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梦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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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不白之冤

“秘籍确实不假,但却缺少了许多基础功夫的修习。”蔡东篱沉吟了片刻,“我这些年在涧底潜心思索,发现这些武功内含易理,且偏重于儒家一派。如果想真正融会贯通,起码应该先修习佛家和道家的功夫。”

谢晓荻听了蔡东篱的话,心中既惊讶又佩服,暗想此人不仅功夫了得,武学见地也是不凡。

蔡东篱又道:“但我当年哪懂这些,而且也顾不上修习那么多的功夫,所以就选了一项威力最大的掌法开始习练。”

谢晓荻点头道:“应该就是‘昊天掌’了。”

“‘昊天掌’是后来江湖上人给起的名字,”蔡东篱微微摇了摇头,“原名应该叫做‘乾元掌’。”

谢晓荻心头又是一动:“原来就是我这秘籍上的‘乾元掌’。看来,蔡东篱所得的秘籍,必是传自万法一儒家弟子一派。”

“江湖上对我的掌法又怕又羡慕,我也不知是谁先叫开的,反正就是后来传开的‘昊天掌’了。”蔡东篱追忆起这段往事,脸色不禁有些悠然之意,“昊者,从日从天,广大无边;昊天者,苍天、上帝是也,我觉得这个名字,比原来的‘乾元掌’还要好。”

“我却不这么想,”谢晓荻摇了摇头,“乾元的意思我虽不太懂,但大约应该是天道伊始的意思吧?天道是变化的,不一定必须求高求大吧?”

谢晓荻说完此话,心中不免惴惴,生怕蔡东篱就此发作,却没想到蔡东篱的脸色虽然沉了下来,但却并未发怒,而是叹气道:“也许你说的不错。我一味求高求大,已经走上了偏路。虽然我武功突飞猛进,但心中的狂性也随之增长,有时动起手来甚至敌我不分其实,就算分得清又如何?放眼望去,四面依旧皆是敌人”

谢晓荻点头道:“你武功练成后,便去报仇了?”

蔡东篱冷哼道:“我不去报仇,难道还等他们来找我吗?”

谢晓荻道:“虽说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但你背负全家被杀之仇,我也不能说你不该去报仇。只是”

蔡东篱道:“只是什么?”

谢晓荻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何必灭人满门呢?”

“冤有头?债有主?”蔡东篱冷笑不止,“我的父母妻儿与谁有冤仇?我只伤了黄山派一人,他们却要灭我满门,你难道要我怜惜他们不成?”

谢晓荻知道蔡东篱遭逢全家被杀之痛,满脑子都是复仇的念头,再说事情业已过去多年,此时多说也是无益,便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一生做错事无数,许多错事也令我悔之不及,但此事,我终身不悔!”蔡东篱神情傲然,“灭人满门者,自当遭此恶报。这不是江湖规矩,而是我的规矩。我遭灭门之痛,自然也要让他们尝尝灭门的滋味。当然,这也是警示后人,少做灭门绝户之事!”

谢晓荻叹道:“所以,你就灭了天华帮和黄山派?”

蔡东篱道:“没有。被我灭门的,是黄山派一清道人的徒孙全家,还有天华帮帮主全家。”

谢晓荻道:“你全家被杀之事江湖上多不知情,但你灭了黄山派之事,那可是人所共知啊。我听说,黄山掌门一清道长派了几名好手找你复仇,你不但将其悉数击毙,而且将黄山上七十六人全部格杀,难道没有此事吗?”

