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无识大吃一惊,心想任谁武功通天,也不可能在转瞬间飞驰两三里的距离。他虽觉得第二次锣声有异,并不像头一次锣声中那样充满了内力,但还是急忙扭头去看个究竟。
娄无识扭头望去,却差点被气炸了肺。
原来,是那小猴跑到了一边,捡起地上的一面小锣,用那“飞龙剑”子剑的剑柄敲了起来,一边敲还在一边摇头晃脑。
娄无识知道上当,刚想回头去杀白眉叟,却听得身侧劲风袭来。娄无识以为是白眉叟的援军已到,已顾不上再去对付白眉叟,急忙纵身后撤,同时手上用力,将那“青竹剑”从白眉叟身上拔了出来。
等到娄无识撤身站定,却发现四下无人,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是白眉叟拼尽残存的内力,将娄无识适才打落的一柄子剑引了过来。
娄无识二度中计,心中又惭又怒,也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暗想自己平日对敌向来镇定自若,今日怎么如此心神不定。他见白眉叟力气用尽,正靠着亭壁缓缓坐倒,便重新挺剑上前,要杀之而后快。
一面红旗凌空而至,挡住了娄无识的去路。
黄天罡终于来了。
黄天罡的样子很是狼狈,脸上、胳膊上都有血痕,本就十分褴褛的衣服还被烧焦了几处,手中的拐杖上也沾满了鲜血。
“我当是谁,原来是‘乾坤圣手’啊。”娄无识虽未见过黄天罡,但也曾听人说起过黄天罡的形貌。
黄天罡却好似不认识娄无识般,紧紧盯着对方上下打量。
娄无识被黄天罡瞅得直发毛,不由开口问道:“你老盯着我作甚?”
黄天罡反手拔起地上的红旗,手上连续翻了几个花,那红旗便迅速收成一束,接着又被他反手放入了背后的包中。
“奇怪,我听人说娄无识是个瞎子啊,莫非是我认错人了?还是说,娄无识做了什么善事,老天爷居然让瞎子开眼了?”黄天罡口中说着话,行动却毫不迟缓,转身已来到白眉叟身旁,俯身抬手连点白眉叟右胸伤口周围的穴道,及时将血流制住。白眉叟张口欲言,却被黄天罡摆了摆手给制止了。
娄无识看着黄天罡的举动,眼角跳动了几下,却没有出手阻止,只是淡淡地说道:“咱们都是有身份之人,做事须得光明磊落,不必冷嘲热讽。”
“光明磊落?”黄天罡“哈哈”一笑,接着摇了摇头,“你和白老四暗算老飞,又在周围布下十五道暗岗,这也算是光明磊落吗?”
娄无识脸色顿时一变,并不搭言。
白眉叟闻言也吃了一惊,强忍疼痛缓缓说道:“暗岗?我怎么不知”
“恐怕是你来了之后才设下的吧,”黄天罡见白眉叟血已止住,这才直起身来,只是他本就驼背,就算直起身子也没高多少,“我发现了几处地道,想必他们定是躲在地下,得到什么讯号后,才从地下潜出,目的既是防止你逃脱,也是阻止你的援军。”
白眉叟想起自己和白嗣源相斗时,白嗣源曾发动了机关暗算自己,料想那些人应该就是那时得到了讯息。想到此,白眉叟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和那些人交手了?”
黄天罡苦笑了几声,接着说道:“无量门为了对付你,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十五道暗岗、三十九名高手,其中不乏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什么奇门兵刃、暗器、火器、毒物一应俱全,害得我老头子差点归位。”
娄无识和白眉叟见黄天罡神情狼狈,脸上、手上和杖上都有血迹,早就猜到他必是和旁人过招了,却没想到他片刻间经历了如此一番恶斗。
白眉叟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他和黄天罡相交甚深,口头道谢反而显得多余。
娄无识的瞳孔缓缓收缩,语气也变得冰冷:“三十九人都被你杀了?”
