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张强文集·国画与思潮观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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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收视反听(踪迹维度丛书/卷四)自序

“收视反听”本来的意思是让感官不受不识,由此使心灵获得自由。

“……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旁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文赋)

它所延展出来的意义是,不闻见,不识讯,让精神在宇宙中随意飞翔,心灵在峰巅上自由游荡。

“收视反听”是对“聪明”的反拨:

其实,“聪明”二字,本身是感官系统的高度发达的形容,它的意思是敏感于外界信息的接受。

然而,过度的敏感也注定会成为认知这个世界本相的蔽障,而“聪明”往往会与狡狯相连,导致本性的游移,并有可能掉入奸猾的边沿。

同时,“收视反听”也是对内心世界的观照:

在后现代的语境之中,一切的内心的活动都可以被迅速地物化出来。在反讽精神狂妄与心相虚妄的同时,也往往会把内心的观照,等同于虚饰世界。

因此,“收视反听”便自然成为我们重新进入内心世界的一个支点。

“收视反听”是对本性的查询与把持:

当人性本身在后现代之中被碎片化之后,人本根性是否还存在呢?

碎片时代是否还存在一个“性灵自在”呢?

其实,后现代的意义在于,将文化的历史堆积层所形成的虚伪加以颠覆性排除,以此达到对于文化真实关系的揭示。

在中国古代对此有过明晰的认识:

“佛者哭樊网之密,逃而为禅;仙者苦金丹之难,逃而为玄;儒者苦经传之博,逃而为心学。画者苦门派之繁,逃而为逸品。”(李修易·小蓬莱阁画鉴)

这种策略在今天看来,其对于问题语境的恬然转换与机智的消隐,也充满浓烈的“后现代性”。

但是,如果这种转换与消隐不能够进入新的创造天地的话,这里的“机智”也就相应地堕入了油滑。

不过,以上的“弃聪明”、“辨机智”也各有其误区与陷阱,毕竟中国古典文化智慧,在当下语境之中的采纳,必须有着加倍的警觉与惕醒。因为稍稍不慎,就会变成一种古典与当下的伪性廉价苟合。

无疑,在叙述逻辑所形成的上下文关系上,“踪迹维度丛书”具有如此的特征:

卷一:《人体是秀场还是战场吗?》,关注的核心命题是“张强踪迹学报告与女性主义”,其中的布设策略是“理性的审视”与“喧哗的话语”并重,在一种尖锐的对立中,扩展了问题的空间度数。

卷二:《艺术经验博弈与学科概念》,则转向了踪迹学报告与行为书写所构置的问题交契中,暴露于“访谈、对话”的形式,而与社会性的思想之间,形成了缠绕式的胶着状态。它意在交代踪迹学艺术在不同传播通道之中,对于问题凸显程度的差异。

卷三:《行墨巴黎》,所关注的完全是作为艺术所提示的国际化问题,以及“张强踪迹学报告”在国际语境之中所醒示问题的对立与消融。尤其是“行为书写”、“景点装置”中的尖锐指向。这些完全生发于东方文化的方式、智慧与策略,依托于具有普世视觉形式的人体、几何体的动作与踪迹,在与国际语境逼仄的审视之中,所要达到的一种“播撒与扩散”的目的。

卷四:《收视反听》中,第一部分我所要展露的是在1991到2008年间,有关“机动书法”到“踪迹学报告”、再到“踪迹艺术”各个阶段的变现的动意与期望。这个起点到终点之间,所要面对的内心世界的变化。

第二部分是与作者的心灵交契,这里同样没有任何的客套与虚饰,一切都是来自于最真切的身体意会与经过验证。它采取的是最具有人性本真的东西。

如果把“附录”的部分仅仅看做是一种个人文献的罗列,则是不小的误解。尤其是在不同文章里面所构建的叙述语境之中,对于踪迹学的讨论,则更具有真切的社会艺术学意义。同时,这里提供了相应的数据,可靠地宣示着踪迹学在传播层面上所通行的路径。以及我个人在此段落之中,对于踪迹学及其艺术的关注重点所在的时间坐标。

