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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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天之邪 (2)

第 45 章 天之邪 (2)

当年教诲犹在耳边,只可惜她做不了他心目中的好徒弟,既已万劫不复,她还有什么资格用它?他送它来,又有什么意义?

重紫别过脸不去看,也不去接:“是师父叫你来的?”

成峰默认:“自你走后,尊者他老人家闭关时出了点意外。”

依稀记得他吐血的场景,重紫心一紧,立即移回视线看着他:“师父他……严重么?”

成峰不答。

是因为她,才让他修炼分神吧?重紫迅速接过星璨就走,可是刚走出两步,她便停住了,转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成峰,面色惨白。

不经意中,金仙封印已迅速嵌入体内,丹田魔力流散,再难汇聚。

“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是掌教和尊者的意思。”

重紫紧紧盯着他:“是掌教,还是尊者?”

成峰缓缓站起身,迟疑了下,道:“是掌教的意思,也有尊者的意思。”

是了,他那样的人,毕生守护六界,徒弟入魔,他这么做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非要置她于死地,难道他亲手伤她还不够?对她真的连半点师徒之情也没有了?就因为她“可能”会带来的那场浩劫?

重紫闭目,低头苦笑:“好,好个伏魔印!”

成峰叹了口气,拔剑指着她:“重紫,看在真珠面上,大哥原也不想这么做,但你天生煞气,历经两世入魔,将来定是苍生之劫,望你原谅大哥。”

“我说不,有用吗?”重紫无力,声音有点凉,“我这两世从没杀过一个人,是你们非要认定我会危害六界,非要杀了我才安心,什么六界苍生,我从来没有兴趣,有什么义务一定要牺牲自己去为你们换太平?”

成峰亦有些无奈,半晌道:“这一剑会打散你的魂魄,绝不会痛苦,无论如何,大哥只能为你做到这些。”

跟这些人讲道理没用,连他都要她死了,还有什么说的?重紫点头:“多谢。”

长剑轻挑,势如海浪。

耳畔同时传来波涛拍岸的声音,一阵雪浪飞溅,陡然间竟变作许多温热的血色泡沫,迷蒙了眼睛。

闷响声过,浪花落尽,成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一缕魂魄早已离体,归去地府。

重紫骇然,爬过去摇他:“成峰大哥!”

“少君都看见了,仙门如今不会再对你留情。”

“你跟着我!”

“少君不该再轻信他们。”

见他俯身,重紫抬手便扇他一耳光:“谁让你杀他的!谁让你杀他!”

天之邪并没理会,照旧抱起她,消失。

阴暗大殿,小巧杖身依旧闪着柔和的银光,温润的感觉,就像那人的怀抱与唇,曾经在绝望中陪伴她,给了她坚强的勇气,那样的亲密,如今对她却危险至极。

所有的温柔呵护、美丽承诺,引诱她不顾一切想要靠近,想要依傍,等到她真正走近他了,才知道原来那些美好与幸福都是致命的,会伤到自己,可惜已经太迟,她再也离不开。

宽大的黑色衣摆平铺在水精榻上,好似一朵浮水的妖冶黑莲。

重紫冷冷道:“天之邪!”

“在。”

“你杀了成峰大哥。”

“他要害少君,本就该死,我放他一缕魂魄已是手下留情,”天之邪长睫微动,“是少君害怕,害怕杀了他,洛音凡就再也不能原谅你。”

原谅?重紫咬唇。

今日今时,原来,她还在奢望他的原谅么。

“他命成峰送来此杖,分明是设计要杀你,出手之间可还有半分师徒之情?”天之邪伸手取过星璨,“少君与他两世师徒,还看不明白他,是为糊涂。”

低低魔咒声里,杖身光华大盛。

“不要!”重紫意识到什么,疯了似地扑上去。

天之邪果然没有说谎,堂堂逆轮手下左护法,他的能力绝非现在的她能比,两股强大魔力交锋,重紫被击倒在地,翻滚至墙边。

犹如失去理智,她狰狞着脸再次扑上:“住手!你给我住手!”

……

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她终于跪在他面前。

“别,不要伤它。”

“把它给我,求求你不要伤它……”

……

星璨光芒消失,神气渐灭,被他随手丢开,犹如失去灵魂的尸体,自半空掉落,发出“当啷”一声。

重紫失魂落魄地将它抢过,触手已是冰凉,再无半分温润之感。

什么恨,什么痛,全都顾不上了,只有绝望,斩断一切的绝望。

“上面被洛音凡施了仙咒,除非你想束手就擒,”天之邪居高临下看着伏在脚边的她,平静的目光暗含了一丝冷酷与鄙夷,“圣君之剑才是少君最好的法器,此杖无锋无刃,根本就是洛音凡用来制约你的废物,少君亲自动手坏它,难逃诅咒,还是由属下来最好。”

沉寂。

“天之邪,你不是我和我父亲的狗么,”重紫忽然仰脸直视他,缓缓站起身,“忠心的狗会站着跟主人说话?”

天之邪看着她片刻,果然单膝跪下:“天之邪任凭少君处置。”

“听话就对了,”重紫倾上身,纤纤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凤眼里满是恶意的笑,“你要记住,主人的事轮不到你插手,今日立了大功,不如就赏你去尝尝魔宫血刑的滋味,怎么样?”

天之邪目中微有震动。

“怕了?”重紫嘲讽,“不是说任我处置么?”

“天之邪自会去刑殿领罚,是少君不明白。”天之邪站起身,再不多看她一眼,稳步出殿而去,看他那样子,仿佛不是去受刑,而是去散步。

想不到他当真敢领罚,重紫有点意外地望着那背影,半晌躺回榻上,对一个屡次陷害她害她至此的人,她不杀他,他就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有什么必要同情!

