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学良和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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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用和不用的结果还不是一样吗?”蒋介石望着全身发抖的张学良,“我这次和你会面,最主要的是要你严令东北全军,凡遇到日军进攻,一律不准抵抗,如果我们回击了,事情就不好办了,明明是日军先挑衅的,他们可以硬说是我们先打他的,他们的嘴大,我们的嘴小,到那时就分辩不清了。”

张学良的肺都快气炸了。这时,于学忠说的“一旦出现不测,蒋某人可以委过于你,可你却不能抬出他来做挡箭牌”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他沉默有顷,突然把头一昂,义正辞严地质问:“我将以何脸面去见关外的三千万父老?我又以何理由答辩全国人民的质询?”

“这全都和你无关!”蒋介石也发怒了,他倏地站起,以训斥的口吻说,“我是一国主席,责任由我来负;不抵抗的罪名,也由我来承担!”

张学良就像是散了架似的瘫在了座位上。他望着怒目直视的蒋介石,一种肃杀之气喷射而来;他再一思索方才的话语,又觉得不能等闲视之。他几经痛苦的斗争,严肃地问:“你真的打算让日本人白白地占领满洲吗?”

“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的意思是……”

“我早就考虑成熟了,只有提请国联主持正义,和平解决。”蒋介石的怒气顿消,复又坐下,胸有成竹地说,“天地自有公理在,到那时,日本人再乖乖地把抢到手的东西还给我们。”

“这……靠得住吗?”

“我想是靠得住的!”接着,蒋介石滔滔不绝地分析了英美和日本在华利益的矛盾以后,又有些得意地说,“欺侮软的怕硬的,虽说是一句俗话,可却是一句真理。日本人敢于和我们逞强,可他也得看看英国人和美国人的眼色!”

张学良沉默不语了,集结重兵应变的决心也渐渐地软了下来。

“我们的老祖宗,是最讲以夷制夷的嘛!”蒋介石又如数家珍似的讲起了历史,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以夷制夷的典型事例。最后,他又自信地说,“相信我吧!满洲这盘危棋由我来下。”

张学良终于被说服了,但他的心里就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觉得是那样的恶心和不舒服。

“你的身体不好,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事交给中央。”蒋介石看着沉重点头的张学良,内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欣喜。他分外关切地说,“安心休养,万一社会上出现了不利于你的舆论,由我给你承担。”

对此,张学良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他结束了这次突然袭击式的邀见,怏怏不快地回到了北平协和医院。一进门,就又见到了南京外交部发来的急电,大意谓:“据驻日中国大使馆电告,近日日本政府决定对满蒙的最后方针,认为中村震太郎的失踪,系被中国虐杀,已密令,驻屯南满沿线日军,相机为紧急有效的处置。”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旋即又倒在了病床之上。

东北的局势越来越严重了,坐镇东北的辅帅张作相派人来平请示方略。对此,当事人李济川做了如下的记述:

张问我沈阳情况怎样。我说:“东北目前局势严重,究竟如何处理?我受辅帅的指示,来向副司令请命。”张说:“我因病头脑不清,精神也不好。前几天荣参谋长来,我已告诉他,东北大事,由张辅帅、臧主席和荣参谋长三人酌情处理。对重要问题咱要依靠中央,不能单独对外。中村事件的交涉,可向辅帅说,微末事情,咱们可以相机办理。”又说,“请辅帅赶快回沈阳主持政府。”我说:“今天的紧急情况,还不知怎样处理?”张说:“蒋委员长告诉我,东北外交总的方针是和平解决,不能酿成军事行动。我们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由中央负责。你迅速回去,请辅帅相机处理。前些日子驻日大使汪荣宝由东京回来,已到锦州和张辅帅说过:日本各地都在搞游行示威,跃跃欲试,想以武力占领东北。你赶紧回去吧!”

……

随着东北局势的急骤恶化,张学良越来越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了!但是,当他决定派万福麟、鲍文樾飞赴南京请示蒋介石的时候,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蒋主席不在南京!”他大为震愕,不由得黯然自问:“他去什么地方了呢?”他稍许沉吟,遂断然命令:

“蒋主席就是上天入地,也必须找到他!”

