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八线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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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向鸭绿江浇尿的“胜利者”

彭德怀等人正在房中开会,忽然空袭警报响起来。

方晋从外面跑来,说:“快出去隐蔽。”

彭德怀不紧不慢地扣上笔帽,又戴上帽子。他说:“慌什么,又不是没见过飞机。”

敌机成群飞来,飞得很低,在山沟里转悠,带起的风把山沟里藏汽车的稻草、树枝吹开,露出了汽车,于是敌机开始对汽车狂轰滥炸。

敌机飞走以后,汽车有30多辆被炸碎了。

彭德怀站在废汽车跟前说:“我们汽车本来就少,好不容易缴获来的,真叫人心疼。”

恰好洪学智过来了,彭德怀指着他鼻子问:“你们怎么搞的?为什么汽车不疏散、不伪装?”

洪学智笑着说:“老总,消消气吧。确实伪装了,还是被炸了,有什么办法呢!”

彭德怀哼了一声。

洪学智说:“炸了就炸了,以后再缴嘛。”

彭德怀说:“你这个人啊!”

洪学智说:“我只能找美国人算账。消消气,我陪你杀一盘。”

彭德怀一甩袖子:“不杀。”

回到住所,彭德怀看见毛岸英兢兢业业地在灯下刻钢板,他没有打扰他,就点了一支蜡烛,想看几页书,却又看不进去。

不知怎么的,眼前毛岸英的脸换成了另一张脸。彭德怀自己吃了一惊。怎么会想起了他?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脸上总是带着三分微笑。他叫郭炳生。

郭炳生的父亲郭得云是彭德怀的老朋友,在湘军时的老班长,情同手足。那一年,彭德怀在当连长时,带人杀了当地欺压一方的恶霸闯下大祸,上司要拿他正法,他没处躲,就藏在武汉郭得云家。后来郭得云死了,临死时托孤,那时郭炳生才是个10岁的孩子。

他把郭炳生抚养成人,带入革命队伍,带上井冈山,郭炳生后来当了红三军团的师长。没想到,1931年红三军团回师宁都时,郭炳生带红二师一个团和一个特务连投了敌,这个青年人经受不了艰苦斗争环境的考验,垮掉了。

为此事,彭德怀大为震惊、愤怒、伤感,很长时间它像碾盘一样压在他心上。也许是这种心理所致,1946年,他惟一的侄子彭启超找到延安投奔他时,彭德怀对他说:“你如果有二心,我会亲手毙了你;如果我背叛了革命,你也可以处死我!”

对青年人要严加管教才是啊!

想到这里他晃了晃头,怎么想起这些陈年旧事了?

夜很深了,彭德怀已经在各处巡视一圈了,回来时,见毛岸英的小屋里仍点着蜡烛。

彭德怀转身又走到厨房去。

烛光昏暗,且罩在巨大的黑纸灯伞下,显得工棚子愈加昏暗。毛岸英还专心地在灯下刻着钢板。

彭德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鸡蛋,放到毛岸英手上,说:“热的,吃了它。”

毛岸英说:“我不饿。”

“怎么不饿,都下半夜2点了。”

毛岸英吃着鸡蛋。

外面有敌机掠过声,扔下的照明弹把纸窗照得雪亮。

“刻什么蜡纸呢?”彭德怀问。

“帮他们忙,是战役总结。”毛岸英说。

“你的字挺漂亮啊。”彭德怀说,“我的字不行,从小没念几年书。”

毛岸英说:“你的字挺有劲的,一看就是大将军写的。”

“这可有点形而上学了。”彭德怀说,“我是从旧军队干起的,由一个小兵升到排长、连长,找到共产党的时候都熬到团长了。”

毛岸英说:“你从小就想当军人的吗?”

彭德怀说:“咱们湘潭县有个乌石村,我家就住在那里。我们村头有个小庙,叫易参政祠,说这个易参政是个杀富济贫的英雄,老百姓都去拜他,给他烧香。我从小就崇拜易参政,他这个参政的官儿是元末起义军领袖陈友谅封的。我和几个小伙伴们立志长大后当易参政那样的人。”

毛岸英说:“你和我父亲不是都走了杀富济贫这条道了吗?”

彭德怀笑了:“是呀,有共产党的杀富济贫。”

毛岸英突然说:“彭叔叔,你放我到前线去吧,我在这呆着用不上力。”

“大材小用了?”彭德怀说,“想当官了吧?噢,我想起来了,你当过苏联近卫军的中尉,现在能当团长、师长了,是不是?”

毛岸英说:“我那是说着玩的,我可没那份野心。”

过了一会儿,毛岸英欲言又止地望着彭德怀,手里摆弄着那支漂亮的手枪,央求地说:“爸爸跟您交代过,我听到了,他说让我下连队。”

彭德怀从炮弹箱上抬起屁股,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是总司令,调兵遣将权在我手里。”

毛岸英情绪消沉地站在一旁不吭声。

彭德怀语重心长地说:“我也不跟你打官腔,告诉你,你说对了,就因为你是毛泽东的儿子,我才不放你下连队。你只要站在朝鲜土地上,就是分量,毛泽东的儿子在前线,我彭德怀向志愿军指战员讲话,号召他们为国家流血牺牲,就讲得有底气,你懂吗?”