黄天罡拄着拐杖,缓步向娄无识走来,口中说道:“也不能那么说,我只杀了十九人而已。”
娄无识冷笑道:“剩下的呢?我却不信你会留活口。”
黄天罡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把我想得跟你一样呢?剩下的虽然也死了,却不是我杀的。”
娄无识以为黄天罡还有帮手,不禁暗暗心惊,继续问道:“那是谁杀的?丁炙吗?”他见黄天罡既然能来,心想同为“西北四绝”的丁炙说不定也会来。
黄天罡摇头道:“丁老三要是来了,我焉能如此狼狈?这丁老三说话不算话,说好不去谭放鹤寿宴的,结果还是赶过去看热闹了。”
白眉叟听了此话,连忙问道:“老三去了寿宴?寿宴情况如何?”
黄天罡道:“老三去晚了,到了那里寿宴已然散场。我听说,期间虽有章琼林等人搅局,但最终却平息了,好像南北丐帮要合并,但详情也不知晓。”
白眉叟闻言一震,一时间心绪烦乱,也不知该问些什么,想了想道:“那老三又去哪了?”
黄天罡道:“他忙着收徒弟去了。”
白眉叟一愣,问道:“收徒弟?”
黄天罡道:“他遇见个天生神力的年轻人,说是什么故人之孙,又说当年对那故人有所亏欠,所以要收那年轻人为徒作为补偿,现在已经走了。”
白眉叟道:“故人?”
黄天罡道:“就是造兵刃的徐博达,老三的铁锤就是他给造的。我听说,后来他因为要找杀子之人报仇,老三便把借物传功之法传给了他,却没想到徐博达上焦先天不足,手太阴肺经也有异常人,最终使他身体大损。”
娄无识见黄天罡和白眉叟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正待出言喝止,却听到黄天罡说起了“徐博达”的名字。这徐博达便是老铁匠高四海的化名,也正是给他铸造“青竹剑”之人,娄无识闻言心中一动,便继续听了下去。
白眉叟点头道:“这事我也多少听说过,最近还听说徐博达已死,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黄天罡叹道:“应该是真的。老三说,他这些年潜心思索,已经想出新的修炼法子,可以让徐博达修炼内力不损身体,却没想到徐博达已经死了。”
白眉叟道:“所以他为了补偿徐博达,就要收那年轻人为徒?”
黄天罡道:“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另外,好像那年轻人也有徐博达身上的缺陷,无法修炼上乘内功,所以老三就更要收他为徒了。”
白眉叟微笑道:“那年轻人好运气啊。”
黄天罡摇头道:“我听说,那年轻人好像还不乐意呢。”
白眉叟奇道:“这是为何?”
黄天罡道:“听老三说,那年轻人急着去找他的结义兄长。”
白眉叟摇头道:“以老三的脾气,不会放他走的。”
黄天罡道:“正是,所以老三急着收徒弟,已经硬拽着那年轻人走了,让我替他和你告别”
“有完没完了?”娄无识听说丁炙未来,心中已放下大半,便不再想听黄天罡啰嗦,立即打断了黄天罡和白眉叟的对话,“有家常,待到黄泉路上再叙也不迟!”
黄天罡适才经过一番恶斗,内力体力都损耗不少,他和白眉叟的此番闲谈,其实是故意提及娄无识感兴趣的话题,借拖延之机恢复精力。此时,黄天罡觉得精神体力已渐渐恢复,再要拖延下去反而会消磨斗志,听了娄无识之言,黄天罡便对娄无识道:“有话还是现在说的好,一会你上了黄泉路,我可不陪你去闲聊。”
娄无识冷笑道:“不必逞口舌之利了,另外二十人既然不是丁炙杀的,却又是谁杀的?”
黄天罡用手中的拐杖轻点地面,接着说道:“算是他们自相残杀吧。”
“胡扯!”娄无识压根不信,“此番前来的都是门中的精锐,向来忠心耿耿,怎么会自相残杀?”