近几天来,赵一荻望着愁容难开的张学良格外心焦,生怕他旧病复发,不可救药。为了能使张学良开心,她和于凤至夫人真可谓绞尽了脑汁。九月十八日的上午,她们二人带着闾琳来到协和医院,尚未步入张学良的会客室,一缕韵味十足的皮黄散板扑面飞来:“先帝爷白帝城叮咛就,我诸葛保幼主岂能无忧,但愿得此一去扫平贼寇,也免我亲自去把贼收……”她们姐妹二人同时想到了张学良爱好京剧,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今晚陪张学良听京戏的要求。张学良自然明白这良苦用心,出于宽慰二位夫人之心欣然同意了。就在这天晚上,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当事人洪钫详细地记录了这天晚上——以及“九·一八”事变后几天发生的大事:

九月十八日夜间,张学良偕夫人于凤至和赵四小姐正在前外中和剧院看梅兰芳表演《宇宙锋》京剧,忽据其随从副官报告,沈阳有长途电话前来,甚为紧急。张学良立即返回协和医院,接通荣臻的电话,据荣报告,“驻沈阳南满站的日本联队,突于本晚十时许,袭击我北大营,诬称我方炸毁其柳河沟铁路路轨,现已向省城进攻,我方已遵照蒋主席‘铣电’的指示,不予抵抗”。张学良令其将续得情况随时报告,但此后沈阳电话即呼叫不通。十九日午夜一时许,接到荣臻十万火急的电报,内容与其电话报告相同。及至秘书处将这个电报送至协和医院,张学良正在召集戢翼翘、于学忠、万福麟、鲍文樾等重要将领开会。张学良首先说明:“日人图谋东北,由来已久,这次挑衅的举动,来势很大,可能要兴起大的战争。我们军人的天职,守土有责,本应和他们一拼,不过日军不仅一个联队,它全国的兵力可以源源而来,绝非我一人及我东北一隅之力所能应付。现在我们既已听命于中央,所有军事、外交均系全国整个的问题,我们只能速报中央,听候指示。我们是主张抗战的,但须全国抗战;如能全国抗战,东北军在最前线作战,是义不容辞的。这次日本军队寻衅,又在柳河沟制造炸坏路轨事件,诬称是我方的军队所为,我们避免冲突,不予抵抗,如此正可证明我军对他们的进攻,都未予以还击,更无由我方炸坏柳河沟路轨之理。总之这次的事件,勿使事态扩大,以免兵连祸结,波及全国。”当时各将领亦以张学良的主张为然,连夜即照荣臻所报告的内容电报南京中央。

十九日晨,张学良又召集顾维钧、汤尔和、章士钊、汪荣宝、罗文干、王荫泰、王树翰、刘哲、莫德惠等人举行会议(张学良在沈阳时设有东北外交委员会,顾维钧等人均系该委员会的委员),咨询对于东北外交问题的意见。当时发言较多的是顾维钧、汤尔和二人。顾维钧主张,东北外交须先请国联迫使日本撤兵,再谈其他问题,国联绝不愿日本的势力坐大,有碍机会均等的原则;国联如对东北问题无法解决,将来世界各国将如何对待国联盟约、凯洛格非战公约和华盛顿九国公约?因此无论如何,国联绝不能坐视这些条约成为废纸。汤尔和说(汤新由日本返回沈阳,于九月十一日由沈来平),根据他在日本的观察,日本内阁现在抑制日本军部势力,不愿使东北的事态扩大。汤又说,币原外相曾经亲自和他谈过,日本如吞并满蒙,实不啻吞了一颗炸弹,我们如用国联的力量抑制日本,正可使日本内阁便于对付军部。

随后,张学良又邀请当时平津的名流李石曾、胡适、吴达诠、周作民、朱启钤、潘复、张志潭、胡稚德、陈篆、曹汝霖、陆宗舆、王克敏、王揖唐、顾维钧、汤尔和、章士钊、汪荣宝、罗文干、王荫泰,以及东北高级官员王树翰、刘哲、莫德惠、于学忠、万福麟、王树常、戢翼翘、鲍文樾等二十七人,磋商东北问题。出席诸人也均以依靠国联、听命“中央”为是。由于这次会议,张学良迷信南京政府和依赖国联的思想更深了。在第二次会议后,即推章士钊、汪荣宝二人起草电报,向南京政府申述关于东北外交问题的意见。

……

张学良那惶恐不安的情绪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但是,他几次要南京的电话都答说:“蒋主席于九月十八日再次离开了南京。”他感到惊诧不已,多次自问:“他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呢?难道还有比‘九·一八’事变更重要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