毛岸英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但是的!”彭德怀说,“如果你小弟弟不失踪,岸青不是病着,那是另一回事了。”

毛岸英抗议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怕我死,难道毛泽东的儿子就不能牺牲吗?”

“你浑蛋!”彭德怀火了,“毛泽东的亲人牺牲得还少吗?你的妈妈杨开慧,你的叔叔毛泽民、毛泽覃,你的姑姑毛泽健……你的父亲为革命付出的是6个亲人的代价。”

毛岸英面对激动得怒不可遏的彭德怀又感动又不平静。

稍停,彭德怀缓和一下口气,说:“你以为在我眼前就锁在保险箱里了吗?敌机天天轰炸,有什么前方后方?好男儿报效祖国,还怕没有时日吗?”

毛岸英低头不语。

彭德怀关切地问:“你给爸爸写信了吗?”

“尺寸之功未建,写什么?写我刻了几张蜡纸,印了几刀纸的宣传品吗?”毛岸英发着牢骚。

彭德怀笑了:“情绪不小呢!明儿个我把司令让给你,我来刻钢板,看样子那时候毛岸英就壮志得酬,可以给老子写信了,是不是呀?”

毛岸英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倒是有志男儿的话。”彭德怀问,“给媳妇写信了没有啊?”

毛岸英说:“写了也没法邮。”

“还是写了。”彭德怀说,“写了交给我,有信使来时叫他带回去。”

毛岸英正和参谋高瑞欣在印刷战报,一张一张地印,满手都是油墨,连脸上也沾了一块。

曹桂兰扛了个箱子进来。

毛岸英问:“曹桂兰,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曹桂兰一见他鼻子上有一块蓝油墨,“扑哧”一下笑了,拿了手绢替他擦。

曹桂兰说:“我给你送来一台速印机,有了它,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她打开箱子,是一部崭新的速印机。

毛岸英问:“哪来的?”

曹桂兰说:“当然是麦克阿瑟送的啦。”

毛岸英摆弄着说:“电动的,好是好,可这里哪有电啊?这不是白费吗?你还是还给麦克阿瑟去吧。”

曹桂兰也不做声,将10节1号电池放进去,拿了1张蜡纸贴上,加了油墨,一开电钮,印刷机立刻工作起来,自动翻纸,自动叠纸,快极了!

“原来是交流、直流两用的!”毛岸英说,“干嘛不早说!”

高瑞欣也拍手直乐:“我们可从奴隶社会一下子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了。”

“什么?”彭德怀恰好经过,故意噘起嘴来问,“谁在讲怪话?我彭德怀这里成了奴隶社会了?谁是奴隶呀?我就是奴隶主了?”

年轻人全笑个不停。

这时洪学智过来说敌人追击的速度特别慢,不怎么上钩,他说沃克是个老狐狸。

彭德怀说:“看来,我们必须进一步迷惑敌人,骄纵敌人,引诱他们放开胆子前进。”

洪学智说:“那最好是大步后撤。”

彭德怀说:“电令各军,不要再进行反击,主动后撤,再撤十几公里。不过撤退的时机和方式要掌握好,别露了馅儿,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的意图。”

邓华说:“沃克一旦看出我们是引诱他钻口袋,就不会上当了。”

彭德怀说:“要给敌人一个错觉,以为我们打不赢,这样才能放开胆子往前赶。”

他的大手一挥,停在空中。

沃克确实对战局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中国军队打得那么猛,得了手却又在一个早上同时后撤,是战术,还是像麦克阿瑟分析的那样,是没有实力?

他把几个军长叫到了清川江司令部。

沃克说:“我看我们的对手不是小股部队,非正规军会打得那么硬?”

1军军长米尔本说:“打着打着就撤了,会不会是计呀?”

9军军长库尔特说:“麦克阿瑟将军分析得是有道理的,中国军队是来骚扰一下,他不撤就会被我们消灭。不然,我们撤过清川江,他们正是连连得手的时候,为什么不追击?”

沃克说:“我们还是小规模出击,试探性进攻一下,如果没有出现危险,我们再大胆北进。”

到了11月16日,沃克经过试探性接触,发现中国军队一触即退,他更相信是计了。

他用这个想法试图说服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站在坦克车前,对沃克说:“敌人又退了吧?这是我们空中优势发挥的结果。”

沃克不语。

麦克阿瑟说:“中共军队最多不过六七万人,敌人的胆怯再次证明了我的判断。沃克,大胆出击吧,感恩节占领朝鲜全境的计划落空了,延迟一个月,我们要在圣诞节结束一切。”

沃克说:“好吧,我希望前面等着我的不是一个幽灵。”他显然对麦克阿瑟的推断持怀疑态度。

麦克阿瑟说:“我听第2步兵师师长说,你的儿子在战场失踪了?”

