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仁也凑了过去,低头俯看,不免倒吸了口凉气,这浑身浸满血迹的,还是活人吗?单架上身形高大的男人只剩左臂,那空空如也残破的衣袖沾染着黑色血迹,穿透右肩骨的铁勾仍嵌在了肉里,破碎的衣衫下布满刀剑之伤,有几处皮肉翻开仍外溢着乌血,扒开散乱的黑发,一张粗犷的脸露了出来,木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喊出来,到底何人将他伤的如此重。手段已不能用残忍形容,那是狠劣的绝杀,不把此人送进地府,誓不罢休啊。
此时的暮迟骏浑身冷冽,满目怒火翻腾,声声叫着赵虎的名字。
“招太医,招太医!”皇上严令道。
“皇上,赵将军已用不上太医了,毒已入心腑。若不是将军忍痛断了右臂,恐怕,恐怕连皇城都进不了。老奴虽喂了药,也是全凭将军一口真气在吊着命啊!”暮老总管恭敬禀报,颤抖沙哑的声音中,透出急迫。
“咳,咳!”几声重咳,昏死的赵虎有了动静,待一大口黑血涌出后,迷散的眼神用力捕捉着,寻找着。直到看清眼前明黄龙袍,看清那张他誓死效忠的脸。
“别动,你说,朕听着!”
“咳,皇,上,老,将军!”
“老将军怎样?”皇上焦急追问,却换来赵虎无力的闭上眼。
暮迟骏果断出掌,真气瞬间注入赵虎体力,一口大气,人再次缓了过来。
“皇,上,信,信在,我怀里,边关,险,赵,虎冒死送,信,老将,军,没,没粮……”
“将军!”
“赵虎!”
任由太子与皇上如何呼唤,暮迟骏如何灌注真气,再也没有赵虎的回答,就那么一动不劝,张着嘴,瞪着眼,死不瞑目!
“不,不,不!”一声胜过一声,暮迟骏一记重拳砸到了地上。
暮迟骏拳下,整块厚实的青石地砖如绽开的烟花,四分五裂开来。
那么重的力道,那厮的拳手不会伤到吧?木仁心中默默的问着自己。
赵虎拼尽心力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如同恶咒毒言,如同黑云翻滚压在众人头顶。就连木仁这个局外人都震惊非常。她记得清楚,逍遥王府的海总管因与镇国老将军有着极深的渊源,故而时常问逍遥王,身在边关的老将军一切可好?而逍遥王的答复次次肯定,次次面露稳妥之色,老人家一切安好,边关每半月会往京师发一道折子,言明边关事务,也算是给家里报平安。
可眼前的血人又是不争的事实,赵虎怎会这般模样,拼死回京。什么叫冒死送信?什么叫边关无粮?到底出了什么事?
“来人!”皇上的一声重喝,吓了木仁一跳。
门外禁军如疾风闪出,恭候九五之尊金令。
“安德全,朕命你好生看护赵将军,有丝毫闪失,你不用再来见朕了!”
“老奴领旨,定会护好赵将军遗体!”
安公公无比郑重的领旨,禁军将赵虎抬起,一步步静静的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随朕进来!”皇上的嗓声低沉、威肃,更是隐藏着怒气。
绝非是在气赵虎没将话说明道清,就气绝而去,相反,让安大总管亲自看护一具冰凉惨烈的尸身,足见皇上对故去的赵将军何等的看重。
木仁寸步未动,皇上口中的“你们几个”,可没她跟火焰的份,就连她身边的暮清和暮总管,都得在偏殿外候着。
嘣的一声,偏殿高大厚重的门被南宫逸扬重重关合。一道红漆大门,将里外的人分隔开开。
压抑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厅里的所有人,时间如重锤敲打着人心。赵虎浑身的惨不忍睹在木仁脑中久久回荡,挥之去。不经意抬头,迎上暮总管焦虑的眼神。见暮总管扯过暮清,在其耳边说着什么,不时朝她看几眼,木仁心中了然,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她这张黄脸,老总管怎会不起疑心,但凡多看两眼,不难辨出。
不知过了多久,木仁只知道自己的腿已经站麻,偏殿的门终于被打开。走出来的四人,一个比一个气势压力,一个比一个气息冷冽,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皇上去了内殿,太子跟逍遥王匆匆离开。
只有暮迟骏,朝众人而来,也只有暮迟骏的面色阴沉可怕到了极点,“回府再说!”
只此四字,不容任何人迟疑、反驳。
见木仁如痴傻般原地未动,暮迟骏恶狠狠的说道,“还不赶紧走!”
身形一顿,木仁看过对面恶神射来的眼神,步子已开始挪动,不受控制的挪动。若换作平日,她定会跟他扭个百八十回,抵死不会再回将军府。可此时此刻,她不但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更是心甘情愿,满心探究的再进将军府。从暮清看恶男人的眼神中,她敢笃定,暮清父子还有话没说出来,而那些话是皇上不能听的。
木仁走哪儿,火焰自然跟哪儿。就连虎跃、龙远也跟在了木仁身后,一行人急步而去。
深夜中的皇城大街终于安静了下来,暮家的铁蹄扬长而过,又将这份静然打破。虎跃跟龙远挥动马鞭催赶着马车紧随在前开路的虎卫,暮主仆三人连同木仁都坐在车里,至于火焰可没那么好待遇陪在木仁身边,他与虎卫一道骑马而行。
“到底怎么回事?”暮迟骏暗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木仁猛然抬起头,恶男人竟然不避讳她,连皇上都不能听的事,他竟然让她听?
至于暮总管则是警惕的看了看木仁,随即又垂头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