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荻知道此事无法再劝,只得提醒云彩霞道:“既然董一彪要来采花,那么这宅院中必有貌美的女眷才对。咱们最好还是先查探一番,摸清虚实再计议不迟。”
云彩霞听谢晓荻说得在理,便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咱们就去登门造访。”
“这可不成!”谢晓荻把脑袋摇得似个货郎鼓般,“咱们和人家素不相识,怎么好轻易去拜访呢?总不能问‘你们家有貌美的姑娘吗’?那我可要就被当成采花贼了!”
云彩霞“噗嗤”一乐,笑道:“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也没想好”谢晓荻挠了挠头,突然发觉云彩霞若有所思,便接着问道:“怎么,你有好主意?”
云彩霞对着谢晓荻上下打量,把谢晓荻给瞅得有点莫名其妙:“你老看我作甚?”
云彩霞微微一笑,对谢晓荻说道:“我有办法了。此去不远,就是大名府的府城,你且随我来。”
谢晓荻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多问,只得跟随云彩霞而去。
过了两个来时辰的光景,天色已近傍晚,谢晓荻和云彩霞再度回到了宅院前,与之前不同的是:谢晓荻居然是一身官差打扮。
“云姑娘,”谢晓荻虽说也改装过多次,但一身官服总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你这办法虽好,但要是扮成捕快的话,你来就成嘛,为啥非要我扮成捕快呢?六扇门中不是也有许多女捕快吗?”
云彩霞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道:“六扇门中女捕快的名号,寻常人家哪能知晓?还是你出面为好。”
谢晓荻道:“那你女扮男装就是,何必让我强出头?”
云彩霞笑道:“我是女子,自然有女子的好处。那董一彪要来采花,自然针对的是这家的女眷。就算你是官差,也不能轻易见人家家中的姑娘啊。”
谢晓荻立即明白了云彩霞的用意,当即点了点头,转身上前叩门。
听到敲门声,那日里扫地的老家人应声出来开门,谢晓荻便向他说明来意。谢晓荻虽然江湖历练不多,但在京兆府曾先后和捕快、衙役、狱卒等官人打过交道,又和京兆府的总捕头展鸿途相处过一段时间,此时装起捕快来,居然有板有眼。云彩霞在一旁见了也暗暗佩服。
那老家人听说这“官差”说有采花大盗盯上了本家女眷,立即吓得颜色更变,急忙回屋去告知家中的主人。过不多时,一个身着华服的矮胖老人急急迎了出来,将谢晓荻和云彩霞两人请了进去。
谢晓荻和云彩霞与那老者攀谈后方才得知,这老者名叫瞿志远,竟是朝中督察院的左佥都御使,官居正四品,如今正在家丁忧。谢晓荻得知这老者居然是官场中人,猛然想起自己的捕头身份,急忙上前见礼,心中却暗暗叫苦,生怕被他看出破绽。好在瞿志远得知有大盗要来作案,也就没心思去留意谢晓荻这个捕头是真是假。
“多谢二位前来报讯。实不相瞒,本官家中虽薄有资财,但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也并为十分放在心上。可是正如两位所说,本官膝下只有一女,现今仍待字闺中,万一”那瞿志远急得直搓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瞿大人放心。我们此行的目的,既是向大人示警,更是打算擒住那江洋大盗。只要有我们在,必能保护令爱和家中的安全。”谢晓荻拍拍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瞿志远点了点头,但看了看谢晓荻并不魁梧的身形,又看了看云彩霞,神色中还是有几分犹疑:“那就有劳两位了。只是,我家中也没几个得力的护院。这样吧,我让瞿福拿着我的名帖,到大名府再去调派一队官兵,前来相助两位。”他口中的“瞿福”,就是刚才开门的老家人。听到瞿志远的话,瞿福便要去拿名帖。
谢晓荻知道瞿志远还不相信自己的能为,便笑着摆摆手道:“此去大名府路程不近,待得官兵到来,恐怕为时已晚。这样吧您请随我来。”说话间,谢晓荻起身奔门外走去。瞿志远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起身相随。
谢晓荻走到门外,将门旁的石狮子一把举了起来。这石狮子足有三百来斤,谢晓荻虽不以膂力见长,但他内力本就不弱,这几日更大有进境,虽说此时只有六七成劲力,但举起这石狮子尚不为难。
“好!”瞿志远大喜过望,连连拍手,“萧捕头神力!快请放下吧,咱们屋里说话。”谢晓荻此番用的又是“萧迪”的假名,而云彩霞依旧自称“夏彩云”。
谢晓荻举了两举后,又将那石狮子轻轻放归原位,这才再度回屋。
瞿志远回到屋内,冲瞿福使了个眼色,瞿福便转身去往内堂,不多时捧了一大盘金银出来。
“萧捕头,今晚之事,就多多有劳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你们二位收下。”瞿志远招了招手,瞿福便将金银送到了谢晓荻的面前。
谢晓荻见了这么一大盘金银,眼珠转了几转,挠挠头道:“这这不太好吧?我们这是公事”
瞿志远笑道:“在你们来说是公事,对我可是私事,毕竟关系到全家的安危啊,你就不要客气了。”
谢晓荻这才点头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话,谢晓荻打开身上的行囊,将那一盘金银尽数装了进去。
云彩霞在一旁见了,心中微微有气,暗想此行是为了找董一彪算账,怎么能趁人之危收人钱财。但两人此行由谢晓荻挑头,当着瞿志远的面,云彩霞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打定主意,待事情一了,一定要让谢晓荻将金银归还对方。
“瞿大人,令爱现在何处?我想和她见上一面,今晚与她同处,免得让她受到惊吓。”云彩霞问道。
瞿志远点头道:“小女就在家中。二位远来辛苦,还是先请用过酒饭,再行布置不迟。”瞿福见状,急忙着人去准备酒饭。
谢晓荻和云彩霞见瞿志远如此说,也不好太过勉强。两人一路奔波,也确实有些饿了。不多时仆役送上酒饭,云彩霞是久历江湖之人,谢晓荻也跟着莫得言学过酒饭中有无蹊跷的法子,两人见酒饭并无异常,而瞿志远也确实是不会武功之人,就放心吃了起来。
用罢酒饭,云彩霞到内宅见过瞿志远的女儿瞿月娥,对她安抚了一番,这才出来跟谢晓荻商议对策。
“云姑娘,你看怎么样?”谢晓荻见云彩霞出来,便几步迎了上去。
云彩霞道:“那姑娘有二十岁出头吧,长得还算标致,我说明了来意,她居然说并不害怕。”
谢晓荻奇道:“这是为何?”
