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们确实抓住了云绣的命脉,不到万不得已,云绣确实不可能去状告那奶奶。
即便是自己拼了名声拼了性命,可是在这个孝义大于天的时代,谁知道官府会如何判决。
再说,状告自己的亲奶奶,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是小包子长大后要如何自处。
自己的姐姐和亲奶奶对薄公堂,单单这个名头就够小包子背一辈子的。
哎!
有理说不清的年代!
作为一个女子,作为一个失了父母的女子,还真的是很悲哀啊。
云绣无奈的感慨,她还是先到村长和族长几位老人家那里走一趟吧。
——
“族长爷爷,求求您老人家,求求你救救云绣和弟弟吧!”
一进族长家的门,云绣就直接跪下了,那眼泪也算盘珠子一样掉落下来。
后面跟着的小包子虽然没吭声,可是那眼眶里早就蓄满了泪水。
“绣姐儿啊,你奶奶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放心,你族长爷爷会替你做主的,地上凉,快起来,看这小脸白的,吓坏了吧!”
云绣姐弟俩这一年来没少和大家走动,给人的印象很好,长辈们都很喜欢姐弟俩,就连族长家的几个孙女也和云绣玩得很好。
“奶奶,云绣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失礼之处还望爷爷奶奶见谅!”扑在老妇人怀里,云绣抽抽噎噎好不伤心。
一心忍住不哭,可是那眼泪珠子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面流。
这个时候的人,忌讳的事情特别多,像这样到别人家里哭哭啼啼,讲究一些的人家会直接轰你出去不说,还要让你请先生念经去晦气。
只是,事有特例。
“绣姐儿啊,你放心,爷爷会给你做主的,老大,去请了村长和几位叔叔伯伯,我就不信了,我吴家的子孙还能任由她吴桂氏折辱!”
“是的爹!”
“奶奶知道你是个好的,别难过了,瞧,你爷爷会替你做主的,轩哥儿也来,我们到屋子里暖暖去。”
第二天,虽然没有开宗祠,可是吴家说的上话的人都被请到云绣家里来了。
族长发了话,云绣的奶奶和叔叔婶婶虽然不情愿,但是不敢不来。
云绣坐在族长奶奶身边静静的听着,感觉着奶奶刺刀一样扎过来的眼刀子,她觉得肚子抽疼得更厉害了。
“吴桂氏,你嫁入我吴家这么多年,早年孝顺公婆和睦妯娌,还为我吴家生育了两子一女,可为何到了这个年纪偏偏屡屡做出这等有辱我吴家声誉的事来?”
不愧是族长,说话掷地有声。
“他伯伯,我是个苦命的,丈夫去的早,大儿子也跟着早早的去了,我这不就是想着给绣姐儿说门好一些的亲事,这难道也错了么?”
“事情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没拿人家的钱,你会上赶着去忙活操持?上次的事你忘记了,那文书你们一家子可都是按了手印的,怎么,这么快就全都忘在脑后了?”
“哎!绣姐儿有主意,老妇人命苦,如果她执意要到官府去告她的奶奶,那老妇人也就认了。”
云绣奶奶是一点不怕,她就捏着云绣不可能告她,所以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气氛一下子凝结了下来。
“族长爷爷,诸位爷爷伯伯,这都是云绣的错,云绣先前被逼得没法了才说出那样的话。”
忍受着肚子越发剧烈的疼痛,云绣直挺挺的在大家面前跪了下来。
“我吴家,历来敬重长辈,爱护子孙,云绣是万万不能因为一己之身坏了吴家声誉的。”
别说她膝盖软,有的时候,伏软并不是认输。
“前有要卖了云绣进花楼的事,后又私自收了别人的聘礼银子,把外男带进家门折辱云绣,云绣不敢坏了吴家的声誉,如果奶奶执意如此,云绣只有一死了。”
“哼!你就是死了,我也一样把你的尸体抬过去!”
对于云绣的行为,云绣奶奶嗤之以鼻,这个滑溜得跟泥鳅一样的孙女会去死,打死她她也不信。
云绣没理会她,只是说得更加伤心了。
“是云绣不孝,云绣虽替弟弟置下了薄产,可是弟弟少不知事,还忘我吴家的宗亲们怜惜几分,在以后的日子里关照一二!”
说完,云绣站起身就往堂屋的柱子上撞了过去,虽然被眼疾手快的人拉住了,可是脑袋上已经见了红。
“绣姐儿啊,你这是何苦啊?”把云绣抱在怀里,族长夫人直接哭了出来。
云绣苍白的小脸上,血珠蜿蜒而下,那红与白,颜色分明,也更让人心惊。
“奶奶……这样你满意了么?”
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忍了那么久,云绣终于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姐姐!”