沃克说:“是的。”

麦克阿瑟说:“上帝保佑他还在,哪怕是在敌人的俘虏营中。”

沃克木然的脸上毫无表情。

作战室需要大量的纸,前一段仓库里没有,昨天到了一大批电光纸,曹桂兰扛了一大卷送过来,累得她一进门就摔了个大跟头。彭德怀不让她走,让毛岸英、高瑞欣他们带她到食堂去,吃过晚饭再走。

怕敌机发现生火煮饭的火光,这几天伙房是两头不见太阳开饭,这样一来,吃过晚饭也快9点钟了,冬天天短,下午4点钟太阳就落山了。

毛岸英拿了手电筒,自告奋勇去送曹桂兰。

走出门没几步,毛岸英说:“我再叫一个人,一起去送你吧。”

曹桂兰瞥了他一眼:“你那么胆小啊!怕狼吃了你?我都不怕。”

“不是,我是怕……”毛岸英说了一半。

他突然觉得下半句说不出口。他本想说:怕别人议论,毕竟是年轻男女单独在一起呀。可是你心里没鬼怕什么?况且一说出来,曹桂兰会感到没面子。可心直口快的曹桂兰早明白了。

曹桂兰说:“你封建,你是怕人家说闲话,对吧?”

毛岸英不语。

她笑了:“小心眼,叫我猜对了!这炮火连天的,谁还有心思天天琢磨邪门歪道的事?算了,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一揭了底,倒叫毛岸英感到没面子了,他看了看月光下难走的山路,说:“天这么黑了,还是我送你吧,你一个人走,我怎么能放心!”

这一说,曹桂兰挺高兴,却故意板起面孔问:“不找个证明人了?”

毛岸英笑了,拿出了伏洛希洛夫送给他的小手枪。

曹桂兰问:“掏枪干什么?打美国鬼子呀,还是打狼?”

“壮胆。”毛岸英说。

他们踏过冰冻小河上的独木桥时,曹桂兰“啊呀”一声,身子一栽,几乎掉下去。毛岸英抢上一步,扶住了她,顺势拉着她上了岸。

曹桂兰故意问:“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你父母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毛岸英说:“噢,父亲是工人。”

曹桂兰问:“哪的工人啊?”

毛岸英说:“工厂的呗。”

曹桂兰说:“不诚实,你这人不可交。”

毛岸英说:“你怎么不相信?”

曹桂兰说:“毛泽东是哪个厂子的工人哪?你倒说说看!”

毛岸英憨厚地笑了:“谁告诉你的?”

曹桂兰说:“那你就别管了。你真能保密呀,在一个厂子呆了一年多,愣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是毛主席的儿子!”

毛岸英说:“说那有什么意思。我是他的儿子,也丝毫不能抬高我;我干得好与坏,应该靠我自己。”

曹桂兰说:“又小心眼了不是。别害怕,我不会叫你去求毛主席办什么事。”

毛岸英说:“这我才不怕。我自己的事也不去求他。”

曹桂兰说:“我服了,他能同意你上前线来,就叫人服。”

毛岸英说:“这不算什么。”

曹桂兰说:“你忘了没有,你给我的笔记本上题过词的。”

毛岸英说:“我记不得了,不少人叫我题过。”

曹桂兰说:“早知道你给人家题字也不留心,不如不叫你题了。”她从口袋里拿出小笔记本来,打开扉页,又说:“你看看吧。”

毛岸英打开手电筒念出声来:“当家做主人。”自己忍不住笑了。

曹桂兰说:“你笑啥?是不是自己也觉得没滋没味的?”

毛岸英说:“都这么题嘛!没毛病。”

“毛病是没有。”曹桂兰说,“可也没什么真情实感,应付差事。”

毛岸英说:“你这嘴真厉害,算你说对了。”

曹桂兰说:“那,你再给重新题一个吧?”

毛岸英想了想,说:“好。”他接过笔,让她打着手电筒,在第2页上写了这样一句:“当我们凯旋回国的时候,无论我们战友当中的谁倒下了,我们都会把他的欢乐与悲伤带回祖国。”

曹桂兰的眼圈突然红了。

毛岸英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怎么了?”

“你这行字,叫我看了心酸得不行。”她抹了一下眼睛,悄声地问,“你上战场那天,想到过死吗?”

毛岸英说:“死,对于战场上的战士来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在身边的。”

曹桂兰说:“我希望我能活着回去,我希望你也能活着回去。”

毛岸英笑了:“会的。”

曹桂兰突然发现毛岸英的手背青紫,说:“唉呀,你的手都冻了。我给你做一副棉手套吧。”

毛岸英说:“不用。”

在曹桂兰的后勤仓库山洞前,他站住了。

月光如水,几颗疏淡的星星点缀着黑黝黝的苍穹。

毛岸英一直目送曹桂兰消失在暗处。

沃克中将越来越心神不定。

9日,中国军队放弃了飞虎山阵地,10日,放弃了博川,东线7号撤出了黄草岭。这难道不是有计划的行动吗?