云彩霞道:“她说跟人学过武艺,自己能应付得了。”
谢晓荻摇头笑道:“一个大官的姑娘,跟几个护院学过两天功夫,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云彩霞沉吟道:“话也不可这样说,我看她年纪不大,眼中却满是晶莹温润之意,武功可着实不低,看来是得过高人的传授。”
谢晓荻听了这话,略微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云彩霞道:“今晚你在外面守卫,我和瞿月娥同处一室。要是董一彪来了,你不必与他硬拼,只需伏在暗处静候时机便可。”
谢晓荻道:“时机?什么时机?”
云彩霞道:“待他进入屋内,你堵住他的退路即可。”
谢晓荻知道云彩霞报仇心切,但还是想提醒云彩霞注意,便继续问道:“为何不叫瞿月娥先行躲避呢?”
云彩霞道:“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也不好相劝。再说,如果让她另行躲避,说不定反而更给了董一彪可乘之机。”
谢晓荻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两位在屋里待着就是,我给你们守夜。”
云彩霞还不放心,又嘱咐道:“切不可守在明处,万一被董一彪发现,将他惊走,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谢晓荻点头答应,突然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我的穴道中还存有你几分内力,能否给我解开?不然,万一”
谢晓荻话音未落,云彩霞突然出手,瞬间便给谢晓荻解开了被粘住的数处穴道。
谢晓荻本以为云彩霞不放心自己单独在外边,估计不会答应给自己解穴,却没想到她出手如此利落,不由得愣了一愣,脱口而出道:“你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跟着我也有不少时日了,”云彩霞找不到谢梦得,比剑的念头也越来越弱,本打算过不多久就把谢晓荻放了,没想到今日遇上董一彪之事,比剑之事更是被她抛到爪哇国去了,“只要今晚上能手刃董一彪,你、你就去吧”
“你不找我师父比剑了?”谢晓荻听了云彩霞这话,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唉,”云彩霞叹了口气,“等了这些日子,也不见他的踪影,再多留你也是无用。我原本打算,再过几日就让你走,不想今日却遇见此事。就算今晚董一彪不来,我也要去寻访他的下落,比剑的事,待以后有缘相遇再说吧。”
谢晓荻想不到云彩霞会如此爽快地放自己走,霎时间心潮起伏,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也为难你了。”云彩霞神情有些黯然,她素来独来独往惯了,此番与谢晓荻相处多日,说起分别,自然也多少有些不舍,“今后如果在江湖上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好了。唉,其实你师父武功盖世,你也算得上是杰出的人物了,哪里用得着我这老婆子。”
谢晓荻这几日息了逃跑的念头,正专心练功练得起劲,听到云彩霞说起分别之事,心中也是大不情愿。但谢晓荻转念一想,云彩霞既已提出分别,自己总不能找理由赖着不走,万一被云彩霞察觉自己借她内力练功之事,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想到这里,谢晓荻笑着说道:“云姑娘,你说笑了。你长得花容月貌,又正值青春年华,怎么会是个老婆子呢?你要和那瞿月娥共处一室,董一彪来了,一定以为你才是官家的大小姐。你可千万小心,莫要被他劫了色去啊。”
云彩霞虽然知道谢晓荻是故意调笑,但还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轻轻啐了一口,转头就要回屋。
谢晓荻见状连忙将云彩霞叫住:“哎哎哎,云姑娘,你别急着走嘛。”
“还有什么事?”云彩霞不想让谢晓荻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并不转过身来。
“那姑娘”谢晓荻顿了一顿,又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事了。我还是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你多留神吧。”
云彩霞点点头,径直回屋去了。
谢晓荻觉得自己一身官差打扮太碍眼,便找到瞿志远,说万一惊动了采花大盗,抓不到贼人是小事,但这大盗要是不知何日再来,那就麻烦了。瞿志远听了连连点头,着人找出一套家丁的衣服给谢晓荻换上。
谢晓荻扮作家丁后,便跟那瞿福在院子的角落里闲聊,随时留心着瞿月娥闺房四周的动静。
云彩霞则在房中陪着瞿月娥。
夜阑人静,万籁无声。
青灯如豆,明月似弓。
此时虽万物皆静,但唯有心神不宁。
是谁心神不定呢?
当然是云彩霞了。
云彩霞在屋中坐不了片刻,就要起来转上几圈。一连三四次,看得瞿月娥都觉得有点好笑。
“夏姐姐,你莫心急啊。”瞿月娥长得眉目清秀,但说话的声音略微粗了点,显得有些美中不足。
云彩霞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对瞿月娥说道:“瞿妹妹,你先歇息就是,这里有我守着。”
瞿月娥摇头道:“那可不成!这毛贼竟敢欺负到本姑娘头上来,我非要让他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