面向内心的同时,也不可能完全拒绝外在。

或者说真实的内心,也注定是在外在的给养下,被培植起来的。

“收视反听”层面上弃绝“聪明”的意思是,要警惕与过滤掉那些浮华的嘈杂,去追寻宇宙与人间真实的天籁之音。

在此意义上,“收视反听”,其实就是一种重新开放的起点了。

同时,也包含了获得新的巅峰体验的可能性——以及对心灵真正自由的祈望。

2009年2月19日 凌晨于重庆黄桷坪

第一部分 自述

小引

这是本书中一个特别的部分。

说它特别的地方在于,这些从1991年初开始,直到2007年底为止,从我的心灵深处,陆陆续续地流淌出这些文字。

这是一种诉说欲望的满足?抑或是心性交契的诉求?还是一种来自虚茫之中的自我辩护?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还许是各占其中的部分吧!

我想更有可能就是一种精神运动的轨迹。

确切一点是精神的自传吧。

这些自述从最初的命名“机动书法”,到后来的“踪迹学”的产出,以及进入“行为书写”,之后进入时装、装置以及社会性反应的状况,皆有详细的交代。

更有发展后来的踪迹吸纳、观念书写,甚至对于踪迹实施自我颠覆的“影像学”的设置,其中都有及时而鲜活的反映。

这里有无情的自我理性剖析。

也有细致的自我情感起伏的描述。

在这里,我获得了心灵的安宁与满足。

一个可靠的艺术方案发展,通过一个相应的时间长度,被明确地固定下来。

它成为进入历史的可靠通道。

或许,这一部分的内容本身充满了在不同层面上的重叠感;或者,自述本身就是一种阐述;或者,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感性的呓语而已。

……

然而,对于古典艺术形态而言,所有的作品是以对图式表述天才性精熟作为判断依据的。不需要艺术家去阐述什么,甚至不需要借助于艺术家的思想轨迹,一切都是在现成的视觉呈现之中无遗暴露。

如果说要对古典艺术家进行全面的论述,他的思想可能会有助于理解其依据的支点,但是,也可以说,作品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的显现。

现代、乃至于后现代就大不同了——或者我们该用“当代艺术”这个概念来称之。

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之中,作品已经不再是“为什么这样”做,对于作品的创作冲动已经不再是首要关注的,而是这样的创作是“为什么”?关注的已经是这种冲动将降落在什么样的空间之中,或者说,如果没有相应的思想依据的话,作品本身就失去了对于问题的指涉性,失去了对于问题的可能呈现的气氛营造……

在对于元叙事怀疑的冲动之下,在问题讨论的情境营造之中,我的有关艺术创作的指涉性也就成为主要的前提。

于是,在这些自述之中,也就自然地包含了对于这些前卫的、先锋的、独创的品质的提示、省察、觉悟的交代,同时甚至包括了一个自我追问与论证过程。

不过,对于我个人而言,将这些自述放置在一起,却绝然不是一种顾己自恋式的情绪观照,而更重要的是,放置在一个相对的时间长度与特定空间之中的时候,其中所显示的问题的征兆,却也开始发生自然的位移,它注定由原初对于问题的片段关注与集中的凝视,已经自然地转化为在时间坐标上的点状分布。

问题在于,这些聚合在一起的自我述解,也会自然地“团块般地扭结”,将偶然性的幻觉不断地沉淀为真实的问题针对,将偶发的行为,在必然的“差异性重复”之中,获得坚实的理念——甚至由此而提升出哲学的分辨。

于是,这些写作于近20年时空中不同时间刻度中的文字,也就自然成为一个个结实的链条,它关联着过去,指向着未来。

第二部分 对话

小引

一场“行为书写”结束之后,在工作的现场、或者是在稍后的就餐时间里,二人、或者三人、多人,将对于这场合作的行为,重新进行言语的交契,这些对话的重心无疑是集中在如是方面:

A。现场的动作结果——关于踪迹;

B。动作的由来——关切踪迹学报告的产出;

C。动作的归属——关乎踪迹学的探讨。

这种方式本身,就像是一场小型的研讨会——而尤其是在现场进行影像记录的第三者乃至于第四者的话语也参加进来,其对话的内容也就自然地扩展开来了。

通常的情况是,在这个极度的感性活动中获得的主观经验,在表述者口中,却会变得异常的冷峻与理性——我无法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真实原因,但是,这些带有哲理性的言语,却不断地提示着一个有关“张强踪迹学报告A/B模型”观念书写的前奏。