小包子没有哭,即便是小小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握起,可他却用牙齿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硬是没让自己哭出来。
“你们逼死了我姐姐!”通红的眼睛里冰冷一片,小包子死死的盯着那所谓的奶奶和叔叔婶婶。
“你们一个个的给我等着,我吴景轩终有长大的一天,我会让你们一个个的付出代价。”
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老人也有些胆寒。
“你们欺我姐姐,辱我姐姐,我总有一天会和你们一一讨回来!”
这样的小包子,那浑身的冰冷仇恨,居然压得一群大人喘不过气来。
云绣奶奶也傻眼了,嘴巴哆嗦着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她真的没想到,那扫把星会突然这样子撞了柱子。
“老大,赶紧的去请大夫!”
云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老族长也有些蒙了,当务之急,救人要紧。
“桂氏,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如果绣姐儿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吴家也容不下你这等心肠歹毒之人。”
族长的话,让云绣奶奶彻底的瘫软在了地上。老族长那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如果绣姐儿今天死了,自己背负一个逼死亲孙女的罪名不说,只怕要被休出吴家了。
自己已经六十多了,老伴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要是这时候还被夫家休了,她哪还有活路可寻。
云绣奶奶这一刻无比的希望,绣姐儿一定要福大命大的活着。
——
离开一年多的无忧总算是回来了,回到家看到那干净整洁的屋子,心里顿时暖呼呼的。
等不及梳洗,拿着给姐弟俩带的礼物就过来看云绣姐弟俩,没想到他们家里居然那么多人。
“宝宝,发生什么事了?”
“猎人哥哥,你救救姐姐好不好?”
看到无忧,小包子的眼眶顿时红了,大步跑了过去,小手无助的死死拉着无忧的衣服。
“怎么了?”
“奶奶要卖了姐姐……姐姐不肯,奶奶硬是要逼她嫁人,姐姐撞了柱子……流了好多血。”
虽然年纪小,可是小包子对猎人哥哥的印象很深,切不说时时挂在脖子上那块东暖夏凉的玉,就是隔三差五过去打扫卫生也足够他记忆深刻的了。
他已经看到了额头上流着血,被一个老妇人搂在怀里的云绣,听了小包子的话,无忧安抚的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
“我懂些医术,让我看看吧!”
看着云绣苍白的小脸,无忧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上前两步,直接把人抱了起来,送到了里面的炕上,拉着她的手开始把脉。
虽然这猎户离开一年多,可是大家还是很忌惮他的冷脸的,一时之间,堂屋里都寂静了下来。
“性命无碍,但是问题有些严重,伤到了头,即便醒了也得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了。”
大家莫明的相信这个猎户,听到他说性命无碍,那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接下来,该是处置吴桂氏的问题了。
“猎人哥哥,我姐姐真的没事么?”
众人如何,小包子都不去理会,他一直趴在姐姐旁边,看着猎人哥哥和族长奶奶给姐姐清理伤口。
“哥哥会让她没事的。”
“可是姐姐为什么还不醒呢?”
“她累了,想要休息,所以睡着了,等她睡好了自然就醒了。”
——
镇上那大夫没在家,去了隔壁镇的亲戚家,去请大夫的人没法了,想到受伤的绣姐儿拖不得,那人就把大夫那刚学了点皮毛的徒弟给找了来。
那徒弟刚进门没多久,连把脉都还没学会,直接就被人拖着跑了来,气都快跑没了。
瞧见绣姐儿脸色苍白,额头上缠着的布条也浸出了血,只当是撞得狠了。
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装模做样的把了脉,学着师傅的样子胡乱说了一通。
这可比无忧说的严重多了,大家那心又打起了鼓来。
小徒弟也是心虚,胡乱开了几味吃不死人,一般用来治疗外伤的药后就离开了。
“桂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绣姐儿的麻烦,现下更是逼得绣姐儿一心寻死,我吴家可容不得你这等猖狂之人。”
“族长,我也没想到那丫头性子会如此倔啊,我没想逼死她的。”
云绣奶奶这到是实话,她还等着云绣给她换些东西使使呢。
“你这老毒妇,你是没想逼死她,你只是想把她给卖了!”
“行了,桂氏,你既不喜这两个孩子,以后就断了来往吧。”
云绣奶奶还想再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可是族长已经开始写关系断绝书了。
大家都用厌恶的眼光看着她,她想说也说不出来。她真的怕了,怕族长一气之下休了她。
在断绝关系和被休之间做选择,云绣奶奶自然是选断绝关系了。
事情处理好了,云绣奶奶被云绣叔叔婶婶扶回家里去了。
瞧见绣姐儿脸色红润了不少,大家也都回去了,只是那脚步却是异常的沉重,毕竟云绣还没醒过来。
一个好好的孩子,硬生生被自己的奶奶和叔叔婶婶给逼成了这样,是吴家的大不幸啊。
——
云绣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小包子红着眼眶趴在自己旁边,一年没见的无忧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
“醒了,觉得哪里难受?”看到云绣醒了,无忧小心的把人扶着坐了起来。
“头有些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我煮了糖水蛋,先吃一点!”
