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学良和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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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与此同时,东省特区行政长官张景惠的部属——负责办理对俄外交的教育厅长张国忱的白俄顾问——帝俄时代的将军托马舍夫斯基企图利用中国在西伯利亚搞复辟,他到处游说东北军将军:“苏联有大饥荒,人民奄奄待毙,对于共产党政权极度不满,欧美各国对于苏联也有仇恨,倘若有人此刻发难,共产党必倒台。中国若能趁这个机会对中东路主权一举收回,不但苏联此刻无力进行反抗,就是世界列强也必双手高举,赞成中国的行动。”张国忱听信了这位白俄顾问的建议,和行政长官张景惠做出决定:把中东铁路苏联局长伊万诺夫遣送出境,口实是他不答应中苏在各种公文上会签的要求。结果,苏联不但没有提出强硬的抗议,反而采取了友好的态度,希望从善了结这一事件。这就给张学良造成了一个错觉:苏联惧怕东北军,驱走苏联的赤色势力,一举收回中东路是指日可待的事。

张学良为了静观蒋、冯、阎、李之间的战事发展,当然也想会会久违的心上人赵一荻小姐,遂决定移师北戴河。正当他孤独地回味蔡公馆那无数个美妙之夜,思忖着如何把远在天津卫的赵一荻唤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副官谭海却为他带来了惊人的喜讯:赵一荻小姐静候门外求见。

就是在这次久久企盼的相逢中,赵一荻小姐忘却了少女的羞怯,热泪盈眶地扑到了张学良的怀抱中,就像是一株久旱逢雨的绛珠仙草,尽情地吸吮着爱情的甘露;而张学良则如痴如狂地亲吻着那滚烫的朱唇,不停地喃喃而语:“小妹,我爱你……”自此以后,赵一荻巧妙地骗过同来避暑的父母兄弟,经常一人出入张学良的下榻之处。每逢二人私下幽会的时候,似乎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那大海深沉的呼吸声恰如一首甜美的乐曲,陪伴着他们度过相亲相爱的时光……

今天吃过午饭以后,赵一荻顽皮地提出和张学良下海同浴。张学良欣然答应了,并提出无论是胜是败,今晚都要和亲信副官“五大少”于海滨浴场举行野餐晚会。

正当驻步沙滩上的亲信副官们望海品评张学良和赵一荻谁胜谁负的时候,机要秘书神色有些慌张地走到近前,报告收到了紧急密电,请示可否唤回游兴正酣的张学良当即处置?这“五大少”副官们一听来了火气,七嘴八舌地驳斥:“你不知道总司令的脾气吗?他玩在兴头上的时候,最讨厌的是政治事件!”

“再说,你打铁也不看看火色,”其中一位伸手向大海中一指,“你看看这光景还不明白吗?”

“就是嘛!跟着总司令这么多年了,怎么连个眼力见也没有?”

“你呀,今晚要是想吃总司令的野餐,现在就不要扫他的兴!”……

谭海听着这刺耳的话语,不敢从旁相劝,只好对心急如焚的机要秘书使个眼色,请其速速离去。他作为贴身的副官,出于尽职尽责的本能,再也无心观看大海中那开心的比赛了!他焦急不安地在沙滩上踱着步子,不停地自问:“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对总司令是吉还是凶呢?……”

谭海一边沉思自问,一边沿着松软的沙滩随意地向前徜徉而去,待到他被身后的欢快的笑声唤醒以后,他迅然地转过身来,看见“五大少”正围着游兴未尽的张学良和赵一荻开心取乐呢!他沿着原路放步跑来,走到张学良的身前,情绪不高地自责:“总司令!我失职了……”

张学良很是喜欢这位门第不高的副官,他不仅有一颗效忠主人的心胆,而且还有着敏锐的政治远见。尤其是他力主处决杨宇霆和常荫槐的见解,给张学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素常日子里,谭海虽然不像“五大少”那样和张学良随意欢笑,但他从不和这样的欢笑相离。今天,他为什么竟然独自离去了呢?情绪又为何是这样的不高呢?张学良稍许思忖,误以为谭海说的失职是擅离职守,故严肃地质问“五大少”:“是你们冷落了谭副官了吗?”