黄天罡脸上突然带了几分坏笑,续道:“不信的话你去看嘛。有的是使暗器的把使兵刃的打死了,有的是用毒的就把使暗器的打死了,还有放火的一不留神,结果就****了。当然了,我也在旁边给他们帮了帮忙。”
“‘乾坤圣手’果真名不虚传,”娄无识对黄天罡的手段也暗暗佩服,但他听说黄天罡并无别人相助,心中的石头才落到了地上,“待我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说话间,娄无识一运内力,手中“青竹剑”的剑尖如灵蛇吐信般不住地颤动,连续产生了七记变化。
黄天罡久历江湖,自然见多识广。他知道娄无识这七招虽然均是虚招、招招蓄势未发,但已将自己周遭的退路完全封死。
面对娄无识这等大敌,黄天罡丝毫不敢怠慢,掌中拐杖猛地戳入地上,接着两手齐抓齐挥,青、红、白、黑、黄五面不同颜色的旗帜按照东、南、西、北、中的方位齐刷刷插入了地上,五面旗随着寒夜的秋风猎猎作响,显得颇有气势。
娄无识早就听说过黄天罡的“五旗法”,但究竟其中有何玄妙,却也不得而知。此时娄无识见黄天罡五色旗分布的方位既非正五行、也非反五行,心中微觉奇怪,但也无暇多想,当即展动“青竹剑”,连出“寒鸦社鼓”、“寒心销志”、“寒蝉僵鸟”三招剑法,分上、中、下三路向黄天罡袭来。
黄天罡并不硬接娄无识的剑招,身子微微一转,已经闪到了红旗之后。
“凭你这面破旗,如何能抵挡我的宝剑?”娄无识心中有气,招式丝毫不缓,三记剑招直奔那红旗而来。
黄天罡用手一拍红旗的顶端,那红旗便直没入土中,而他身子则借势腾空而起。
娄无识见状,急忙提气拔地而起,掌中“青竹剑”抖动,剑芒直追黄天罡而来。
黄天罡挥动手中拐杖,“叮”的一声架开了娄无识的“青竹剑”,身子猛然下坠,急速向地面落去。
娄无识变招也甚快,在空中一个转身,再度追及落向地面的黄天罡,掌中长剑连闪,招招不离黄天罡的要害。
黄天罡并不和娄无识厮拼,而是左转一下,右绕一圈,在几面旗子间不停穿梭。
娄无识见那些旗子颇为碍事,便运起内力持剑斩去,想要将黄天罡插在地上的几面旗子斩断。但每当他的“青竹剑”将要斩及旗杆时,黄天罡便用手在旗杆顶上一按,这面旗子便没入了土中。
片刻之间,两人已经拆了十三招,黄天罡插在地上的五面旗子均已没入土中。
“黄老儿,我看你如何再躲!”娄无识眼见黄天罡已无旗子借以遮掩,当即精神一振,“青竹剑”上剑气暴涨,直奔黄天罡而来。
黄天罡“哈哈”一笑,手中拐杖用力向地下一戳。随着他这拐杖戳入地面,之前没入土中的五面旗子立即跳了出来。
娄无识不知道黄天罡耍什么花招,心想旗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盯牢黄天罡,就不怕他耍什么花样。想到此,娄无识剑势不变,仍向黄天罡刺来。
黄天罡伸手一扯那拐杖,居然从拐杖上的一个缝隙中又扯出一面旗来。此旗与另外五旗不同,并非单色之旗,而是在旗上绘了大大小小无数个阴阳鱼的图案。
娄无识乍见那些图案,只觉得眼前一花,急忙收敛心神。
黄天罡扯动那阴阳旗,身形在几面旗子见不停转动。
黄天罡拐杖中的阴阳旗仿佛无休无止般,不多时已被他扯出了七八丈长,而随着黄天罡身形的转动,这旗子已经围绕另外五期形成了一层层的围栏。
娄无识料想黄天罡必是借助这六旗布下阵势,当即凝神静气,仔细查探情势,同时心中暗忖道:“黄老儿这阵势必是暗合阴阳五行之变,企图让我不辨方位,之后再偷袭。只是,你的五旗各有颜色,虽说故意错乱了方位,但我早已将旗子的颜色和对应的方位记住。黄老儿,这次你可是白费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