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莫得言一筹莫展之际,谢晓荻已经及时赶了过来。
谢晓荻原本打算借寿宴之际开溜,但此时已经和燕云鹏、莫得言接上了头,也就没有急着跑的必要了。
谢晓荻跟燕云鹏说了没几句话,便急着上前帮忙。等谢晓荻赶到场中,却发现了一个不小的问题:他不认识北派丐帮的弟子。
夏方成和钱亿万虽死,但他们的亲信弟子仍在与其他丐帮弟子争斗,别说是谢晓荻,就是许多帮中弟子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还有的则因不辨敌我,遭了旁人的暗算。
“这可怎么打?”谢晓荻虽然聪颖,但见了这混战场景也有些挠头,一转眼恰好看见了正在和杜松涛相斗的莫得言,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急忙向那边奔去。
众人见谢晓荻加入战团,都不知他是敌是友。有人欲上前阻拦,谢晓荻便说声“自己人”,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便闪身而过,三转两转,已经来到了莫得言的身旁。
“莫前辈,我来对付他,你快去帮谭帮主。”谢晓荻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梦情剑”,以免泄露身份,便连着剑鞘挥动宝剑,挡开了杜松涛的攻势。
莫得言此时确实无心和杜松涛之流纠缠,见谢晓荻赶来帮忙,心中大喜过望,点头说了句“小心”,转身便要奔往谭放鹤处。
“莫前辈,人无头不行,最好能约束一下帮中弟子,乱斗下去不是办法。”谢晓荻早就看明了场内局势,但自己无力为之,便对莫得言出言提醒。原来,北派丐帮这边许多弟子内力受损,但毕竟人多势众,而南派丐帮这边虽有杜松涛、龙虎会左右护法等高手,再加上夏方成及钱亿万的部分亲信,但人数上依旧处在劣势。北派丐帮之所以吃亏,是因为谭放鹤正在被章琼林等人围攻,三大护法长老片刻间相继殒命,众弟子群龙无首,所以难免手足无措。
莫得言担任北派丐帮护法长老多年,大小征战数十场,当然明白统领好部下的重要性。由于他关心谭放鹤的安危,眼中便只有谭放鹤,一时间却忽略了观察整个战局。此时莫得言被谢晓荻点醒,急忙环顾四周,心中马上做出了决策。
莫得言的性子耿直,并非机变百出之人,但是在战场上,他的反应却甚为迅速。因为,对有些事情的处理,往往靠的不是心思,而是本能。正如你切菜一样,开始时往往小心翼翼,生怕切到自己的手,那时候肯定是要费心思的。但等到熟练了之后,则根本无需再紧盯着菜和刀了,只需凭本能的反应和动作,那一片片一丝丝的菜蔬自然会呈现于刀下了。
莫得言在瞬间做出了三个决定。
第一个决定是暂不去救援谭放鹤,因为他看到燕云鹏赶了过去。
第二个决定是不去找龙虎会左右护法厮拼,因为他瞥见有个手持铁枪的干瘦少年,已经敌住了两人,而且居然将两人的狼牙棒震飞。
第三个决定是不与谢晓荻夹击杜松涛,因为他了解谢晓荻的武功,而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第四个决定,就是他的行动。
莫得言开始行动。
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莫得言不是君子,而是叫花子。
但他确实不喜欢说话,而且行动很快。
不对,应该是极快。
瞬时之间,莫得言已来到了丐帮众弟子中间,身形四处游走,掌中铁杖如狂风暴雨般连续挥动,“叮叮当当”之声顿时不绝于耳。众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手中剧震,兵刃便脱手而出。