“没有!没有……”未等“五大少”开口解释,谭海匆忙摆着手说,“是我自己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不知不觉地离开了大家。”

“噢,是什么大事啊,搞得你连玩的情绪都没了?”张学良好奇地问。

“这……”谭海不知该如何回答,唯恐说出真情,败了张学良和“五大少”的兴。

“说嘛!”张学良可能是玩得太尽兴了,淡然一笑,“今天破例,就是真的有军情、政情报告,我也不会生气。”

“报告总司令!方才机要秘书前来报告,说是收到了一份紧急密电,需要您亲自处置。”谭海依然有些唯诺地说。

张学良蓦地陷入了沉思。刹那之间,“五大少”那责备的目光一齐投向了谭海,空气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这时,唯有赵一荻真正明白张学良的心思,十分豁达地说:

“你去处理公事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张学良如释重负地笑了,转身拍了谭海的肩膀一下,亲切地说:“小妹更过衣后,你送她回赵公避暑的别墅。”

张学良回到自己的下榻处后,亲自拆阅了外交秘书王家桢发来的密电。对此,王家桢曾回忆说:

张国忱、邹尚友等亲率白俄人员和中国军警搜查了苏联驻哈尔滨总领事馆,搜到了两大箱文件,根据这些材料……将苏联的铁路管理局长耶穆沙诺夫、艾斯孟特等押解出境。据说耶穆沙诺夫局长在押解途中,尚建议一切可以商量,愿让出四个处长名额给中国人,希望和平解决。而张国忱等则坚决采取了强硬态度,拒不接受。

这项消息传到沈阳,大帅府的秘书厅里议论纷纷,有的说:“东联孙权,北拒曹操,乃策之上也;而今东抗孙权,北拒曹操,是乃走麦城之路也!”又有人说:“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点;今也,不顾条约上的诺言,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竟将邻邦的使臣押解出境,这怎么能叫四夷宾服呢?”总之,当时在沈阳的一般公务人员对这件事,大部分表示不赞成。日本驻沈阳总领事林久治郎同我谈起此事,兴高采烈,极力表示日本朝野对中国此举一贯支持,并盛赞哈尔滨中国当局英明果断,一定早已摸清苏联现在内部情况的底细了。我听了林久治郎的议论,觉得这事更应该警惕,更值得注意的是,恰恰和那位白俄将军的预料相反,世界舆论绝大多数对我们无故夺取中东路的事件,予以抨击。自然,这其中也有在中国享有特殊权益的帝国主义分子恐怕中国开此先例,影响他们自己本身的利益,所以极力抨击中国片面毁约的不当。在国际上的一般报纸杂志上,我还没有发现有为我们此举拍手喝彩的言论。过了不久,我接到我的驻东京办事人拍来的电报说:苏联已和中国全面断绝外交。我读电报的时候想:这事情闹严重了!既然苏联和中国断绝外交,南京当然先接到通知,那么,南京也不能不首先通知肇事地方东北呀。当时张学良在北戴河避暑,我就拿着电报到大帅府秘书厅向王树翰秘书长说:“事情弄严重了,苏联和咱们断绝国交了!”王秘书长很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从哪来的消息?”我将东京来的电报给他看了,他才非常惊慌地打电报给张学良……

是夜,张学良又收到了驻哈尔滨的东省特区长官张景惠、中东铁路督办吕荣寰、教育厅长张国忱等纷纷拍来的电呈:“要求进兵吉黑,强制接收中东路,将苏联的铁路局长及苏联籍的全部工作人员一律解职送出国境,白俄人员则留用不动,并且说苏联一定不能抵抗云云。”面对即将爆发的轰动世界的中东路事件,身为东北最高行政长官的张学良持何种态度呢?他决心对苏联用兵,强行收回中东铁路。同时决定悄然返回沈阳,部署和苏联红军作战的有关事宜。