“‘黄山四鹤’来找我复仇,被我击毙的事是有的。”蔡东篱的神色有些黯然,“但黄山派的七十六人,还有天华帮的四十九名帮众,却全都不是我杀的。”

“什么?”谢晓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灭人满门的事我既然干得出,就没啥不敢承认的。”蔡东篱咬了咬牙,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般,“我的罪孽已不少,本也不差这几件,但此事确实并非我所为。而是”

“是‘他’?”谢晓荻虽不知蔡东篱口中的“他”是谁,但却隐约觉得,此事应该是“他”所为。而念及“他”的奸谋,谢晓荻的声音不禁都有些发颤,因为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蔡东篱闻言全身一震,然后缓缓说道:“你很聪明,比那时的我聪明多了。行走江湖,仅靠武功是不够的。如果没有远见,纵使你武功通天,也只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杀人之刀这道理,我是在多年以后才知道的。你、你却又是如何想明白的?”

谢晓荻道:“我如身在局中,恐怕也未必能想到。但你刚才说过,‘他’曾让十几个人习练过‘昊天掌’。那么,由此推算,‘他’应该想要练习秘籍上的绝世功夫,但却怕危及自身。”

蔡东篱道:“这跟灭黄山派有什么关系?”

谢晓荻笑道:“当然有关系。我想问你,当时你的武功,是不是还不够高啊?”

蔡东篱惊道:“你这又是从而得知?”

谢晓荻道:“因为我听说过,后来江湖上各大门派围剿你,你的武功却越来越高。所以,我推算,当时你的武功尚不够高。”

蔡东篱点头道:“确实。以我当时的武功,恐怕连一清道人一人也抵敌不过,更不用说灭黄山派满门了。但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你复仇成功、就此收手的话,那也就不会再去钻研秘籍上的武功了。”谢晓荻思路越来越清晰,对“他”的做法也越来越惊诧,“只有给你不断地增加仇家,才能促使你更加深入地钻研武学,‘他’将来方可渔利。”

“难怪”蔡东篱喃喃自语,“难怪我危难之际,‘他’多次救我性命。而我沉寂不出之时,他却想来九华派和金枪门的人,也是被‘他’杀的。”

谢晓荻不解道:“什么?”

“没什么,”蔡东篱猛然回过神来,“江湖传言黄山派和天华帮被我灭门后,最担心的莫过于九华派了。毕竟,当年和我动手的三人中,有一人是九华派弟子。”

谢晓荻道:“九华派来找你寻仇么?”

蔡东篱道:“不是。九华派实力不及黄山派,如何敢来找我。关键是,九华派与峨嵋、昆仑、华山等诸多门派交好,得悉此事后,九华派立即派人持书信到四方求援,之后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了”

“之后,武林中人便开始了对你的围剿。”谢晓荻点点头,“你为何不分辩呢?”

“分辩?”蔡东篱不住冷笑,“他们会给我分辩的机会吗?其中又有多少人是打着主持公义的幌子、觊觎我秘籍之辈呢?再说,蔡某身上血债已不少,就算把黄山派和天华帮的账算在我头上,蔡某又有何惧?”

谢晓荻知道蔡东篱杀孽甚重,也不是能凭几句解释化解得了的,当即问道:“那后来又如何了呢?”

蔡东篱道:“我连遭三次围剿,虽说杀敌无数,但情势也是一次比一次凶险,但多亏有‘他’相助,最终还是转危为安。我虽说不怕这些武林人士,但被他们纠缠起来没完没了,也令我甚是心烦。所以,后来我就隐匿行踪,潜心研究秘籍上的功夫。江湖上众人数月里寻不到我,也就不再继续围捕。这样过了大约一年的时间,谁知却又出了事端。”

谢晓荻道:“事端?是你刚才说的九华派和金枪门的事吗?”

蔡东篱道:“这只是其中一件事。九华派和金枪门众人先后在几天内暴毙,九华派和我有梁子,金枪门又和九华派交好,不用多说,别人自然认为这事是我做的。”

谢晓荻道:“难道这也是‘他’所为?”

蔡东篱道:“我猜多半是。而另一件事,则是我隐居的所在被人泄露,孤老会五十余人突然来袭。好在我神功已成,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被人泄露?”谢晓荻沉吟了片刻,“也是‘他’故意为之吗?”

