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向东逃窜,我们加入了追击行列。
我们兴奋地追击敌人,打落水狗是我们难得的机会。但是,追击打得并不顺畅。
逃跑无望的千张军队三五一群,四六一伙进行着顽强的抵抗。有些顽固的家伙竟然敢以一人与我们三四个人拼刺刀。当然,我们乐意,但我气结,我们仍然有一些倒霉蛋竟然在这种实力悬殊的对抗中受伤或丧命。
千张军队躲在民房和街道转角处,总是在我们追击时突然冒出火舌,我的许多同僚在这火舌下倒下。
好几次,顽强的敌人利用坚固的建筑物疯狂屠杀我的同僚。我们又看到了那美丽的弧线,手榴弹划着长长的弧线不时地出现,它几乎每次都能精准地投进敌群中。
那长长的美丽弧线总是出现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我们相互打听着,可没有人知道那是谁投的弹。
我很想知道那是谁,依稀在希望着什么,但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带着几个人向前冲着,一排高大的房子前面有一个高高的围墙,这里比较安静,我满以为从这里过去就可以截住后退的敌人。
我催促着我的部下加快步伐,突然,围墙后“嗒嗒嗒”射出一排机枪子弹,打在我脚前的青石板当当作响。一个倒霉鬼又被击中腹部,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我一把把他拖到墙根下,我无暇顾及他的伤势,敌人仍在向我们射击。
我们向围墙上露出半个头的千张军队开火,即隐即现的火光很难瞄准,我们只能用步枪进行盲射,甩出的手榴弹怎么也越不过那高高的围墙。
我们被阻在这里,看来一时半会还拿他们无可奈何。我想只有安排几个人迂回过去,但那得绕很大一段距离,并且我的人手有限,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忽然我们看见在围墙的墙脚下一个黑影在爬动,我身后的几个人端起枪就准备射击,我止住了他们,“别动,看他要干啥?”
那黑影爬到千张军队的围墙正下面,一边向我们招了招手一边向围墙后面轻松地扔着手榴弹。
手榴弹的爆炸声和我们兴奋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狗尾巴!”
围墙后的枪声哑了,我们冲了过去,很快把炸懵了的和半死不活的几个千张军队收拾个干净。里面还有个少佐军衔的家伙。
狗尾巴嘿嘿地冲我们笑着,“嘿嘿,我没死呢。”他当然没死,他就在我们前面。
狗尾巴昨晚没冲过来向回跑以后一直就东躲西藏。他没有窝在哪个角落里睡觉,他在不停地寻找机会回来,可他回不来,最后只好独自为战,有顺手牵羊的机会就顺便咬几下千张军队,有三个千张军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见了阎王。
我们的追击部队在我们清理这几个千张军队的时候已经向前推进了许多,把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我想我们不会有更大的作为了,因此,只好在街头巷尾收拾那些零碎。即使是收拾这些零碎也费了不少的气力,还有三个同僚死于一个装死的敌人手里,他们是在敌人拉响身上绑着的几颗手榴弹时与敌人同归于尽的。
大半夜的时间我们就干着这事,收拾完最后几个残敌后,天已经亮了,全城的枪声已慢慢停息。我们回到了驻地。
回到碉堡时,不仅仅是我而是我们中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惊愕的我们摆着奇怪的姿势愣愣地呆立不动。
片刻过后,我们一齐喊叫:“乞丐!”
真的是乞丐,我们曾经埋葬过的邋遢乞丐。他正嬉皮笑脸地冲着我们做鬼脸。
突然,我们一窝蜂涌了上去,把他搞高地举起,然后抛起接住抛起接住,同时伴随整齐的“乞丐,乞丐”节拍。
馋嘴呜呜的哭,细嘻嘻的乐,狗尾巴嘿嘿地捶打着乞丐的肩膀
荷花灿烂的脸上挂满泪花,在一旁默默地为大家盛着茶水,她不时瞟过来看乞丐的眼神告诉我们她是在无事找事。
马蹄子,炮子鬼,邱菊本就在碉堡里照顾那扛不动的马克沁,他们也怔怔地看着我们,当马蹄子看着狗尾巴终于注意到了他,他冲狗尾巴“嘿嘿”了几声,说:“狗尾巴你没死啊,老子以为你变兔子尾巴了呢。”
狗尾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我死了你好当老大是吧?我这辈子就黏糊着你,让你一辈子也做不了老大。嘿嘿。”
“说说,说说,你乞丐怎么回事?害得我们好苦。”我们终于想起了想知道他是怎么脱险的。
穿着军衣的乞丐似乎并没有比穿着脏兮兮的破烂衣服时神气多少,仍然是一副油痞样。
今天不说湖城话了但还是一股湖城味,油腔滑调地说:“你们都把我乞丐埋了两次,不死也让你们咒死了。我乞丐吃百家饭长大的,孙猴子都有七十二条命,我嘞只有三十六条命,哪能就死了?”
炮子鬼一副猴急的样子,几次想张嘴说话都没开成口,后来发出响亮的“呃呃”声惹得大家都朝他看去。
乞丐嘻嘻地说:“我知道他要说么子,他是想问我怎么‘嗒嗒嗒嗒’机枪都打不死。死的不是我嘞,是敌人死啦。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人,我们几个,一伙呢,有好多人帮我。”他用手在空中一抱,似乎把我们都包进了他的那“好多人”里了。
那天乞丐被千张军队抓住后,一拐弯就遇到了另一伙千张军队。那伙千张军队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他们收拾了。
这伙千张军队是王顺生,李勇奇一伙人化装的,他们本就是过来接应乞丐的,只是来晚了些。他们朝抓乞丐的千张军队走过去,突然亮出刺刀捅进了那伙千张军队身上,两个伤势较轻的见势不好就转身拼命往后跑,王顺生端着机枪给了几个短点,一个挣扎了几下载倒在地,另一个带着伤仍然挣扎着向前跑去,被李勇奇补了一枪。
那天的枪声就是这么回事,李勇奇的步枪就因为补的那一枪差点送命。
原来乞丐早就和王顺生和李勇奇他们在暗中抗敌。
乞丐,乞讨为生,不过也有过短暂的行伍经历,那是在几年前58军急于补充兵员时他被抓住充当滥竽。几个月后乞丐就当了逃兵,一来乞丐自由惯了过不得军队生活,二来58军军纪太差到处残害百姓。
说起那58军,湖城醴陵一带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老人们看到小孩顽皮或抢夺食物就会摇头,说他们跟58军一样。
说起王顺生和李勇奇,自从我们被范领导裹胁成为伪军以后,他们就在暗中活动组织地下抗千张国。不久就被王家大院里的神秘人物吸收过去,成为龙门地下抗战的中坚力量。
乞丐的任务是为王家大院的那伙人传送情报和弄到一些千张军队的军服。
李勇奇现在和王顺生他们正和王家大院的那伙人在一起。
李勇奇那晚被逮捕,王顺生迅速组织营救。仓促起事的结果是牺牲了十几个弟兄,王顺生他们不得不隐蔽在龙门一家财主的地窖里等候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