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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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闲聊

母女三人时常彼此开解安慰,虽各自心头有辛酸却能相依取暖,自有一股甜蜜在心头升头、迷漫。

罗氏的辛酸,丈夫郭长春一朝位高权重、荣华富贵,身边美妾成群,而她最不屑那些内宅争斗,宁愿携了嫡次子一家回到晋阳过些清静日子。

郭琉璃的辛酸,她深爱的那人不在了,往后如何走下去,她还没想好。

郭无瑕的辛酸是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可一切不幸已然发生,父母与她早已天人永隔,两位兄长吃苦受难。

罗氏道:“瑕儿,你想吃水晶糕还是银耳冰糖羹?”

郭晓瑕还没调整好心绪又如何吃得下,嘴里残留着药汁的苦涩。

郭琉璃道:“母亲,二哥要找你商量城外粥棚的事。”

罗氏给郭晓瑕掖好被子,“我们已经在四城门外都设了粥棚,前儿送去的粮食今晨就用完了。雨未停,路难行,乡下庄子的粮食一时半会送不到城里。”

郭长春是武将出身,随周元帝打天下时犯下不少的杀孽,这些年罗氏一直做些善事,一求心安,二想替自己的儿孙求个阴福。

罗氏叮嘱杨乳娘几句,要她小心服侍,临离开时又不放心地回头凝望,给郭晓瑕留下一抹灿烂的微笑,慈爱而温和。

晓瑕多像幼年的郭长言呀,一个错神,总让罗氏觉得自己回到当年初嫁郭家的那几年,照顾年幼的小姑子、教导大姑子。长嫂如母,那些年她在郭家切实扮演着这样的身份。她的一生,未尝过婆婆的刁难,更没有姑嫂间矛盾,她嫁进郭家时,婆母新逝,而大、小姑子对她倚重有加。

这些日子明明照顾的是郭晓瑕,她总觉得是在照顾当年的郭长言。这孩子还真和郭长言一样,对她黏得紧。

郭琉璃不晓母亲的心思,以为她不舍得郭晓瑕,轻声道:“母亲且去,有我照顾晓瑕。”

郭晓瑕还是所有人眼里的“呆傻儿徐五姐”,一夕之间还不能变聪明。她阖上了双眸,也许不说话便是最好的应对,反正她患有呆傻儿,就算说错了、做错了事也没人会在乎的吧。

郭琉璃问杨乳娘:“九姑娘早上吃了什么?”

“吃了小半碗肉粥,又喝了大半碗药。郎中吩咐过,药一定要在饭后食用,说是这回开的药伤肠胃。”

郭晓瑕佯装睡觉,实则听郭琉璃与杨乳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郭琉璃问罢了她这两日的情况,又吩咐红花去厨房取她素日爱吃的粥点。

这几日,郭晓瑕一如既往的“呆傻”,留心着屋里下人的闲聊话题,从他们口中她知道,从前世自己身亡到现在已经相隔两载光阴。

凉国公徐林全家获罪后,郭长春几方周旋求情,方才保住徐瑾、徐琅两兄弟的性命。当郭长春惊闻徐老夫人病殁诏狱后,也是他出面替徐老夫人收尸。之后向周元帝请求愿意收养徐五姐儿,对外只说徐五姐儿是他们的嫡幼女。

下人们以为郭晓瑕熟睡了,便聚在花间里小声地闲聊。

郭晓瑕不能打听的事,只能通过身边的闲聊获悉更多的讯息。

绿叶有几分期盼地道:“杨乳娘,听说京城国公爷又来信了,催夫人带着少爷、姑娘去京城呢。”

红花小心地抬头,看了眼内室方向,“几年前,国公爷便与几位商量好了,大爷袭爵,二爷性子敦厚要留在晋阳守祖业。我还听说,当年夫人离开京城回晋阳,好像与国公爷大吵了一架。我瞧夫人和二爷不会去的。”

郭晓瑕前世隐约之间听人提过,郭长春与罗氏为了何事起争执,却无人知晓。但那次吵过后,罗氏便随二爷夫妇回到了老家晋阳,这一住便是整十年。

杨乳娘手中的针线活未停,“二爷不去,可为了二房的少爷、姑娘们的前程、姻缘也定会去的。”

晋阳好,何能比京城。大周朝京城贵人满地,才俊处处,就凭郭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若要替少爷、姑娘们谋门好亲事,只更容易些。

