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淄林闻言微微一愣,马上就察觉出了云彩霞的不快之意,连忙陪笑着说道:“两位,实在是抱歉。你们既然肯来赏光,那就是贵客,我们本应一概好生招待。但鄙帮府上地方实在有限,今天客人来的实在太多,你看这么多朋友都在此处,所以也就请二位将就一下吧。”
云彩霞心中有气,但又不好和对方强辩,以免自己的身份。她本觉得谢晓荻机灵活泛,肯定能为自己帮腔,谁知谢晓荻此时却在一旁望着远处呆呆出神,仿佛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云彩霞见状这气可就更大了。
“死人啊?”云彩霞使劲踩了谢晓荻一脚,“怎么不说话?”
云彩霞本不想用上多少力,但她此时既然心中有气,脚上的劲力也就大了几分。虽说云彩霞并未用全力,但方外五大神剑这一脚,岂如寻常人士可比?一脚下去,只听得谢晓荻的脚骨“咯咯”作响,要不是云彩霞及时警省收力,只怕谢晓荻的脚骨就得当场骨折。
饶是如此,谢晓荻也觉得脚上剧痛难忍,“啊”的一声惨叫响彻整个院子。他这一声惨叫不要紧,院内和厅内众人仿佛听到了讯号一般,“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有的居然还拿起了兵刃,原本是喧嚣热闹的祥和场景,居然瞬时间就显得剑拔弩张。
胡淄林傻眼了。
谢晓荻傻眼了。
云彩霞傻眼了。
站起来的众人见没有事情发生,只是个面色黑黄的青年人在大惊小怪,也全部傻眼了。
一时间,大厅内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站着的、坐着的众人大部分皆如同木雕泥塑,均不知该如何收场,只有少数来宾不以为意,依旧在吃吃喝喝。
过了片刻,有人开始慢慢坐回了位子上,有人悄悄把兵器收了起来,也有人开始强颜欢笑、继续推杯换盏,大厅内外的气氛慢慢的又热闹了起来。
胡淄林想不到自己带进来的居然是两位神仙,还没落座就先唱了这么一出,把北派丐帮精心布置的势力了一多半。当然,凡是有其弊必有其利,一些不请自来的好手,也随着谢晓荻的这一嗓子了身份。
“二位”胡淄林用袖子拭了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深吸一口气,接着用力咽了口唾沫,这才让“砰砰”直跳的心略微放缓了些,脸上也多少恢复了点血色,“二位请入席吧。今日是帮主的寿辰,二位还是尽量小点声为好。”
谢晓荻也被方才的局面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但好在他早已料到今日之宴必定有事发生,所以并不十分惊讶。此时他听到胡淄林的话,顾不上和云彩霞怄气,对胡淄林问道:“胡小哥,你们那边是在搞什么啊?”说着话用手指了指大厅不远处的一侧。
云彩霞顺着谢晓荻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边正是谢晓荻刚才望着发呆的方向,就在厅门外侧旁边,摆了张长条桌子,上面铺了红布,有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坐在桌边用毛笔写着什么,旁边还围了不少人。就在这桌旁不远处,堆放有不少的礼盒,全是来宾带来的贺礼。
云彩霞见状心中暗想:“那是记录来宾贺礼的所在,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这小子不会猜不到。看来他刚才望着那边并不是走神,而是想搞什么花样,我那一脚却有些冒失了。”云彩霞心中觉得对谢晓荻有些抱歉,但脸上并不表现出来。她见谢晓荻明知故问,便在一旁静观其变。
胡淄林向着贺礼那边望了一眼,接着陪笑道:“那边是一些朋友给我们帮主带来的贺礼。其实,只要能来赏光,我们就感到蓬荜生辉了,礼不礼的倒也没什么。帮主嘱咐我们安排专人登记造册,就是为了将来再一一还礼,绝不可失了礼数。”其实,收礼是一定的,还礼却不一定。胡淄林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见谢晓荻和云彩霞两手空空,想必是没带来什么贺礼,便讲话说得场面一些,以免对方感到难堪。
“那可不成!”谢晓荻却不买账,“还不还礼是你们的事,送不送礼却是我们的事。既然是来给谭帮主贺寿的,哪有不带贺礼的道理?你且领我们前去,待我们献上贺礼再入座也不迟。”
胡淄林想不到谢晓荻居然带有贺礼,连忙笑着点头应道:“那好,二位随我来便是。”
云彩霞不知道谢晓荻搞什么玄虚,当着胡淄林的面也不好多问,只得默默跟在后面。
胡淄林领着二人来到那账房先生模样的人身前,待那账房先生将前面的几笔贺礼记完,这才开口说道:“刘先生,这两位朋友也给帮主带来了贺礼,烦劳你一并记上。”
那账房先生闻声抬头,见是胡淄林和自己说话,连忙点头道:“好说、好说!两位怎么称呼?”
谢晓荻报了刚才用的假名,依旧没说门派。
今日前来贺寿之人,也有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那账房先生记了半天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也就没有多问。
“两位带来的是何贺礼啊?”账房先生记完了两人的名字,再度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谢晓荻,不见他携有什么礼盒,脸上多少有些疑惑之色。
谢晓荻在那账房先生低头写字之时,已经偷偷瞅见了红纸上之前所写的贺礼,大多是些寿桃、寿面之类的应景之物。此事却也并不奇怪,北派丐帮帮中弟子的礼物早已提前送到,今日登记的则是其他门派来宾的贺礼。这些人中有的是来助拳的,有些则是想生事的,谁也不会在贺礼上下功夫。当然,其中也有贵重之物,只是数目较为稀少罢了。
谢晓荻看了几眼,心中更加有数,听到账房先生抬头问自己,便笑着答道:“也说不上是什么礼物,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罢了。”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来,顺手递给了账房先生。
那账房先生接过珠子看了看,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在他掌中的赫然是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虽说在日光照射下,它散发出的光线并不强烈,但也难掩其晶莹圆润之辉,懂行的人一见便知道是件稀世奇珍。
“这”那账房先生顿时张口结舌,手托着夜明珠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突然间,他猛地站起身来,口中说了句“两位稍等”,接着扭身向厅后跑去。
胡淄林也想不到谢晓荻出手如此阔绰,一时间也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云彩霞行走江湖多年,她那镜子本就是价值连城之物,奇珍异宝自然也见过不少,此时见了这颗夜明珠,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她见胡淄林傻愣在旁边,便低声向谢晓荻问道:“你这夜明珠哪来的?”