须臾,殿内有人开口:“你要处置天之邪?”

重紫抬眸:“怪不得他有恃无恐,原来找了说情的。”

阴水仙淡淡道:“我只是提醒五护法,你要在魔宫立足,动谁都可以,绝不该动他。”

“若我没记错,你我职位相当,我处置手下人与你何干?”

“如此,告辞。”

阴水仙不再多说,转身消失。

“五护法好大的脾气!”娇笑声里,一名美貌女子出现在门口,紫色裙裾,肌肤如雪,头发却由先前的紫色变成了白色。

来这么久,重紫怎会不认得她是谁:“梦姬?”

“天之邪忍辱负重潜入南华数十年,成功取回天魔令与前圣君之剑,扶助五护法重归我族,立有大功,如今只因杀了个仙门弟子就要受血刑,五护法也太不知爱惜羽翼了。”

重紫看她:“现居何职?”

梦姬愣了下,照实答:“无职。”

重紫道:“无职却敢取笑于我,我能罚你么?”

梦姬变色,转脸望着亡月,亡月勾起半边嘴角,抬手示意她退下,然后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出现在榻前。

重紫这才起身,下榻作礼:“参见圣君。”

“罚了他,你很痛快?”

是他害她落到这步田地,可是真正报复了,才发现并没有想象的快意,重紫更加烦躁,冷冷道:“只能罚他有什么痛快的,我要更大的权力,你给不给?”

亡月没有意外:“你想要何职?”

重紫道:“你的皇后。”

亡月笑得死气沉沉:“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让你做?”

“你需要我。”

“说得没错,但你身无寸功。”

“立皇后不需要功劳,你答不答应?”

“倘若你要的权力,是用来对付忠于自己的部下,我不能答应。”

“你是说那条狗?”

“你以为用刑就能折磨他,那就错了,”亡月伸手拉拉斗篷,“肉体受创,他自会修补,对这样的人,毁灭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那才是彻底摧毁他,比如对付阴水仙,你可以折磨她在乎的那个凡人。”

“那他在乎的是什么?”

“抱负和能力,他的抱负是魔治天下,必须通过你来完成,所以才会苦心策划让你入魔,你若在此时重返仙门,就是摧毁他的最好办法。”

重紫“哈哈”两声:“我还能重返仙门?这是摧毁他还是摧毁我?”

亡月道:“那就剥夺他的能力,让他知道自己的无能,他修的是心魔之眼,你只须取走他的眼睛就达到目的了。”

重紫目光微动:“你是在教我对付他?”

亡月笑道:“你防备我,是在意他?”

重紫道:“我自己养的狗,多少都要在意点,闲了还可以放出去替我咬人,比起他,我更该防备你。”

“你能明白这点,就很好,”亡月点头道,“你恨天之邪,但你现在只有他。”

“是吗。”

“没有他,你不会看清仙门中人的真面目,将你逼到现在的并不是他,滥杀无辜,洛音凡也会做。”

“你的意思,我该谢他?”

“你该恨他,但你不能动他,因为只有他会护你,甚至比洛音凡更维护你。”

重紫沉默片刻,笑起来:“难道你不会护我?”

“你能问出这句话,我很荣幸,”亡月拉起她的手,带她回到榻上,“一个月后的今日,你便是魔宫皇后。”

魔宫刑殿,天之邪双臂张开被缚在刑台上,身上挂满了丑陋的血虫,吸得肚子鼓鼓的,透明的虫身可见血液流动,同时不停释放毒液送进他体内,纵然如此,他也只是微闭了双目,长睫甚至无一丝颤动。

行刑的堂主过来作礼:“五护法。”

梦幻般的眼睛睁开,带了点意外,大约是想不到她会来看。

重紫白着脸,尽量使自己显得镇定,然后抬手令所有人退下,她对这种命令性的动作有点不习惯,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勉强开口道:“你要我跟一个绑在刑台上,浑身挂满虫子的人说话么?”

果然,天之邪双手一握,铁链自动脱落,身上血虫刹那间被强大魔力震飞,化作轻烟消失,同时体内黑色毒血顺伤口源源不断被逼出,很快转为鲜红,白色斗篷为血所污,触目惊心。

重紫无力点头,示意他跟来,待她用意念回到自己的殿内,天之邪也已站在了面前,身上又是雪白无暇。

重紫面对着他,不说话。

“少君有何吩咐?”

“抱我。”

天之邪愕然。

重紫挑眉逼近他,似笑非笑:“不敢?还是不愿意?”

“这,不合规矩。”

“我是你的主人,这是命令。”

天之邪沉默片刻,果然抱起她。

长睫投下妩媚的阴影,清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破绽,重紫勾住他的脖子,用下巴指了指那架华美的水精榻:“我困了,抱我过去。”

天之邪依言抱她去榻上。

重紫躺在他怀里,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天之邪皱眉,正打算放下她,却听她开口道:“我叫你放手了么?”

“少君可以睡在榻上。”

“怎么,让你抱着我,不乐意?

“天之邪不敢。”

“我困了,想睡会儿,你最好不要再动,否则就滚回刑殿去。”

身体本就单薄,此刻蜷成小小的一团,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白净小脸半埋在他胸前,呼吸匀净,孩子一般。

耍这点小心计就痛快?当真是小孩子得逞。

天之邪转脸,看向榻旁明珠。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忽然动了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慕师叔。”

天之邪愣了愣,淡淡道:“少君,属下天之邪。”

似梦似醒间,她睁开眼看看他,又闭上眼睛,毫不在乎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