红花神秘兮兮地四下审视,确定周围无人,方道:“听说夫人不喜欢京城,看到国公爷身边的侍妾就烦。荣国公府那位姓田的大姨娘更是处处与她作对,田大姨娘仗着自己是随相爷打过几年仗,处处耀武扬威,比夫人的架子还大。京城的大爷、五爷私下里与三爷、四爷也斗得厉害。二少夫人在京城住的那几年,就落了两回胎。现在二房的嫡出少爷、姑娘可全是在晋晋阳出生的呢……”

杨乳娘轻斥一声:“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她是京城人氏,就喜欢京城,要是夫人、二爷能去京城,她也许便能回家乡看看。

绿叶却有不同的看法,“自从夫人回到晋阳,每年都会收到国公爷、大爷催她去京城的家书。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答应去京城。夫人过惯了清静日子,不喜欢住在京城。”

红花很是不解,京城多好哇,郭家的权势多大啊,那在京城就算不是数一、数二,至少那世人看在皇后情面上也得给几分薄面。可嫡母夫人罗氏偏生就住在晋阳老家。这女人啊,就不能吃斋念佛,一迷上佛经,再好的性子都变得善良柔软。

正闷闷的思忖,突地眼睛一亮,红花道:“三年前,夫人不是去了京城?”

杨乳娘道:“那回可不一样,夫人入京是为了见皇后最后一面。唉,要不是皇后护着夫人,夫人这嫡母的位置幸许早被人抢了。”

红花道:“姓田的抢得了吗?那就是个忘恩负义的。”

绿叶若有所思地道:“八月初二是元淑皇后的三周年忌日,听说今岁宫里要大办祭典。夫人与元淑皇后姑嫂情深,定是要入京祭拜。”

对罗氏来说,这京城是旁人的地方,即便她有两个儿子住在京城荣国公府,可当年带着二爷就回晋阳了。回来后,不仅是二爷夫妇极少提到京城的人和事,便是罗氏也是从未提过。

杨乳娘一脸神往,“不知会不会带上九姑娘?”她们都是服侍郭晓瑕的,如果郭晓瑕入京,她们三个服侍下人自要一同前往。

此刻,郭晓瑕坐在铜镜前,看着那一张还带着七分婴儿肥的面孔,熟悉得就似前世幼年的自己,不过却比前世十岁时更胖了许多,面部表情亦更木讷,那双下巴,像极了前世最后几年的自己。到底是同胞姐妹,五官颇是酷似。而这双眼睛,却比前世时更黑更亮,深若幽潭,似要把人的灵魂深深地吸进眸底,令人一望生寒,眸子冰冷、犀厉却又不缺灵动。

这是她又不是她。

是她,仿佛是她前世的自己。

不是她,她深深地明白这具躯体是自己的胞妹。

无论是晓瑜,亦或是因呆傻而有瑕疵的郭晓瑕,她们都是徐林与郭长言的女儿,她们身上担负着一样的使命。

回京城,去揭开前世那太多她无法知晓的秘密,更是解开徐林“谋逆”的真相。拿定主意,郭晓瑕紧握着梳子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让罗氏同意带上自己。

郭晓瑕更黏罗氏了,几乎变成了罗氏的影子和尾巴,常常跟着罗氏往返于府中各处。

这日清晨,郭晓瑕陪罗氏用罢了晨食,罗氏笑着给她拭了嘴儿,一幅母慈女孝的画面。

杨乳娘笑道:“夫人,近来九姑娘越发爱干净了,瞧,吃罢了饭,那罩衣还是干干净净的,以往哪顿饭后不要洗罩衣,如今三天洗一次那罩衣也是干净的呢。”

罗氏低头,很是满意地道:“这孩子的话虽少,心里可明白着呢。瑕姐儿,陪母亲到花园里走走,小心积食。”

郭晓瑕微微颔首。

罗氏看了眼跟在一侧的二少夫人柯氏,“我这里不用服侍,你且去忙自个儿的,六月便要动身,早早把土仪礼物等备好。”

柯氏应声“是”,刚出上房院门便见郭琉璃领着两个半大孩子过来。

郭琉璃福身行礼:“给母亲问安。”又低声对两个孩子道:“快给姥姥见礼!”

这两个半大的孩子,眉眼里与郭琉璃并无半分相似之处。郭琉璃不过年芳二十三,何来十三四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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