彭德怀也生怕诱敌之计被沃克识破。

敌人总共进了10公里。

彭德怀认为是我们打得太猛,撤得太干净了,他下令,轻点打,装成败下阵的样子。

沃克的部下一再请战,沃克都叫他们稳住。

11月16日,威洛比走进沃克的司令部,告诉沃克一个消息:“我们用无线电测向仪发现,敌人的首脑机关可能就在你北面不远的地方。”

沃克问:“那为什么不去炸?”

威洛比说:“已经报告了麦克阿瑟将军。”

威洛比抽着烟说:“据情报说,中国方面过江来指挥的是林彪,这个人很能打仗。”

沃克有几分嘲弄地说:“你的情报我不敢恭维,如果我全信你的,贸然向鸭绿江推进,我的第8集团军可能都不存在了。”威洛比自觉无趣,走了出去。

这时,勤务兵进来报告:“将军,您的儿子来了!”

沃克几乎呆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萨姆·沃克走了进来:“爸爸!”

“你活着!”沃克抱住了儿子,“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事实。你看,”他扔过一本花名册,“你的名字已经上了第二步兵师的阵亡名单了。”

萨姆说:“是小范佛里特救了我。”

“小范佛里特?他父亲就是中将范佛里特吗?”

萨姆说:“是呀。他到过咱们家,我在大海里救过他的命。”

沃克说:“我送你的鲨鱼牙的护身符保佑了你。你活着,比我打赢了朝鲜战争都重要。”

萨姆说:“这我可太高兴了。爸爸,你知道我在饿了几天以后,吃带血的饼干时想到什么了吗?”

沃克问:“诅咒战争?”

萨姆说:“连你都诅咒。有人说过,你们将军肩章上的每一颗星,都是成千上万士兵的血凝成的。我们当士兵的像蚂蚁一样死去,你们当将军的当然会活得很好。战争打完了,你的肩上会又多了一颗星。”

“你太偏执了。”沃克说,“我也是从战壕里爬过来的。何况,将军也同样面对死亡。我在空中视察时,有两次险些被高射炮击中,有一次飞机没油了,迫降在大海上,差点淹死。”

萨姆问:“那你为什么还这样热衷于战争?”

沃克说:“我也回答不出。如果连军人都厌恶战争的话,那还有什么人去打仗?”

萨姆说:“我从金浦空军基地出来,找了你们十几天,我真想悄悄地回国了。”

沃克说:“你那么做,我大概必须马上提请退役了。”他忽然发现儿子的领章多了一颗星,就问:“你升了上尉?”

萨姆说:“这是师长对我的奖赏吧。”

麦克阿瑟对沃克用兵的谨小慎微很不满,就责令他的嫡系阿尔蒙德长驱直入。

阿尔蒙德组织了一个库珀特遣队,叫他们一直往前打。

也许是故意放他们的,库珀特遣队真的钻过去了,这令阿尔蒙德大出风头。

11月21日,阿尔蒙德也亲自向北进发了。

几辆有空中飞机掩护的吉普车掀起阵阵雪尘,向前疾驰。

从公路望下去,已经可以看到鸭绿江像条碧玉带一样蜿蜒在中朝国境线上。

阿尔蒙德坐在吉普车上,神采飞扬,他正手持报话机向东京报告:“麦克阿瑟将军,我是阿尔蒙德,第7师先遗部队库珀特遣队长驱直入,未遇任何抵抗,已经进入鸭绿江畔小镇惠山津,我现在也赶到了这里。”

麦克阿瑟的声音:“干得好,库珀将得到勋章。你别忘了在鸭绿江边拍一张照片,登在《纽约时报》上。这也许就是我们羞辱敌人和某些朋友的武器。”

阿尔蒙德回头看了一眼金丝吉,说:“你的功勋记者金丝吉小姐在我车上,她会记录下这一历史镜头的。你不想同她对话吗?”

麦克阿瑟说:“为什么不呢?”

阿尔蒙德把话机给了金丝吉。

金丝吉大声说:“我想问问将军,到了鸭绿江边,还想过对面去看看风景吗?”

麦克阿瑟的声音:“我想,迟早是要看风景的吧!那里一定很迷人!”话筒里送出来一阵大笑声。

惠山津是一个很小的镇子,人都跑光了。

库珀特遣队的士兵们如过狂欢节一样,拿着香槟酒尽情地互相喷洒。

库珀搂着一个朝鲜女人在照相。

金丝吉在抢拍各种角度的照片。

阿尔蒙德站在吉普车旁,背景是封冻的玉带般的鸭绿江,金丝吉给他连续拍照,阿尔蒙德手指头摆出V字形。

突然,一群美国兵都跑到了江边去,一字排开,一齐向鸭绿江里浇尿。

哄闹声响成一片,阿尔蒙德拍手乐。

金丝吉跑过去拍了照,是背影,逆光镜头。她对阿尔蒙德说:“是不是巴顿将军干过这种事?”