谢晓荻笑了笑道:“是朋友送的。”这夜明珠虽是别人送的,却不是朋友送的,而是谢晓荻在伏牛山上之时,八寨主彭太平误以为他是无量门的使者,拿来孝敬他的,想不到今日在此正好用上。
云彩霞想不到谢晓荻会送给谭放鹤这么重的礼,便出言问道:“你师父和谭放鹤有交情?”她心想谢晓荻刚出道,自然不会和谭放鹤有什么瓜葛,但谢梦得就不一定了,今日之事还得多加留心。
“那倒没有,”谢晓荻摇了摇头,“你不是想进屋赴宴吗?”
云彩霞何等机灵之人,一听便明白了谢晓荻的用意,心中对这年轻人又多了几分佩服之意,轻轻叹了口气道:“本来这就是我的事,却让你如此破费,唉”云彩霞觉得后面的话已不易措辞,总不能就此放过谢晓荻,便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谢晓荻献出这颗夜明珠,虽说是为了能够进厅,心中同时也另有打算。原来,谢晓荻见大院中多数人都是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和寻常武人,心想过会一旦发生骚动,凭这些人的武功,可万万挡不住云彩霞。而且,谢晓荻刚才环顾四周,并未发现莫得言及杨天心等人的踪影,更加想到厅内去一看究竟。
为了自由,为了朋友,一颗夜明珠又算得什么呢?这便是谢晓荻的抉择。
“没啥,只要你能进厅就好。”谢晓荻心里有鬼,面上的功夫还要做足,他也想让云彩霞对自己有所感激,过会万一逃跑不成,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两人正说话间,那账房先生又匆匆跑了回来,手中的夜明珠已不知去向。账房先生来到几人的近前,附到胡淄林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胡淄林连连点头。
云彩霞和谢晓荻见状,均觉得事情有了眉目,也就继续静观其变。
“两位,”胡淄林听完账房先生的话,冲着云彩霞和谢晓荻再度抱拳,接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到厅内入座吧,少时我们帮主出来,还要向两位敬酒。”
“厅内不是满了吗?”云彩霞本不是尖酸刻薄之人,但见此情景还是忍不住来了一句。
胡淄林脸上微现尴尬之色,但这神色立即便被笑容所覆盖,他笑着对云彩霞和谢晓荻说道:“在下实在不知两位贵客是帮主和莫长老的好朋友,还望两位多多见谅。”
“好说好说。”谢晓荻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到底是客人贵?还是东西贵?有了贵重礼物,人也就跟着变成贵客了,素不相识的也就成了好朋友了。唉,势利眼在哪都有,叫花子尤其如此。”
谢晓荻心中虽也有些不满,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同云彩霞一起跟着胡淄林缓步进入了大厅。
为了招呼客人,这大厅里早已清理地干干净净,左右两侧各有三排条桌,皆是为来宾所准备的,每席可坐四人,多数已坐满了人,也有少数空桌。大厅的正面摆放有五张桌子,每桌后面只有一把椅子,此时仍空无一人,看来是为主人及尊贵的客人所留。在正中桌椅后面的墙上,贴了斗大的烫金“寿”字,字体甚是峻峭挺拔,但却缺少圆润富足之意,不知是何人所书。
“两位,请这边入席。”胡淄林引着谢晓荻和云彩霞到了左侧的第三排,在较为靠近主人坐席处寻了张空桌,请两人入座。胡淄林方才听那账房先生说起那夜明珠如何珍贵,心想这两人的师长必然与丐帮有不小的渊源,便给他们挑了个较为靠里的位子。但胡淄林同时考虑到这两人在江湖上毫无名气,所以就没把他们安排到前排。
云彩霞本就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对坐在哪里就没什么异议,谢晓荻更是不在乎这些,向胡淄林道了谢,接着便坐了下来。胡淄林对二人告了个罪,转身出厅继续去招呼客人。
谢晓荻甫一入座,便开始东张西望,如同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般。云彩霞见了微微皱眉,低声说道:“四处张望什么?还不老老实实坐着。”
谢晓荻不以为意,眼睛仍在四处打量,口中说道:“我看看热闹,又不惹事,你莫担心”
云彩霞听谢晓荻如此一说,又见他确实没有别的举动,就不再多说什么,也开始观察周遭情势。
在这大厅内左右两侧的头一排,坐的都是各大门派、帮会的首脑或地位显赫的人物,也有几位是无门无派但却大有来头之人;在第二排就坐的,主要是身份武功相对略低的一些客人;第三排则是北派丐帮中有身份的帮众,以及各大门派首脑随行的弟子门人。
谢晓荻看了不多时,眼前突然一亮,发现对面第三排坐着的一人,却正是在少室山下失散的燕云鹏。
谢晓荻认出了燕云鹏,但燕云鹏却没认出谢晓荻。
别说谢晓荻进行了易容,就是没易容,燕云鹏也未必能认出他来。因为燕云鹏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众人的身上,而是在身旁不远处两人的身上,过不多时就要偷偷向那边瞟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