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团指挥所的时候我和林小天把魏如海拽住,没怎么说话使劲朝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妈的,好好看看这小子,他可是这次进攻作战的主角主攻营的主攻连,盼着他把我们的战旗插上敌人阵地,盼着他活着回来跟弟兄们喝酒。
魏如海让我们哥两瞅的有些不自在,大声向我们说道:“别他妈瞅了,怪他妈烦的,有这眼神一百个妞都瞅来了,看我一个大爷们儿干啥?”
我和林小天还是没说话,都知道他此次责任重大,不想开什么玩笑,也没玩什么屁嗑,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妒忌。都要上去拚命的人了,我可没想跟他争什么“主攻”,那可不是在院校搞演习,争他妈“头功”。当然军人将荣誉看的比生命还重这话说的确是真理,不打头阵不冲锋在前如何能赢得荣誉?更何况我带的这支连队号称集团军最锋利的一把尖刀,大战将至没有迅猛出鞘而是担负二梯队,等于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吃些残渣剩饭打扫打扫战常如果这么说的话,确实应该象营长似的觉得很窝火,可我一点没觉得窝,相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体验机会,看这阵式仗肯定越打越大,积累了经验再战不迟,“挖敌心脏的尖刀”肯定不会在哥们儿手中卷刃。
林小天就没有什么想法了,炮兵连长战时得配属给我们步兵分队,接受我们的指挥,想争“头功”想打主攻那是门都没有,除非我们步兵全妈死在阵地上了,他们的炮弹也打光了,否则只能在后面开炮来个火力支援什么的。
“行了,二位兄弟等着哥们儿胜利的消息吧,咱们回来喝个一醉方休。”魏如海 标志性的一阵哈哈大笑,拍了拍我和林小天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高大的身躯象一座山脉。
魏如海和林小天死生不惧这个不用丝毫的怀疑,不怕死是对我们这些职业军人提出的最基本也是最低的要求。可说一点也不恐惧一点也不紧张那可是胡说八道,谁都怕死,我们第一次不用说上阵地,就是观战都吓得要死。现在更是紧张的时刻,我们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我们的身后都有一群人,要带着他们冲锋陷阵取得胜利,要把他们活着带下阵地和亲人团聚,所以我们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这回可是真的要开干了,尽管不是主角,可咱们的后续任务也是战斗埃几个干部和班长骨干目前不是什么大问题,临战训练时李运鹏做了大量的工作,他们从心理上已经适应了战时的节奏,问题是那些战士尤其是新战士。我参加实战见习时多次发现大战前夜、大战前夕战士们都紧张得要命,那油灯下默默擦枪,彼此佰生人似的不言不语,扶着树偷偷落泪的场面就在我的眼前闪现。
回到连里赶紧把李运鹏、王厚忠和几个排长召来传达上级命令,而后大部分工作恐怕就是战前的心理辅导了。李运鹏听说没担负主攻任务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什么,咱们营是二梯队,我们在营的编成内作战没有主攻任务是很正常的事,闹心的仅仅是营长而已。王厚忠也没吱声,不过他的表情却有一丝不对,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用心观察,应该是那种很把心放肚里很轻松的表情。
具体到我们连的任务并不多也不复杂,主要是负责一梯队肃清前沿之敌后,我们在三营后面跟进,当三营进攻不顺利或者进攻受阻乃至受挫时,适时投入战斗,增加一梯队的攻击力量。当三营进攻发展顺利,我们依命令适时超越三营向敌纵深发展进攻,完成团的后续作战任务。
我把此次任务比喻为“开屁股”或者叫“打扫战潮,因为我相信三营的战斗力,更相信好朋友魏如海的勇猛无敌和果断指挥,这小子天生就是打仗的料,在学校那次“纸上谈兵”输给我根本说明不了问题,只能算是一把游戏,真正的战场才是他大显身手的地方。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堆出了战场的简易沙盘,并结合地图给几个排长和全连的班长逐一讲解任务过程和注意事项。战争可不是闹着玩的,任务不复杂,可我们军人却不应有任何的松懈,指挥员就更不能掉以轻心麻痹大意了。
“连长,你提到了多次‘前沿’和‘前沿前’,究竟哪块是前沿啊?”能提出这问题的都是有心人,此“有心人”正是孙猛也。
几个排长跟哥们儿当年参加演习一样,都很不屑,几乎是斜视着孙猛,意思说“还当了五年的老兵呢,还他妈号称‘神兵’呢,连前沿都不知道还在部队混个屁,马上就打仗了,连这事都搞不明白?”
