿衣吃饭,拉屎撒尿,无不是禅。只要你禅心灵明,大千世界都是禅床,时时刻刻都在禅的境界中。

苏东坡马上领悟到,禅是水灵灵、活泼泼的,自己刻意强调禅床与山门的区别,不啻于胶柱鼓瑟,失却了禅的生命活力。

苏东坡访佛印有一天,苏东坡与“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少游,在一家小饭馆里边喝酒边谈禅论诗文。二人皆是当代著名的大才子,也就难免相互不服气,总是暗中较劲,都想压过对方一头。这时,一位身披破棉袄的叫花子在饭馆门前经过,他的头上、破棉絮里爬满了虱子。苏东坡说:“这个人真脏,起码几年没洗澡了,身上的污垢里都生出虱子了!”

秦少游故意与他抬杠:“不对,不对!虱子是从破棉絮里生出来的!”

二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争执不下,便约定第二天去找聪慧博学的佛印禅师做个评判,看看虱子究竟是如何生出来的。他们为此赌了一桌酒席,谁输谁请客。东坡狡黠,私下里先跑到佛印禅师那里,请他帮忙,断定自己是正确的。佛印一口答应了。秦少游也不傻,也悄悄来拜托佛印。佛印照样点点头。

第二天,两个人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底气十足地来请佛印评判。佛印说:“苏居士你是对的,虱子的头是从污垢里生出来的。秦居士你也没有错,因为虱子的身子是从棉絮里长出来的。”

佛印看到两个人都迷惑不解地望着自己,开口诵道:

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现前一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

苏东坡与秦少游从中感受到了春风拂面一般的禅意:同一棵树上,虽然接受同样的阳光、雨露、空气,但枝丫、树叶、花朵、果实每一样东西都呈现出不同的生机,甚至,没有两片绝对相同的树叶;然而,奇妙的是,它们却又能相互无碍、彼此和谐地共存在同一棵树上。它们都是禅的精神体现,都在像达摩祖师一样演示禅的真谛。

物我合一,物我一体,大千世界就是心内的世界,内外没有分别。因为,一切差别,都是由人以自己的价值观假设的,并非诸法的实相,所以,将矛盾与对立完全调和起来,世界就能做到自然与和谐。如同一株大树,看似千差万别,实际却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