但是,赵一荻那美丽的倩影又出现在张学良的脑海屏幕上。就这样离去吗?这不仅违拗了他在此爱情上的良苦用心,而且也对不起痴心的小妹赵一荻,一年多以来相互思恋的日子再也不能重复了!不这样离去吗?可又如何做到像现在这样形影相随呢?赵一荻毕竟才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女,她有决心冲破赵公馆这座封建的牢笼,和自己自由地比翼双飞吗?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地位和声誉,一个堂堂的东北最高行政长官诱拐一名十七岁的名门少女,社会上将会如何议论自己呢?父执和同辈的部属又将如何看待自己呢?元配夫人于凤至大姐又将作何感想?……他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深渊中了!

爱神的力量是强大的,它很快使张学良斩去了一切顾忌和他念,余下的就只有这样一条路了:我必须和赵一荻小姐结合。他唤来了谭海,焦躁地命令:

“你立即赶赴赵一荻小姐的住处,把她请到我这里来。”

“总司令,今天这样晚了,明天……”

“不行!”张学良蓦地站起,暴怒地,“我命令你,立即把赵一荻小姐给我请来。”

“是……赵公问起缘由,我怎样回答呢?”

“这我不管,随你怎么说都行!”

谭海不知施展了何等的骗术,真的把赵一荻请来了。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只有一个意念:爱。当她获悉张学良就要离开北戴河以后,扑到张学良的怀抱中失声地哭了。她突然终止了啜泣,尚未揩去满面的泪迹,便从张学良的怀抱中猝然挣脱、站起,她忘记了少女的羞耻,沉毅地说:“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只要你不嫌弃,做一位陪伴你的使女也心甘情愿。”

张学良的心震颤了,他再次把赵一荻拥抱在怀中,历经炽烈的相爱,又痛楚地说:“小妹,你不怕父母的反对吗?”

赵一荻仰起泪洗过的脸庞,摇了摇头。

“你不怕毁掉自己的声誉吗?”

赵一荻沉毅地摇了摇头。

张学良激动地淌下了热泪。两个相爱的身躯连在了一起,两颗相爱的心也跳动在了一起……他们终于从热恋的情海中游到了岸边,欲要策划出走的办法,谭海又送来了一份机密电。张学良阅后放在了一边,但他的神思又似飞向了远方。赵一荻不安地问:“是和苏联交战的消息吗?”

“不!是蒋主席从北平发来的急电,邀我即刻赴平,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为何突然跑到了北平?你见过他吗?”

张学良凝思不语,微微地摇了摇头。

“听爸爸和朋友们说,这位蒋主席心狠手辣,你可要当心他啊!此次北平之行……”

“我不能不去!”张学良笑了笑,“放心,目前他还不会对我下毒手。”

“你太自信了吧?”

“不,从全局讲,他还需要我。”

“这次相邀,他具体需要你一些什么呢?”

“尚不清楚!”张学良沉吟片时,“先不去管他,我看还是商量咱们的事重要。”

赵一荻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幸福、甜蜜。

……

蒋介石突然移驾北平是有其政治背景的。

一九二九年三月突然爆发的蒋桂战争,蒋介石获利是最多的。战前,他在北方利用桂系与唐生智的矛盾,起用唐生智,驱逐白崇禧,险些置白于死地,并把河北的一些地盘抢到了手。接着,又诱骗李济深来南京,猝然发难,扣李于汤山,借以分化粤系,拆散粤桂联盟,孤立桂系。然后迅然发兵两湖,借李明瑞倒戈之机,一举击溃桂系的军事集团。兵不血刃而定武汉。

与此同时,老谋深算的蒋介石识破了冯玉祥坐收渔利的意图,利用其部下不愿回西北过艰苦生活的心理,收买了西北军的重要将领韩复榘和石友三,使其在冯玉祥下令驻防山东、河南的西北军西撤的时候,突然叛冯投蒋。这样,他又没费一兵一卒,占领了鲁豫两省的大片土地。并强令冯玉祥下野,出洋考察。