“噢,宝宝,你也和猎人哥哥去吃点好么?”肚子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虽隐隐做痛,可是云绣能忍得住。
现下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脑袋撞上了柱子有些发晕而已。
那柱子上有个小突起,云绣打扫卫生时一不小心还被它划破了手指。她刚才看似撞得重,可是却不厉害,之所以会流血也是因为云绣照着那突起撞过去的缘故。
之所以晕倒,全是肚子疼闹的。
“姐姐,你真的没事了么?”
小包子依旧很紧张,看到姐姐那样无声无息的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小包子很伤心很难过。
“真的没事了,对不起,姐姐让宝宝担心了!宝宝原谅姐姐好不好?”
“呜呜呜,姐姐你吓死我了!”
窝在姐姐身边,小包子越哭越伤心,那压抑了一上午的眼泪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抱着姐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宝宝乖,姐姐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宝宝一个人的,姐姐方才是睡着了。”
“……可是都流血了!”
“你还记得那柱子上有个小丁么?我们上次打扫卫生的时候姐姐还被它划了手的,你瞧瞧,姐姐那伤口跟米粒似的。姐姐吓唬他们的,姐姐还要看着宝宝长大呢。”
“真的么?”
“那当然了!姐姐是谁啊,是吴景轩的姐姐,怎么可能丢下宝宝呢!”
“那也不行,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看到一脸严肃认真写满“我很生气”的小包子,云绣赶紧的和他认错。
“姐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到云绣的话,无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蹙起了眉头。
他可不是那对姐姐的话万分信任的小包子,云绣虽然表现得很轻松,脸上也在笑,可是眼睛里却满是哀伤。
云绣确实是很难过,身在这样一个连婚姻自由都没有的地方,她能不难过么?
不管云绣如何说,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让云绣下床,无忧干脆把小桌子摆在了炕上,三人有说有笑的吃着午饭。
“无忧哥哥,你这手艺有长进啊!”
“多吃点!”
“恩,我还要再吃一碗!”
云绣吃了两个糖水鸡蛋,又一连吃了两个半碗的瘦肉粥,小肚子吃得圆滚滚才放下了筷子。
“宝宝,你到几位爷爷家里去说一声,就说姐姐好了,让大家别担心,好吗?”
肚子又开始疼了,原本想要亲自出门道谢的云绣,只好让小包子跑一趟。
小包子虽然小,可是说话得体,这样的事也是能处理好的。
“好的姐姐,你好好的休息,宝宝马上就回来了。”
“恩,你慢些走,当心摔了!”
看着小包子出了门,云绣躺回炕上继续歇着,一边看着无忧刷碗一边消化着方才吃饭时两人说的话。
断绝关系,这是大家最终做出的决断。
云绣奶奶是个不着调的,那叔叔婶婶也不成事,只有两家真正脱离了关系,云绣才不会被那些人继续打搅。
当然了,这里面少不了无忧的功劳。
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就说了一句,“这样的亲戚要来何用”,诸位长辈才最终做出了判决。
小包子是一家之主,虽然他年纪小,却是态度异常坚决的在那关系断绝文书上按了手印。
他不管这些人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只知道,他们一直在欺负姐姐和自己。
对于这样的结果,云绣很开心。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身体有些异样,云绣起身去了厕所。
看到底裤上沾染上的那点点血迹,云绣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十四岁的年纪,她这身体终于长大了,她想哭的是,这痛经也太厉害了,自己上辈子可没有这痛经的经验啊。
还好要用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下了,她可不想用香灰沙子什么的伺候自己的大姨妈。
收拾好自己,换了衣服这才继续到炕上躺着,只是,肚子越发疼得厉害了。
“很难受么?”
“有点!”
看到云绣脸色又苍白起来,额头上还渗出了细小的汗珠,无忧有些着急了。
师弟是神医,他自然也懂一些浅显的医术,也能瞧出来云绣这是来了初潮,可看到云绣难受他还是有些着急。
“你躺好,我给你捂一下。”
什么都来不及想,无忧已经把手伸进了被子里,隔着衣服贴在云绣肚子上,运上内力轻轻的给她暖着肚子。
云绣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肚子上慢慢的流窜,疼痛缓解了不少,加上脑袋一直晕呼呼的……
她根本就没想到这样做是不是出格什么的,只知道这样很舒服。
无忧的手一直没离开。感受着那流窜在身体里的温暖,云绣睡得昏昏沉沉,可是梦里却是一点也不安稳。
她看到自己回到了现代,原来,在自己出事前姐姐就已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