阿尔蒙德喝着啤酒,说:“那是巴顿打到莱茵河,把整个科隆夷为平地时,丘吉尔去了,两个人得意忘形,一齐往莱茵河里浇尿。”

金丝吉说:“我这张浇尿的照片,能卖10万美元。”

阿尔蒙德玩笑地说:“该分我一半,尿尿的人是我的兵,否则我声明,控告你侵犯肖像权!”

金丝吉大乐:“肖像权?什么肖像,生殖器吗?”

连阿尔蒙德也大笑不止。

就在阿尔蒙德大出风头的时候,宋时轮的第9兵团正越过鸭绿江急速南进。这是阿尔蒙德做梦也想不到的。

沃克仍旧保持着他的稳健。但是阿尔蒙德特遣队的成功,不能不让沃克心动,他在麦克阿瑟的督促下,答应他要的那批军用物资一旦到达,就大规模北进。

这一天,一批物资运到了沃克前线指挥所。

副官泰纳来向他报告:“又运来了1 000多吨物资。”

沃克说:“出去看看。”

他逐个汽车看看,叫人用刺刀捅开一个个箱子,里面全是火鸡、南瓜馅饼、巧克力糖、酸果酱罐头。

士兵欢腾起来:“后天就是感恩节了,我们可以吃上火鸡了。”

沃克却大皱眉头:“我缺2 000吨,缺的是子弹、粮食,而不是南瓜馅饼、巧克力。”

他回到司令部,一参谋说:“麦克阿瑟将军要你讲话。”沃克接过无线电报话器,立刻传来了麦克阿瑟的声音:“加油啊,伙计!阿尔蒙德这小子已经从东线到了鸭绿江畔了,你必须尽快发起总攻!”

沃克什么也没说,扣上了耳机。

金丝吉又一次让阿尔蒙德出了名。

报上登着阿尔蒙德在鸭绿江畔的留影,还有库珀特遣队在江边尿尿的照片。

这幅照片让新任国防部长乔治·马歇尔上将开怀大笑。他拍着报纸说:“这小子,真够味。”

不知道他是在赞扬阿尔蒙德,还是在为尿尿的人喝彩。

其他的大员们也深受鼓舞,早把对麦克阿瑟的种种限制丢到脑后去了。

艾奇逊说:“如果西线沃克进展也这样迅速的话,就太令人鼓舞了。”

马歇尔说:“看起来,说中国几十万大军进入朝鲜,实在是一种凭空想象。”

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洛维说:“若是中国人埋伏起来,诱我们深入呢?”

马歇尔说:“但愿那种可怕的事情不要发生。现在我们最好在鸭绿江边设立中立区。”

柯林斯说:“可以在鸭绿江南设立我们的防御线。”

艾奇逊说:“麦克阿瑟现在更得意了,也许他真的赢了。”

什么叫卧薪尝胆,梁兴初的老搭档刘西元算领教了。

梁兴初这一段很少说话、下指示,反倒每天起来到下面的连队去听“骂”,他让大家“吐苦水”,让大家拿他出气,因为一个梁兴初,把3只虎中第1只虎的威风打没了。

好多战士都非常感动,有人说:“梁军长,你放心,下次战斗,我们拼光了38军,也不给你丢脸。”

刘西元对梁兴初说,散会那天,彭德怀在会上讲了一个他自己走麦城的故事。那是1942年,八路军总部遭敌人袭击,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牺牲了,北方局牺牲了10多位负责干部,新华社华北分社社长何云也牺牲了。后来在小南山村集合残部,彭德怀一个个地点名,他大哭了一场。

刘西元说,彭老总说他记住了朱德在井冈山时说的那句话:台坍了,搭起来再干嘛。

梁兴初知道彭德怀这是说给他听的,他暗暗憋足了劲,全军也像上满了弦的发条一样。

临战前,梁兴初召集干部会议。

梁兴初对团级以上干部讲话说:“第一次战役,38军丢了脸。大家在战役总结时,找出那么多理由为我开脱,你们都想为我承担过失,我谢谢大家。”

他深深鞠了一躬。

梁兴初说:“可是我把这份材料压下了,我没有上报。彭老总会骂我文过饰非!仗打败了,由我军长一个人伏法。我已经向彭老总立了军令状,二次战役打不好,提头来见!”

会场显得很紧张。

刘西元用和缓的语气说:“我这当政委的不直接指挥战斗,彭老总常常忘了骂我。若讲责任,我和军长该各打40大板。”

梁兴初指着地图说:“现在我们把口袋都摆好了,美国兵正在往里钻,我们准备分三路猛攻李承晚第7师,113师从敌右翼向德川以南实施迂回,穿插伪7、8师结合部,切断敌人南逃的退路。112师从左翼进攻,插到德川以西,切断德川与军隅里敌军的联系,114师从正面进攻。听明白了吗?”