时间紧迫我就直接解释了,原来准备象老连长那样把这很关键的问题抛给排长们,考考他们也是教育他们,让他们明白战场来不得任何莫棱两可的东西,“前沿”并不简单。
“按照军语的解释‘前沿’是前线阵地中的边沿,通常是由步兵分队和各种火力点连成的一条线,是第一道堑壕或最前面的诸火力点之间的连线。”
我停顿了一下稍稍看看两位院校 毕业的排长还有王厚忠、孟来福接着往下说:“军语的解释也并不客观,说的很多但不具体,没有抓住根本性的东西。”
听我这么一说几个班、排长都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正规院校发行大家用烂用遍的军语啊,居然让连长如此的蔑视。
“前沿是阵地的边沿不假,以我方防御为例,必须是前线一梯队连阵地的向敌边沿,就是与敌最先接触的连阵地,注意这个‘一梯队’和‘连’的概念很重要,如果是纵深内的二梯队阵地肯定没有前沿,班、排都不具备前沿的概念。后边就好理解了,按照军语的解释基本没问题,步兵分队和各种火力点连成的一条线,那条线其实很难划分,不如直接定位在一梯队连阵地的第一道堑壕。”
我罗哩罗嗦的解释着“前沿”的概念,王厚忠在一旁听的非常仔细,手里还拿着地图不断的对照,可以说这小子自从到了战区每天都有进步,做什么事情都极其认真。
说完前沿我又开始讲解我连有可能担负的任务,因为团里明确的并不细,不象魏如海他们八连,当面之敌的番号是啥,具体有几个班都配置在哪,有几处明暗火力点,前沿前设置的防步坦混和雷场,障碍区的正面和纵深,设置了几道蛇腹型、屋脊型、三列桩铁丝网和菱形踞马、鹿砦之类的障碍物等等都一清二楚。而我们只是在他们后面跟进,估计等我们投入战斗时这些乱七八糟的玩艺早就被犁地似的炮火扫得荡然无存了。
“老王,老王,你怎么了?”李运鹏未等我把话说完突然紧张的叫了起来。
我赶紧把目光从沙盘上收回抬头看着李运鹏,还以为我的指导员二哥毛了呢。
二哥没毛,毛的是副连长我的老班长王厚忠,他拿着地图突然脸色变的蜡黄蜡黄,特别难看的脸色,然后身体下蹲,两条腿似乎承受不了他那一堆大坨似的身躯,若不是李运鹏发现的快,这小子能摔在地上估计能把地砸个坑。
“怎么了老王?快去叫卫生员。”我也急了,看那意思不象装的,黑脸变成黄脸瞅着就跟鬼似的吓人。
卫生员过来掐了王厚忠半天人中,这小子才醒过神来,浑身冒着虚汗,嘴巴子不停的抖动着,手紧攥着地图死不撒手,两只眼睛翻了会儿白眼,黑眼球一居中马上就盯向地上的沙盘,手指着地图,呷吧了半天嘴居然没说出话来。
“继续掐”我向卫生员大声开喊。
又是一阵狠掐,终于让王厚忠能张开嘴了,可还是哑巴一般说不出话。卫生员从急救箱里取出一小瓶仁丹给他嘴里含上一粒,又用纱布将他头上的汗慢慢擦去。
很有可能是中暑了,战区的天气实在闷热,不过又不太象,依王厚忠的体格,全连干部战士当中算是最好的了,连孙猛、孟来福也没他身体健壮。
估计是仁丹起了作用,估计“灵丹妙药”说的就是这东西。王厚忠大嘴鼓鼓隆隆了片刻,仁丹融化成液体进了肚,眼睛不再发呆,精神头恢复了平常。
“穆童,看看地图,快看看地图。”王厚忠被解除突然哑巴的嫌疑后张嘴说了第一句话。
“地图?地图怎么了?”不光是我,在场的其他人都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