蔡东篱道:“当然了,这都是我的猜想,可我隐居的所在,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谢晓荻点头道:“你这番复出,终于引出了滕天涯。”

“雁荡山一战,真是我生平一大快事!”蔡东篱听谢晓荻提及滕天涯,双眼立时烁烁放光,“呼”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能战胜排名第一的神剑,当然是快事了。”谢晓荻悻悻地道。

“谁说我胜了?”蔡东篱闻言又坐下了,眼中的神彩随之散去。

谢晓荻奇道:“难不成你还败了?”

“我败了,我自然是败了。”蔡东篱叹了口气,“以我现在的功夫,恐怕三个滕天涯也不是对手。但当年雁荡山一役,我与他苦战一夜,最终伤在了他那一记‘浪迹天涯’之下。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早就是雁荡山上的孤魂野鬼了。”

“手下留情?”谢晓荻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震断了他的心脉吗?之后还一声狂啸震死了三仙教的三名高手。”

“错了,全错了。”蔡东篱摇了摇头,“滕天涯将我刺伤,却并未下杀手。他说,不管我是否罪大恶极,都要给我一个分辩的机会。”

“分辩?”谢晓荻笑了笑,“你不是不屑于分辩吗?”

蔡东篱道:“我被滕天涯的豪气所感,当即将之前的事尽数相告。只是,我当时还并不知道是‘他’在背后控,也就没有提‘他’赠我秘籍之事,只说秘籍是偶然得来的。滕天涯听了我所言,说我虽罪孽深重,但也是苦命之人,杀了我又于死者无补。只要我能帮他抓住灭掉黄山派、天华帮、九华派和金枪门的元凶,他自当以神剑的身份,替我向江湖各帮派请命。”

谢晓荻摇头道:“请命?就算他是神剑,别人的仇就能这么轻易作罢吗?”

蔡东篱道:“我当时也曾这样问滕天涯。他大笑着答道,就算我揪出真凶后别人不放过我,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总比我替别人背黑锅的好。而且,如果别人不买他的帐,他虽不能强求,但至少可以不再管此事。我见这样毕竟是一条生路,所以就答应了下来。可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三仙教潜伏在旁的三名高手,就在此时杀出”

谢晓荻点头道:“你一声狂啸震死了他们?”

蔡东篱黯然道:“我内力已竭,是滕天涯将他们震死的。”

这下更出乎谢晓荻的意外,令他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蔡东篱接着道:“当时,我也被滕天涯的啸声震得晕了过去,等醒来时,人已经不在雁荡山上了,原来是‘他’救了我。”

“不再雁荡山上了?”谢晓荻更惊,“这么说来,滕天涯不是你杀的?而是是‘他’杀的”

“现在想想自然是这样。”蔡东篱双眼居然泛起了泪光,“可当时,‘他’跟我说滕天涯是死于三仙教教主之手,我就相信了。我自知功夫尚有欠缺,于是又下了一年的苦功,再度复出后将三仙教一众上下杀了个干净。我本以为是给滕天涯报了仇,却没想到唉!”

谢晓荻待蔡东篱静了一会,继续问道:“那后来的少林一役,却又是怎么回事?”

蔡东篱慢慢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各门派奈何不了我,便到少林去商议对策,‘他’说要去探听情况,也一并去了。后来‘他’托心腹之人捎信给我,说已向少林方丈宏声大师讲明情由,宏声大师说要给我一个公道,也要给天下人一个公道,盼我能前往少林一叙。”

“一叙?是让你自投落网吧?”谢晓荻有些不以为然。

“宏声大师将各门派的人物全部遣散,只留下了少林僧众,表示并非要擒拿我。”蔡东篱的神情更加黯然,“我猜,他是想将我渡入佛门。”

“放下屠刀就可以成佛吗?”谢晓荻笑了两声,猛然想起一事,“不对啊!你说的这个‘他’既然要利用你,怎么会去跟宏声说明情由呢?莫非我猜错了?”

蔡东篱道:“你没猜错。现在想来,这也是‘他’布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