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无识冷笑道:“今晚咱两人的比斗是你赢了,但今晚的胜负却未必。”
黄天罡问道:“未必?”
娄无识左手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物件。此时夜色已深,黄天罡仔细望去,也看不十分清楚,隐约看见是一个细长的圆筒。
“你的武功机智我都十分佩服,”娄无识对着黄天罡微微一笑,“但是,最终的赢家,仍不是你。”说话间,娄无识左手将那圆筒竖起,右手松开“青竹剑”,在左手所持的圆筒底部轻轻一拍。
黄天罡本以为娄无识取出的是什么霸道暗器,正在全神提防,可当他见到娄无识把圆筒竖起,立时大惊失色,急忙抢步上前,想要阻止娄无识。因为黄天罡想到了:娄无识取出的是烟花。
烟花必然是讯号!
有讯号则必然还有埋伏!
黄天罡虽立时警省,但娄无识的动作更快,不待黄天罡赶到近前,他手中的烟花已经“嗖”的一声打上了天。
黄天罡纵身一跃,接着劈空一掌击去,想要将那烟花震碎,却还是慢了半步。黄天罡的掌力虽然触及了那烟花弹,却因距离较远并未将其震碎,反而使它飞得更高了。
“砰”的一声大响,那烟花在空中炸开,点点火星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飞鸟形状,同时还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良久方才隐去。
黄天罡身在空中转个了圈,在查探周围形势的同时,心中也急速打着算盘。
随着烟花的消散,黄天罡的身形也从空中落了下来,恰恰落在了娄无识的身旁。
娄无识见黄天罡有些魂不守舍,居然还是背对自己,当然不肯放过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右手疾探已抓住了“青竹剑”,接着一剑刺入了黄天罡的驼背。
白眉叟见这一剑刺在黄天罡的背心正中,入肉足有半尺多深,恐怕已成致命之伤,不禁惊呼了一声“老二”,他有心上前相助,但实在是动弹不得。
黄天罡对着白眉叟苦笑了两声,口中喃喃说道:“老飞,我恐怕要对不起你了。”
娄无识冷笑道:“我也要对不起你了。”他虽觉得这一剑入肉全无异状,但仍不敢大意,“青竹剑”又是猛地朝前一送。
随着娄无识所发出的烟花升空炸裂,在伏羲画卦亭四周的不远处,立即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先后有六七十人仿佛从平地里冒出来一般,从四面包抄过来。这些人有的手持奇门兵器,一见便知出招定然诡异非常;有的则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内家高手;为首几人全部用黑巾罩面,显然是不愿泄露真实身份。
就在这些人刚刚将画挂亭围住的同时,他们猛然听见亭前传来了一声惨呼,这声音划破了寂静的深夜,显得犹为撕心裂肺。众人闻声皆是一惊,带队的一个蒙面人急忙冲众人打个唿哨,挥手示意众人向传来声音之处赶去,不多时已到了亭前。
待那蒙面人领着众人赶到亭前,见状不由得吃了一惊。
一个全身是血的黑衣人站在亭前,已经死去多时,居然尸身不倒。
一个白须白眉的老道瘫软在地,呼呼喘着粗气,显然是受了重伤。
一个白衣人傲立当场,右手的“青竹剑”上染满了鲜血,左手正在缓缓将面具戴上。
在这白衣人身前不远处,还有一大滩鲜血。
“门主,”那蒙面人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还是急忙上前施礼,“恭喜门主,终于将白眉叟擒住。”
白衣人点了点头,并不搭话。
“门主,这黑衣人是?”蒙面人心中疑惑不解,不由得开口询问。
白衣人环顾四周,那蒙面人立即会意,当即招手示意其他人退后。众人见状急忙退开,只见那白衣人和蒙面人低声在商议着什么。
“老谭,这人便是咱们的门主吗?”一个年纪较轻、手持丧门剑的瘦子见那两人说个不停,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一时间颇为无聊,便向身旁的另一个蒙面人问道。
“老谭”望着正在对话的两人,低声答道:“是,但也不是。”
“什么意思?打哑谜吗?”瘦子有些不耐烦。
“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老谭”看也不看那瘦子,还是望着不远处的两人。
瘦子“哼”了一声道:“我少知道没关系,你呢?你和他都是舵主,凭什么要他近前去说话,你却要退开?”
“老谭”手上的青筋跳了两跳,低声说道:“今晚外围包抄由他带队,这是上头的意思,你敢违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替你打抱不平。”瘦子打个寒噤,连忙岔开话题,“对了,那白眉老道肯定就是白眉叟了,可那死了的黑衣人是谁?”
“老谭”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将声音压得极低:“看长相,应该是‘天杀星’白嗣源。”
“白嗣源?那不是和白眉叟一伙的?咱们门主一人就收拾了他们两个,果真神通广大。”瘦子闻言又惊又喜。
“老谭”叹了口气道:“一伙的倒也未必。我猜,白嗣源应该也是咱们门中之人,不是护法,就是”
瘦子接口道:“就是舵主吗?”
“老谭”摇头道:“不,应该是门主。”
瘦子闻言,嘴巴张得大大的,再也合不拢了。
就在此时,白衣人近前的蒙面人突然连连点头,然后大声说道:“门主放心!属下一定照办!”说毕,招呼众人再度上前,一起向那白衣人施礼。
白衣人点了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老谭”蹲守了半晚上,最终却没跟门主搭上句话,心中也是颇为不平,几步走到那蒙面人近前,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道:“今晚来的是那一位门主啊?”