几个师长齐声地说:“明白了。”

梁兴初说:“回去准备吧。”

麦克阿瑟惟恐沃克指挥不力,特在感恩节前赶到前线,他声称要在战场上与士兵一起过节。

麦克阿瑟对沃克说:“向你的各军、师发布,圣诞节攻势马上开始,我们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

沃克说:“不要紧,万一过了圣诞节打不赢,还有春天的复活节。”

麦克阿瑟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意味,说:“你必须有信心!”

沃克说:“我也可以像阿尔蒙德那样,派一个特遣队,钻着空子窜到鸭绿江边去,然后拍一张往江里尿尿的照片发表。但这能证明什么呢?”

麦克阿瑟说:“不要意气用事,阿尔蒙德现在也正遭到反击。我看得出,你这几天的情绪好多了,你应当高兴,你的儿子大难不死,这是一个奇迹,他应当得到勋章。”

沃克说:“我不给儿子发勋章。”

麦克阿瑟说:“我来颁发。我发令,委托你来授勋,总是公平的。”

沃克说:“以后再说吧。”

麦克阿瑟说:“在战场上,你应当随时给那些立了功的人发勋章。”

沃克说:“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因为勋章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我并不是消极,我担心我们总是低估了我们的对手。”

麦克阿瑟说:“这一次是准确无误的。这场攻势一结束,就让孩子回家过圣诞节。”

沃克看着地图说:“英第29旅位于平壤,空降187团在沙里院,我把他们作为预备队了。左翼由第1军的24师、韩国第1师、英27旅组成,由嘉山、古城洞地区分别向新义州、朔州方向进攻;右翼是9军所属的25师、第1师,由立石、球场地区向碧潼、楚山方向进攻。第2梯队土耳其旅和骑兵第1师位于顺川地区机动。”

麦克阿瑟说:“好极了!明天发起总攻,我已告诉阿尔蒙德,东线同时动手。”

沃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威洛比将军说,他不断在大榆洞金矿附近测到很强的电波,他向你报告了吗?”

麦克阿瑟说:“那里有可能是他们的指挥中心,不管怎样,我已命令轰炸机不停地轰炸,反正我们有得是钢铁。等战争结束时,李承晚会发一笔横财。”

沃克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望着他寻求答案。

麦克阿瑟说:“遍地的炮弹片,收集起来重新炼钢,不是连钢铁厂也不用建了吗?”

沃克不禁笑了起来。

外交部弄来一张《芝加哥论坛报》,送给毛泽东去看。这正是登载库珀特遣队在江边尿尿照片的那张报纸。

毛泽东说:“一小股部队窜到江边,尿了尿,就通电全世界,实在可悲。孙悟空在五指山下浇尿,自以为翻到九天云外了,还不是在人家手心!”

周恩来说:“敌人越大意,越得意忘形,越麻痹,我们诱敌深入的方针就越稳操胜券了。”

毛泽东说:“给彭德怀发报,切断后路时一定要快,人家是机械化,稍一迟缓,就逃之夭夭了。”

周恩来说:“是啊,战机稍纵即逝。这和国内战争大不一样了。”说完正事,周恩来说:“昨天志愿军回来人,说毛岸英在那里很好,只是吃住条件差些。”

毛泽东说:“打仗嘛,哪里会像在家里那么舒服。”

大榆洞这几天很平静。

毛岸英拿了一份文件匆匆地向司令部走去。

彭德怀的司机唐祥正在一个露天平台上弄什么。毛岸英送文件出来时,凑过去问:“你弄啥呢?”

唐祥扔下锉刀,亮出一个铜烟嘴,上头是用锯断的弹壳做的。

毛岸英把玩着,说:“这烟嘴别有风味,帮我做一个吧?”

“你又不抽烟。”唐祥说。

“我爸爸抽烟啊。”毛岸英说。

“给毛主席?”唐祥乐得闭不拢嘴了,“行,这个你拿去吧,万一毛主席问起来,你就说是一个叫唐祥的司机做的。”

毛岸英孩子气地说:“爸爸见了这个烟嘴准高兴,他抽烟可凶了,思考问题时一根接一根,手指头都熏黄了。”

远处有一块碾盘样的卧牛石,暖洋洋的太阳照着,彭德怀正和洪学智下棋。

洪学智吃了彭德怀一个马,说:“我吃了你这个马,你可赢不了棋了,单车滑炮,没有指望了。”

彭德怀央求地伸过手去:“缓一步!”

“又拴绳子!”江学智说,“这一盘棋你悔三把了,事不过三嘛,这个马吃定了!”顺手把马扔在了大堆吃掉的棋子中。

突然空袭警报响起来。

几架油桃子从山沟一端钻过来,低空飞行,一进山沟,立刻投弹,顿时大榆洞被烧夷弹打得火光、硝烟一片。

洪学智拉了彭德怀一把,两人就势钻到卧牛石下面去。

一颗炸弹在附近爆炸,土屑盖了彭德怀满身都是。

几颗炸弹击中了山坡上废弃了的变电所,顿时一片火海。

彭德怀晃晃头上的尘土,看了一眼洪学智,趁他没注意,伸手到棋盘上去,把刚刚被吃掉的马又摆到了棋盘上。

敌机飞走了,彭德怀钻出来,拍拍土,说:“接着下。”

洪学智说:“不下啦!敌机来得蹊跷,我得去布置一下防空。”

“下完这一盘嘛!别输不起呀!”彭德怀用激将法,“不然我让你多走两步?”