而尤其是在后来所出现的拒绝合作的谈话之中,却也在肇示着对话本身就是一种合作的姿态,我们几乎可以说,话语书写也是一种踪迹在观念层面上的显现。

这里的悖论是,背对的书写着不知道书写的过程;而纸面的挪移着也在紧张地捕捉运动的笔墨踪迹时,根本无法观察到全面的运动的结合点与拒斥点——而似乎只有在场的记录者,或者是另外被邀请而来的观察者,可以具有掌握全局的视觉力。

因此,这些言辞的立场也就自然地出现三种占位:

之一,作为书写者,行为的策划者与概念的生成者与持有者,在书写的过程之中,却是“视觉缺席者”,或者说是权力意志的隐匿者。这里的言语立场,更多的是探询作为B单位的感受幅度。

之二,作为对于书写者书写的改变者,在仅有的一次性参与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疑与猜想,在面对纷沓而至的笔踪墨迹的时候,一切理性的判断,必须在感性的触及之中,得以迅捷的实践。这个时候的话语立场,更多的是对于自我动势的回想,同时,也会从另外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作品所包含的令人“迅速成长”的可能度数。

之三,作为观察者,看到的是一个整体A/B互动书写的过程,感觉的新颖结论的扑涌而至,矛盾的纠结与不经意的解决。在这个视角的话语立场,则偏向于合作过程之中动作的关系幅度。他更有可能更会进入形而上的考量之中。

这些对话更多地集中于“张强踪迹学报告A/B模型”的前30位合作者,后面则变更了采样的方式,以对特定回答作为报告的数据。

今日看来,这种改变利弊昭然,有利之处是可以面对同样问题,测试解答的偏离点;弊端之处在于,缺少了更为鲜活的话语即兴,书面语言如仪式般的郑重,一切表述也就带有刻板的嫌疑,而尤其是这种采样自然地将旁观者意见彻底排斥在外了……

与合作者的对话,其实是一个继续互动书写的过程,是话语踪迹的接续呈现。

如果说这些合作者,在合作之初并没有对于“张强踪迹学报告”有着足够的理解,甚至有的也许连起码的理解都谈不上。但是,合作之后的感受述说,确实令我感到惊讶。

如果男性写而女性控制的话,那么,我认为男性是一种能力的体现,而女性则是感性意识的显示。(B3)

对女权我不敢考虑过多,害怕走火入魔,因为世界上就男女两个部分,男女包括了整个世界,我不太认同女权,她太夸张。事实最后的理想是两性间的融合,因为现在已出现了男性带有女性心理倾向,而女性带有男性心理倾向的事情。(B4)

我们的合作是一种结构。(B5)

我有时是按音乐的节奏,觉得好看时就停下来。(B6)

举例说有一张是用大笔写行草,后来又换成小笔,开始用行草,我的想法就是建立一个结构,然后又换成小笔,用干笔皴擦做一些肌理。就这个作品而言,我觉得你的这个活动已经完全由我掌握了。(B7)

我觉得我自己是利用你的手来画自己的画。(B8)

我并不觉得滑稽,特别奇妙。(B12)

男女之间的搭配有阴阳概念。(B13)

根据你有限的动,和我有目的的动,搞出最终的东西,我是在借你的手,借你的一切,根据我动的过程使它好看起来。(B14)

做了以后呢,可以更加热爱这个生活,我觉得会珍惜生命的存在。(B15)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显然是笔与纸在同时起作用。(B16)

这些东西是一次性的,以后再也难以重复了,是不可仿制的,就是同一人也是如此。(B17)

女权是人为的,踪迹是天然的;主义是人为的,动作是自然的。(B18)

(合作之后)那是一种很“得劲”的感觉,看了以后欣喜,比较愉悦。(B20)

觉得太容易了。呼啦一下就完了,觉得说它好,心里不踏实。(B27)

幻想的因素比较多,脱离了现实,是另一种空间的东西。(B30)

合作者们所时常迸发出惊人的思想火花。还有她们在其中发现了许多我始料不及的精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