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爱与乐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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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3)

第 8 章 (3)

但恨不恨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几乎都已经要忘了他,又怎么还会记得自己是否还恨呢。或者,她想,他就是这样一个执着的人,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临到圣诞节,老男人终究还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没能实现去哈尔滨的诺言,但书璐的心里好像并不觉得特别失望,因为她慢慢明白,生活中总有许多事不能如人意,既然如此,没有必要为了那些小事太执着。至少,这个男人还陪在她的身边。

平安夜的晚上,老男人又带她去吃西餐。邻桌的小男孩步履蹒跚地奔跑着,经过他们的时候忽然摔倒了,老男人扶他起来,哄了几句,小男孩吸了几下鼻子没有哭。男孩的父母再三跟他们道歉,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有把西装上那两个沾满番茄酱的小手印当一回事。书璐不无感慨地想到了去年的圣诞节……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书璐忽然调皮地问,并且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老男人稍稍不自在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问。”他一向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本事,当他不想回答某个问题的时候,就会反过来成为提问者。

“没什么啊,就是想知道嘛。”她甜甜一笑,这个回答他应该无可奈何了吧。

“……”他不自然地清咳了几声,才说,“忘了。”

“怎么可能!”书璐不依不饶。

老男人眼神闪了闪,就像找到计策的老狐狸:“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不知道。”

“你也不老实嘛。”他笑笑地看着她。

书璐没有答话,一边吃一边在想着心事,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到轻轻的刀叉碰撞白色瓷盘的声音。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书璐忽然说,表情有点不自然,泛起了些些红晕。

“?”

“女人会因为性而爱……”她不敢抬眼看对面的这个人,即使他们已经结了婚,并且在很多个夜晚相拥而睡。

“……”老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停下手中的刀叉看着她。

“张爱玲曾经说过,‘通往男人的心通过胃,通往女人的心通过……’。”她没有说下去,她也不知道老男人是不是知道这句话。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很亮,虽然嘴角是平整的,可书璐还是觉得他看上去是在笑。

事实上,关于何时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异样的感情这个问题,在今晚之前她从未认真考虑过。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番话算不算是一个答案,只是当他这样问的时候,她脑中忽然浮现起他****着上身的样子,每一次在黑暗中看到他肩膀的线条就会让她很想紧紧地拥住他,直到汗水布满他的背脊,直到他们累得闭上双眼。

或者,她想,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所以她对他的感情很不同。虽然她还并不十分了解他,但每当看着他的眼睛,她都有一种归属感。

“你是说……”家修的嘴角没有笑,可是他的眼睛在笑,“我是凭床上功夫征服了你?”

以后,每当书璐回忆起这个场景,也都会忍不住笑,尽管,当时她的反应是十分地气愤。她想,如果那时候就有“orz”这个符号的话,倒也能贴切地反映她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至少家修成功地引开了她的注意力,避免回答那个对老男人来说,或许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题。不是吗?

千禧年即将过去的那个圣诞夜,书璐早早夸下海口要带雅君和雅文去锦江乐园玩,但老男人马上泼了一盆冷水,说元旦会下雨。书璐和阿文不顾家修无奈的白眼,振振有词地说,就算下雨也一定要去。但当那个早晨外面下着大雨的时候,她们两个却安然地躺在床上睡懒觉。

早早起床准备了雨具的老男人跟侄子通过电话后,把翻箱倒柜找出的雨衣又塞了回去。他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书璐,忍不住揉乱她的头发。

“干吗……”书璐卷了卷被子,因为被打扰而不高兴。

老男人钻到书璐温暖的被子里,引起她强烈的抗议,但她仍然毕着眼睛,不愿意在这个寒冷的早晨醒来。

家修亲吻着她的额头,不着痕迹地抚摸她。

“你想做什么……”书璐终于被迫睁开眼睛,恼怒地看着他。

“我想再走一遍通往你心里的路。”他的眼睛又笑了。

他们下午三点才起床去超市,这大概是书璐记忆中老男人起的最晚的一次。

晚上,家臣带着两个小家伙来家里吃饭,老男人很快端了一大盆意大利面出来,雅君和阿文争相在自己的餐盘里倒上酱汁,吃得津津有味。

“哎……我烧的东西他们都不要吃。”家臣一脸无奈地说。

“老爸……”阿文含糊不清地说,“你的厨艺真的没有小叔好,你切的肉丝都是连刀块。”

“没办法,用惯了手术刀,用菜刀不习惯。我们主任前几天例会还表扬我的刀法,一刀下去皮是皮肉是肉,血是一点点渗出来的。”

其他人都停止咀嚼,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爸,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我们习以为常了,小婶婶会被你吓到。”阿文最快恢复心情,继续用力咬着那7分熟的牛排。

家臣看了看表情僵硬的书璐,马上陪笑说:“对不起对不起,职业病。”

家修帮书璐把牛排切好,放到她的盆子里,然后帮她淋上胡椒汁。

“小叔你好肉麻……”阿文大笑说,“我小的时候老爸也是每次吃饭都帮我把肉切开。”

“对啊,她就是我女儿。”家修打趣地说。

“小叔,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阿文啧啧地说。

“怎么不一样?”