莫得言不分敌我、见人就打,但出手时却只震飞对方的兵器,转眼间已有十九人的兵器被他震飞。这些人当中既有谭放鹤的部下,也有夏方成和钱亿万的亲信,他们既慑于莫得言的武功之高,同时也对这老者的举动莫名其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他人见状,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整个战局突然缓了下来。
莫得言离开北派丐帮三年,虽说熟面孔仍然较多,但在混战中也难以分辨哪些是忠心的弟子,哪些才是卧底,所以他当机立断,来个了快刀斩乱麻,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战局。
“六合杖!”有的弟子看到莫得言手中那根黑黢黢的铁杖,不禁脱口叫道。
“长河东流功法!”有的弟子兵器被震出手,已经察觉到了莫得言所用的内功。
“莫”有的弟子刚喊了个“莫”字,但突然想到莫得言已死,这老者的面貌与莫得言大相径庭,急忙住了口。
莫得言知道良机稍纵即逝,急忙抬手在脸上搓了几下,将易容之物拭去,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莫得言在此!”莫得言突然提气一声大喝,瞬时间声震屋瓦,众人皆感一股极强的声压传来,不禁目眩神迷,许多正在过招之人也停顿了下来。
“丐帮七大律之五,禁同门相残,违者五雷诛灭!”莫得言环顾全场,声音轰轰隆隆,威慑之意明显。
莫得言担任北派丐帮执法长老时,向来是六亲不认、铁面无情,北派丐帮众弟子最怕的就是莫得言。众弟子见莫得言未死,都是大吃一惊。此时听莫得言又开始数论帮规,夏方成、钱亿万麾下的一些弟子不禁瑟瑟发抖。
“帮中弟子,同心御敌!立功赎罪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与夏方成、钱亿万同罪同死!”莫得言知道情势危急,须得当机立断,也顾不上请示谭放鹤,立即下了命令。
夏方成、钱亿万的亲信弟子人数虽也不少,但方才夏方成、钱亿万两人相继殒命,已经令这些弟子心中打鼓。特别是章琼林、柳平为了击伤谭放鹤,竟毫不在乎夏方成和钱亿万死活的作法,更令这些弟子有些寒心。只是叛帮之事一旦做出,谁也无法再轻易回头。
莫得言的突然出现,令这些弟子心胆俱寒、不知所措。
而莫得言说的帮规,却又在给予他们震慑的同时,又给予了他们希望。因为莫得言所说的帮规是第五条,而不是第三条。
第三条帮规是:“丐帮弟子,不得勾结外人行叛帮之事,违者死在万刀之下,绝不容恕。”
而第五条帮规则是:“入得丐帮,先前恩怨一笔勾销,不得心怀记恨。兄弟之间若有争执,须得禀明长老,秉公而断。禁止私自报复,同门相残,违者视情处刑,不思悔改者五雷诛灭。”
莫得言作为执法长老,对帮规当然烂熟于胸。此时他眼见那些弟子行的是叛帮之事,而口中所说的却是第五条帮规,当然不是弄错了,而是有意为之。
叛帮之举罪不容诛,属于无可宽恕之事,如果给那些弟子定上此罪,众人见回头无望,自然会拼死一战。而莫得言故意将众弟子的行为定为兄弟相争,这罪名就轻得多了,也就留下了转圜的余地。莫得言还怕众人听不明白,便又说出了“立功赎罪者既往不咎”之言。
莫得言虽已离开丐帮三年,但此时席间众弟子皆是帮中有身份之人,哪个不曾领教过“莫长老”的厉害?而且,莫得言虽不喜多言,但他言出必行,毫不讲情面,在北派丐帮中的威信丝毫不亚于帮主谭放鹤,有不少弟子甚至畏惧他更多一些。也正因为如此,帮中弟子皆知道“莫长老”说话向来算数,从不出尔反尔。
此时莫得言表示不追究一干弟子叛帮之事,众人心中立即开始打起了算盘。
“莫长老说的,就等于是我说的!夏方成和钱亿万叛帮,全被人利用而死,哪个有好下场?及时回头,概不追究!”谭放鹤本已绝望,却突然来了强援,而且这强援竟是“已死”多年的莫得言,瞬时间精神大振。谭放鹤见莫得言正在约束帮中弟子,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急忙出声相助。