“笑话,我两步就将死你了!”洪学智凑过去一看,大为吃惊,“哎呀,你这马已经被我吃了,啥时候又活了?”

“谁证明?”彭德怀得意地笑。

洪学智说:“好哇,连敌机轰炸的空子你都忘不了偷棋……”

彭德怀哈哈大笑:“算我赢了!”他推了棋,不下了。

洪学智仰望着天空,说:“怪事,敌人是不是闻着什么味儿了,怎么这几天接二连三地来轰炸?”

方晋说:“咱这又没有明显的军事目标!”

邓华想了想,忽然叫道:“电台!毛病出在电台上,咱们这么大功率的电台,敌人是很容易测出来的。”

解方说:“那,彭总就很不安全了,他又不愿意躲。”

洪学智说:“只有挖山洞了,把彭总的住处搬到山洞子里去。”

邓华说:“说干就干,调警卫团上来一个连,机关一起动手,尽快挖好山洞。”

借助原来废弃的金矿洞,挖起山洞来不算太难,调来的一个连马上大干起来。

他们用錾子打出炮眼安上炸药爆破。一声声爆炸声,碎石块满山飞。

彭德怀正在睡觉,隆隆的爆破声把他震醒过来,他披衣起来,问门外睡着的李望:“敌机又来了吗?”

李望说:“是挖防空洞放炮呢。”

彭德怀走了出去。

他问那个连长:“谁叫你们挖洞子的?”

连长说:“是洪副司令。”

彭德怀说:“挖洞干吗?”

连长说:“防空啊。洪副司令说,为了彭总安全……”

彭德怀打断他:“就我一个人要安全?走,你把人带走,给我停止。”

连长为难地说:“万一洪副司令批评怎么办?”

“你怕洪副司令就不怕我?”彭德怀说,“我比他官还大呢!赶快走。”

连长只好挥挥手说:“不挖了,回去。”

这时作战处长方晋走来:“彭总,快回去睡吧,都半夜2点了。”

彭德怀问:“38军有消息吗?”

方晋说:“都准备好了。38军一反惯常战术,正面诱敌的部队用上了主力112师。”

“好啊,我要在清川江钓鱼了。”彭德怀说。

“钓鱼?”警卫员刘亮拿来了大衣给彭德怀披上,说,“都下雪封冻了,能钓着鱼吗?”

方晋说:“彭老总说的钓鱼是战术。”

彭德怀说:“我要钓沃克这条大鱼了!”

彭德怀进屋以后,挖山洞的连长也不敢再挖了。

负责挖防空洞的连长正在吆喝:“快收拾工具都撤走。”

一个战士问:“不挖了?”

连长说:“少秊嗦,彭老总不让挖了。炸药雷管,都收起来。”

洪学智走过来,问:“干吗,收工啊?谁叫你停的?”

连长做个鬼脸说:“一听见放炮崩山洞子声,彭老总就出来了,不由分说赶我们走。”

洪学智说:“别听他的,你挖你的。”

连长说:“洪副司令,你可别让我们受夹板气呀!”

洪学智烦了:“有我呢!马上挖。”

连长只好又吆喝:“各就各位,打眼放炮。”

工地又是一片紧张忙碌,打眼的,撬石头的,一片丁丁当当声。

炸药放了进去,战士们躲到山洞里。

轰隆隆一阵连环炮响,地动山摇。

爆破声一响,彭德怀拿一根红蓝铅笔又从办公室跑出来,吼道:“马上给我停!”

连长硬着头皮说:“我停,洪副司令要处分我。”

恰好这时洪学智过来了,彭德怀说:“洪大个,你没事干了,在这瞎鼓捣啥?”

洪学智说:“防空的事我分管,为了保证司令部的安全,保证你的安全,敌机来轰炸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彭德怀说:“那玩艺没用。”

洪学智说:“怎么没用?”

彭德怀说:“我的防空,不用你管!”

洪学智笑着说:“你这么说可不对了。是中央让我管的,中央有命令啊,要不要我打电报去,向毛主席讨个命令来?”

彭德怀没词了,说:“你这个洪大个,动不动搬出毛主席来压我。行了,你挖你的吧,挖了你们钻,我反正不钻。”说完气呼呼地进去了。

一旁的连长忍不住笑。

洪学智问:“你笑啥?”

连长说:“不敢说。”

洪学智说:“说嘛,又不割你舌头。”

连长说:“彭老总怎么像小孩脾气呢?”