但是,令他疑惑不解的是,冯玉祥明知阎锡山是自己的宿敌,为何还要冒险去山西,结果落得个被软禁五台山县的建安村。如果说阎锡山此举是真心拥护中央,他为何不把冯玉祥解到南京,听候中央的发落?他所谓的愿作调停人,并劝冯玉祥出国游历,以息争端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更使蒋介石起疑的是,阎锡山突然发来电文,请蒋介石准其偕同冯玉祥一道出洋考察,并声明在出国前须检查身体,随即赴北平住进了德国医院。他拿着这份电文久久沉思不语,实在弄不清这位工于计谋的阎老西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遂又把心腹谋士张群、戴季陶、吴稚晖等人召到官邸密议,统一了如下的见解:

冯玉祥赴晋拉阎是权宜之计,在韩复榘、石友三叛冯投蒋、西北军受到严重创伤的今天,只有拉阎锡山下水——一块倒蒋,自己才有出路;阎锡山软禁冯玉祥之举,是要挟中央的有力砝码,如果中央趁势消灭晋军,他则和冯玉祥结成反蒋的统一战线;如果蒋介石的中央肯于给晋军更多的好处,他就不动声色,保持目前都倚重于他的有力局面;阎锡山声称偕同冯玉祥出洋考察是烟幕弹,目的在于去北平探听各国使节对战事的态度,可能的情况下,还会密访在北戴河静观战事态势的张学良,离间东北军和中央目前所保持的和谐格局。

对此,蒋介石再也坐不住了,遂做出了北上北平的决定。

行前的一天晚上,蒋介石早早地倒在了床上,独自思索北上的应变之计。然而客厅中那温暖、甜蜜的《圣母颂》的钢琴声绵绵不息,搅得他的心思难以集中。一年多的所谓夫妻生活,蒋介石觉察到了宋美龄不甘于充当自己英文秘书的角色。事实上,她正在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美国人交往,利用一切舆论工具有意提高身价;近来战事频繁,财政支付巨大,宋美龄利用其兄宋子文这位财神爷紧紧拉住了江浙财团,为蒋介石赢得战争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蒋介石越发地要刮目相看这位政治妻子宋美龄了!

宋美龄于政治一道有着超人的聪明之处,她不仅能正确地分析局势的发展,而且还能准确地掌握蒋介石的心术和权谋,经常于谈笑之中帮蒋介石排解政治上的难题,逐渐地变成了蒋介石在政治上不可缺少的贤内助了!就要北上了,蒋介石很希望听听宋美龄的意见。可她今天好像是有意作祟似的,竟然还有心思坐在钢琴前边,从容不迫地弹奏着她喜爱的乐曲《圣母颂》!

琴声终于消逝了,卧室的门缓缓地打开,宋美龄笑靥可掬地走了进来。倒在床上的蒋介石蓦地坐起,有些急不可耐地说:“夫人!我等候多时了。”

宋美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支喜爱抽的英国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复又吐向空中,她望着渐渐地扩散开来的烟雾,慢悠悠地说:“你还没睡?有什么心思吧?”

蒋介石向后一倒,背倚着那松软的睡枕,说:“你说说看,我现在有什么心思吧?”

“一、担心此次北平之行,诡计多端的阎锡山不肯就范,对吧?”

蒋介石先是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这潜台词是:“这是世人皆知的事,还用说吗?”但是,当他再一品味这话的语气,遂又有意地说:

“夫人,你说我的北平之行胜算多于失败呢,还是失败多于胜算?”

“对离间阎锡山和冯玉祥,我从不怀疑你的胜利。但是如何在其基础上削弱阎锡山的势力,准确地说,在削弱这位视财如命的阎老西的经济命脉方面,你连想都不曾想过,那只有失败一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