那蒙面人闻声便听出了“老谭”心中的不平之意。蒙面人知道,这“老谭”虽然和他同为舵主,武功也不及他,但却在门中颇有靠山,也不愿多得罪他,便小声说道:“还能有谁?新来的那位呗,你没看清他手中的剑吗?”
“老谭”自然知道那门主应该就是娄无识,只是不好直接问两人说了些什么,便没话找话说:“哦,我听说,那白嗣源”
蒙面人闻言,急忙再度屏退左右,低声向“老谭”问道:“此事万万保密。适才,娄无识已安排我妥为处置,千万不可走漏消息。”
“老谭”点头道:“毕竟是影响士气的大事,其中厉害我还是晓得的。”
蒙面人叹了口气道:“虽说抓住了白眉叟,但却也折损了咱们一名门主,还跑了个黄天罡”
“黄天罡?”“老谭”大吃一惊,“他也来了?”
蒙面人道:“外围十五道暗岗、三十七人,全部死在他一人手上。”
“老谭”闻言更惊,脱口而出道:“有这么厉害?”
蒙面人道:“不然,两个门主对付一个白眉叟,再加上机关暗器,怎么会一死一伤?”
“老谭”急忙问道:“一伤?娄无识也受了伤?那那黄天罡人呢?”
“我猜,以娄无识的脾气,要是不受伤的话,也不会发出讯号了。”蒙面人叹了口气,“至于黄天罡嘛”说着话,他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那摊鲜血。
“这么多血?看来黄天罡伤得也不轻啊。”“老谭”低头看了看,“跑了不成?”
蒙面人点点头道:“娄无识去追他了,说要和他做个了断。”
“哦,”“老谭”装作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娄门主没再安排什么事情吗?”
蒙面人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只是说白眉叟是门主下令要生擒的,一定不能让他死了,以便控制崆峒一派,别的就没有了。”
“老谭”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其实,这蒙面人对“老谭”也并未完全吐实。他此前和娄无识并无交情,只是在行动前才临时得知,今晚来的门主中,有一人可能是娄无识。这蒙面人在武林中武功地位均不低,但由于入门时候不长,在无量门中只担任舵主之职,自然心有不甘。他有心攀上其他高枝,但原有的一根根高枝上早已落满了鸦雀。今晚能遇见新入门便成为门主之一的娄无识,他自然要加倍巴结,不仅表了忠心,而且还向对方介绍了门中的许多情况。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老谭”提起。
“此番门主空出缺来,却不知哪个护法会补缺。”“老谭”叹了口气,此话仿佛是对那蒙面人说的,也仿佛是自言自语。
蒙面人闻言干笑了几声,低声说道:“谭兄,你这话可就是明知故问了。”
“老谭”问道:“此话怎讲?”
蒙面人笑道:“还能有谁?章护法深得门主器重,此番又立下大功,门主之位,除了他还能有谁?”
“老谭”闻言脸色大变,好在此时已是深夜,他又用黑巾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旁人难以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
“此事乃是机密,你是如何得知的?”老谭压低了声音,声音中满是惊疑和威胁的味道。
“还把我当外人不成?”蒙面人又干笑了几声,“所谓机密,也不是没人知道,我自然是听门中之人说的。”
“门中之人?”“老谭”微微一愣,“周护法已死,你又无人分管莫非是莫非是门主告诉你的?”“老谭”说到“门主”二字时,同时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蒙面人笑而不语,显得莫测高深。
“你得门主如此器重,看来护法之位已是唾手可得了。”“老谭”叹了口气,“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行了。”
“谭舵主说哪里话来,”那蒙面人知道“老谭”根基深厚,也不敢得罪于他,“章护法出任门主之位,那是早晚的事,你接任他的职位也是理所当然。”
“老谭”摇了摇头,显得意兴索然,他心中自有自己的烦恼,却不愿和这蒙面人多说。
“此处不宜久留,我这就让手下带着白眉叟离开,那人的尸身就麻烦谭兄安置了,咱们后会有期。”蒙面人见“老谭”不愿多说,便冲他施礼告别。
“老谭”见状也拱了拱手,说了声:“何兄弟请便。”目送那蒙面人一行带着白眉叟离去。
“他把活人带走,让咱们处理死人,哪有这个道理?”那瘦子见蒙面人带队离开,便走到“老谭”身旁开始发牢骚。
“门主既然是这么安排的,咱们听命就是。”“老谭”心中虽不情愿,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小子什么来头?我看他入门也没几天,门中也没什么靠山,哪像咱们根深蒂固,你何必如此让着他?”瘦子仍感觉有些气不过。
“老谭”叹道:“他在门中虽没什么势力,门主也未必完全信任他,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下一步棋就要看他的了。要是他走得好的话,得到护法之位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么厉害?”那瘦子一心想接“老谭”的班,出任舵主之职,却没想到还有人能与“老谭”抢护法之位,“他到底是谁?”
“老谭”淡淡地答道:“何无恨。”
瘦子听了这话,半天没回过神来,过了一阵子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哪、哪个何无恨?”
“老谭”道:“还有哪个何无恨?武当的何无恨啊,铁真人的二徒弟。”
瘦子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如果他得到武当掌门之位,那护法的位子也就是他的了。他有咱们无量门撑腰,何无恨还会斗不过萧无愁?此事果真棘手。老谭,你要想得到护法之位,还得请章护法多想办法。”这瘦子口中的“萧无愁”,便是武当掌门铁真人的大弟子。
“老谭”冷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谁说他要对付萧无愁了?再说,他也未必斗得过萧无愁。”
瘦子奇道:“萧无愁有这么厉害?”
“老谭”转身四顾,见属下都在远处,这才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萧无愁也是咱们无量门的舵主。”
那瘦子闻言,便如木雕般傻愣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