“我觉得自从你变得年轻了,爱笑了,以前你总是板着脸,就连新年发红包的时候都很严肃。”

家臣和雅君都因为阿文的话露出微笑,大概他们也都这样觉得,只是没有阿文这么直率罢了。

书璐忽然很高兴,因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被他改变的时候,竟也同样改变着他。

她一直以为是老男人让她从浮躁、懵懂变得恬然、自信,是他将她从阴影中拯救出来,给了她对爱情小小的信心。一直以来她只是接受着他的给予,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但是阿文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原来也影响着他,而且这种影响是令人快乐的。

“你不会是在提醒我又要发红包了吧。”家修没有因为阿文的取笑而觉得不好意思。

“小叔!你干吗老是把我说的像财迷一样。”阿文舔着勺子不高兴地说。

“因为你就是个财迷。”雅君笑笑地看着她。

大家哄堂而笑,阿文不满地打了雅君一下:“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握在我手里。”

雅君的表情突然有点阴晴不定,但他很清楚阿文的罩门:“你别忘了还欠我钱。”

财迷阿文立刻气焰消了一半,干笑了两声,不跟哥哥抬杠了。

家臣他们走后,家里忽然就冷清了下来,书璐主动在厨房洗碗,老男人难得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家里要是有个像阿文这样的小孩,应该也不错。”书璐忽然说。

老男人轻轻弹了下烟灰,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她很吵。”

“怎么会!小孩要是像雅君那么乖当然好,不过阿文这样的应该也还不错。”她想了想,总结说。

“雅君很乖吗?”

“当然了,我觉得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懂事。”

老男人没有答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隔了很久才说:“有时候越是乖的小孩,越会做出在别人看来很疯狂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他也是很乖的孩子,不过喜欢上了心宜,就变得不顾一切。当他知道她和哥哥一起背叛自己的时候,甚至有过可怕的冲动。很多年后,他回忆起当时的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后来他终于明白,如果当年他和心宜走下去,结果也不会比现在的家臣更好,心宜是一只不受束缚的鸟,而他和家臣都不可能跟她一起飞。

现在的他不再是一个“乖孩子”,但他反而更享受温暖平淡的生活,即使要他慢慢等待眼前这个“小木瓜”慢慢长大,他也乐在其中。或者,她永远长不大也没关系,因为他会一直把她捧在手心。

“我觉得雅君比较像你,不知道你在他这个年纪是什么样子,不过我有时候觉得能够通过他看到你。你们都有点固执、有点自负,但也很坚强。”书璐回过头,甜甜地望着他。

“他是我抱回来的,当然像我。”家修微笑着说。

“……什么?”书璐愣愣地看着他,忘记手中正在冲洗的盘子。

家修上前帮她关了水龙头,神秘地笑了笑:“难道你没有觉得他们两兄妹长得不太像吗。”

“小木瓜”目瞪口呆:“没有啊,我觉得他们长得满像的……”

“人家不是说女人的第六感最灵吗,为什么你这么迟钝。”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坐回沙发上又点了根烟。

书璐胡乱地擦了擦手坐到他旁边:“老公,到底怎么回事。”

家修好笑地想,大概只有在求他的时候,她才会喊他“老公”。

“雅君是我错抱回来的,当天晚上护士来用阿文把他换了回去,后来我们听说他的妈妈撇下他走了,心宜心疼小孩,就托关系把雅君抱回来收养了他。”

“你……”

“当时我放了学去医院,正好其他人都不在,妈妈要照顾心宜,所以只有我去了,”他一脸无辜,“准确地说是护士指错,而不是我抱错。”

“那……”书璐问,“雅君和阿文知道吗。”

“雅君知道,阿文不知道。”

“怎么会。”

“是心宜跟家臣离婚的时候告诉雅君的,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告诉阿文,我想我们也不方便问。”

“怪不得他比较懂事,原来他有这么可怜的身世……你怎么从来不提。”书璐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当他是抱来的,他和阿文都是我们家的孩子。”

书璐怔怔地想着他刚才说的这句话,小的时候,曾经有一度她也常常傻傻地想,自己会不会是爸妈抱回来的呢,否则为什么爸爸对姐姐比对自己好呢。不过后来,她渐渐淡忘了,或者,是她更宽容了。

“我一直以为你更喜欢雅君……”

“我对他们的喜欢是相同的,只不过,”他顿了顿,“我更关心雅君,因为他是一个心思比较细腻的人。”

家修的回答让书璐有点动容,她曾经为了得不到平等的关爱而苦恼,当她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只不过是把心底的痛楚悄悄地掩埋了,但这并不代表痛楚是不存在地。他的这番话让她忽然明白,她并不是不被关爱,只是,或许有人比她更需要关爱。

“不知道,阿文知道了事实,会怎样……”她说。

“不知道……”家修指间的那根烟好像就快烧到尽头,但他浑然不觉地想着心事,“或许会很难面对,但那是必然要面对的。”

书璐看着家修,悄悄地环上他的肩。

自我而固执的少年终究要走进这个残酷的世界,她想到自己、想到书玲、想到雅君以及阿文,或者,这就是每一个人在成长时必然要面对的吧。

雅君虽然遭到了生母的遗弃,却得到了更多温暖的爱。而她,只要家修的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