洪学智哈哈大笑起来。

十一

麦克阿瑟给沃克打了气,仍不放心,还准备亲自去见第1军和第9军军长。

麦克阿瑟的座机在清川江畔前进机场着陆。

他立即对惠特尼说:“叫米尔本军长和库尔特少将到这来。”麦克阿瑟裹着花哨的围巾,踌躇满志。

不一会,牵着德国牧羊犬的矮个将军米尔本和第9军军长库尔特来了。

库尔特说:“我的队伍正向鸭绿江挺进,在75英里宽的战线上,奇怪的是,几乎没受到攻击,敌人撤得很快。将军,这是不是不该出现的奇迹呀?”

“奇迹已在阿尔蒙德那里。”麦克阿瑟说,“他3天前就饮马鸭绿江了。快点干,你可以告诉你的部下,赶到鸭绿江,全都可以回家,我说话保证算数,他们可以同家人共进圣诞节晚餐。”

他一边说一边抚弄着牧羊犬。

米尔本说:“我们会为这许诺而备受鼓舞的。”

惠特尼提醒地说:“将军,你已在战场视察5个小时了,该飞回东京了。”

“好吧,祝你们好运。”他同米尔本、库尔特握了手,走上座机。

飞机很快起飞。

飞机升高后,惠特尼看看表:“到东京还有3个小时航程。抓紧点。”

麦克阿瑟突然意外地说:“转向,飞到鸭绿江口去看看。”

包括惠特尼在内的人举座皆惊。

惠特尼小声地劝阻:“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麦克阿瑟毋庸置疑地说:“我的主意不可更改,可以调两架战斗机护航。”

惠特尼知道无法阻止他。麦克阿瑟常常用个人的勇敢和冒险来示范给他的士兵看,他说这比踢士兵的屁股告诉他勇敢强得多。

1945年8月26日,他派第8集团军进驻日本,300架四引擎运输机将运载第一批士兵在横滨厚木机场着陆,麦克阿瑟居然要与首批部队同往,那时日本情况不明,谁知道什么地方躲着敢死队呀!

然而麦克阿瑟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旨这么干了。

飞机越过积雪的崇山峻岭。

麦克阿瑟说:“中国军队在哪里?你们看得见吗?我反正看不见。”

已经可以看到入海口处湛蓝的大海了。

麦克阿瑟下令:“沿江飞。”

飞机下面是曲折如带的鸭绿江,江面覆盖着无垠的白雪。

麦克阿瑟自鸣得意地说:“不是担心苏联会出动空军掩护吗?他们在哪里?这不是听凭我自由飞翔吗?我只要高兴,就可以过那面去看看中国人是怎么回事。中国女人不是裹小脚的吗?那一定有趣,可惜只是在电影里看过。”

惠特尼说:“将军,我们返回吧。”

“不,不,要飞越惠山津上空,看看库珀小子们往江里撒尿的地方。到那上空,摇摇飞机翅膀,向他们致意。”

飞行员说:“前面就是惠山津了。”

麦克阿瑟说:“你们都系好安全带。”他自己却不系。

人们慌忙系安全带。

飞机开始了摇翅膀,有的随员被摇得哇哇直吐。

麦克阿瑟却陶醉得大笑,他对着话筒说:“为了这次壮观的飞行,感谢诸位。”

麦克阿瑟又令报务员:“给我接通沃克!”

少顷,报务员说:“可以了。”

麦克阿瑟眉飞色舞地叫:“沃克将军,我现在在鸭绿江上空,我看到了惠山津库珀先遣队,我向他们摇了机翼,我干了美国任何一个将军所未干过的事。”

突然,话筒里传来沃克一句粗话:“扯淡!”

所有人都听到了,所有人都愣了,麦克阿瑟也不知所措。

太意外了,沃克是骂麦克阿瑟呢,还是对另外的事情发泄不满?

不管怎样都是不愉快的。

十二

38军在向北开进。

部队在快速前进。

一个战士问:“咱们怎么一个劲退呀?”

另一战士说:“再退就退回鸭绿江了。”

连长小声训斥:“不准说话。”

梁兴初的吉普车过来,对112师师长说:“扔些东西。”

师长不解地问:“扔东西?”

“败兵嘛,总得像丢盔卸甲的样子,这样敌人就更会上当了,以为我们败了。”

师长告诉参谋:“传下去,扔东西,破鞋烂袜子,没用的往道上扔。可别把枪扔了啊!”

战士们窃笑。

于是,在这支队伍“溃退”的路上,出现了许多遗弃物。

这一招果然灵验。跟在他们后头追赶的是第2步兵师,坦克开路,士兵都坐在装甲车上。

前面的坦克停住了。萨姆·沃克从装甲车里跳下来,向前走去。

他大声问:“怎么不走了?”

几个坦克兵指着路上黑糊糊的东西说:“不会有地雷吧?你们看!”

萨姆带了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借着坦克和汽车的灯光一看,原来是破布鞋、干粮袋、破绑腿等等。

萨姆大声地说:“快追,他们在一路逃窜,真的丢盔卸甲了!”

美国兵欢叫着爬上了车,坦克和装甲车隆隆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