谭笑可和柳平见本想上前夹击谭放鹤,却被几名丐帮弟子缠住了。原来,杜松涛忙着对付谢晓荻,龙虎会的左右护法则被一个持铁枪的少年打了个手忙脚乱,都腾不出手来阻挡丐帮弟子,有几名弟子见帮主情势危急,便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
章琼林料不到半路里杀出个莫得言,场上形势也陡然发生变化,他知道事不宜迟,当即纵身而上,想要擒住谭放鹤用以要挟北派丐帮的一众弟子。
燕云鹏挡住了章琼林的去路。
谢晓荻加入战团后,燕云鹏也随即加入,但他也遇到了和谢晓荻一样的问题,那就是:无法分辨敌我。
谢晓荻有谢晓荻的打算,燕云鹏则有燕云鹏的办法。
燕云鹏的办法是:帮助谭放鹤。
燕云鹏的想法很简单:北派丐帮的帮主是谭放鹤,那么和谭放鹤交手的,则一定是敌人。
刚才和莫得言乱打了一通,不仅闹了场误会,而且还差点受伤,燕云鹏一肚子气没处撒,此时便把气撒在了章琼林身上。
章琼林自然不打算做燕云鹏的出气筒。
章琼林的武功本在燕云鹏之上,但他见燕云鹏刀法精妙,加之手中的红毛宝刀锋利异常,而自己的“如意爪”则被谭放鹤夺去,便知道数招之间难以轻易取胜。
章琼林知道,如果给了谭放鹤喘息的机会,那自己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想到此,章琼林避开燕云鹏的单刀,突然打了个唿哨。
听到章琼林的这一声唿哨,要钱和尚、卢西亮和杜松涛仿佛得到了号令般,同时舍弃了自己的对手,直奔谭放鹤而来。
玉玄和苏德信追之不及。
乔愁已被卢西亮打伤,更是无力上前援手。
谢晓荻武功虽不弱于杜松涛,但也没想到对方会抽身而走,待要上前相助谭放鹤,也是慢了一步。
莫得言正在约束帮中弟子。
燕云鹏则忙着抵挡章琼林。
那持铁枪的少年正是高可攀,他虽然凭借神力震飞了龙虎会左右护法的狼牙棒,但两人兵器虽然脱手,仍在和他缠斗,自然也分身乏术。
若以谭放鹤的武功而论,他如果同要钱和尚等人对敌,一对一自然不落下风,一对二则难免落败,一对三的话不仅是毫无胜算,而且是毫无生机。
何况现在谭放鹤已功力大减、内外伤交加。
谭放鹤死定了。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
那个人,就是欧阳续。
欧阳续是北派丐帮请来的贵宾,开席后则一直坐在谭放鹤的身旁。
等到席间突然发生变故,南北两派众人相继出手,欧阳续却依旧安然坐定,仿佛跟他毫不相干一般。
谭放鹤被钱亿万、夏方成暗算时他不出手,要钱和尚与苏德信、玉玄过招他也不出手,等到章琼林出手了,欧阳续依旧没有出手。
欧阳续是北派丐帮请来的,谭放鹤有难时他不相助,众人便怀疑他是南派丐帮派来的奸细,而等到章琼林出手后,他还端坐不动,众人就实在搞不清他到底是帮哪一方的了。
众人虽有怀疑,但却顾不上搭理他。
因为欧阳续既然没有出手,别人也就没有理由去惹他,也有人认为他贪生怕死,对他不屑一顾。
此时,欧阳续突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惊世骇俗。
就在章琼林一声唿哨,要钱和尚、卢西亮和杜松涛三人齐攻谭放鹤之际,欧阳续猛然腾空而起,高高的身材带动宽大的袍服,就如同苍鹰展翅般凌空滑翔而来。人还未到,猎猎风声已经压得场内众人喘不过气来。
要钱和尚、卢西亮和杜松涛正要对谭放鹤出招,忽觉后侧上空有劲风袭来,当即顾不上面前的谭放鹤,纷纷回头出招抵御。
要钱和尚身形一转,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施展“擒龙功”,双手十指扣动,十道劲风向上疾飞,足可以凌空碎物。
卢西亮急速回头,一记“裂心拳”仰面打出,出手狠辣、角度刁钻,中招者难免心脉碎裂而亡。
杜松涛看也不看,凭着听风辨位之能,“无影剑”自肋下反穿而出,悄无声息地刺向对方,端的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