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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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毒杀

江山依旧,朝代更迭。一朝君主一朝臣,新朝廷新朝臣,在这新旧更迭之间又掩藏了多少风起云涌。亦如这六月的天,上午还阳光明媚,午后便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天空仿佛被炸出了一道口子。

徐晓瑜坐在床前,怀里抱着三岁的男童,泪如雨下,这哭声似竭力抑制,又似在肆意宣泄,传到人耳里令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前院,喜乐阵阵,欢声笑语。

今儿是她丈夫长平候秦绍钧娶平妻的酒宴。

父亲的谋逆被杀、徐家的落败获罪……近三月来扰得她寝食难安,松哥儿便是她在惶惶不可终日时因她疏于照顾而染病的。

如今,孩子的夭折病逝、丈夫的另结新欢,再度让她倍受打击。

陪嫁丫头秋痕浑身湿透地进了屋子,用哽咽的声音道:“夫人,奴婢没用,没替大公子请到郎中。”

府里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自从娘家获罪,紧接着松哥儿染病,徐晓瑜便迁到僻静的偏院里侍疾,婆母秦老夫人、府中下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徐晓瑜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无助的、痛苦的,孩子病了多久,她便有多久没有睡个安稳觉。

秋痕咬了咬牙,急道:“卫小姐今儿忙着待客,她不见奴婢。下人们还说,今儿大喜的日子不宜请郎中入府,太不吉利了。”

卫小姐原名卫晴,是她娘家姑母徐梅所出。卫家家道中落,祖母怜惜姑母孤儿寡母生存艰难,将她们母子收留徐家,锦衣玉食地供养着,吃穿用度与郭府主子一般无二。

秋痕缓步走近,伸手在孩子的鼻翼间一探,顿时只觉浑身冰凉,惊问:“大公子,他……他……”

徐晓瑜的儿子松哥儿死了。

死在了这个大雨倾盆的夏天,走得悄无声息,落漠孤单。

如若一直是宫中太医院的儿科圣手李太医,松哥儿许会没事,可徐晓瑜每次说请李太医看诊,秦绍钧就推三阻四。府里的下人应付了事的请来京中并不出名的郎中给松哥儿瞧病,药吃了不少,病却不见好转。拖延月余,松哥儿终是去了。

在她最痛苦无依的时候,她的丈夫与表姐卫晴却欢天喜地大办婚宴。

秦绍钧,她的丈夫,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他曾说“晓瑜,你嫁给我,一生将不会后悔,你将是我唯一的妻,我会一生敬你、怜你……”一声“唯一的妻”令她芳心萌动,终是不顾父亲、祖母乃至舅父的反对执意嫁他为妻。

若他当真爱她,怎会在徐家落难之后一改常态,视她如无物?

誓言会是谎言么?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哪怕一丁点,是一天、亦或一个时辰的真心也好。

“秋痕,去请候爷,就说我要见他!去!”

郁积心头数年之久的谜,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又半炷香后,在狂风暴雨中,两个婆子簇拥着一袭新娘喜袍的卫晴翩然而至。

卫晴傲然而视,陌生得仿佛第一次认识卫晴。“你们就在这里候着,我去见夫人。”卫晴轻移莲步,挑起珠帘走近徐晓瑜,目光相遇,勾唇笑语:“姐姐,你叫我?”

待字闺中时,卫晴声声唤着的是“瑜表妹”,后来卫晴入京遴选皇妃因病暂住秦家,不知何时起她改口尊她一声“姐姐”。她初闻之时,不由反驳“晴表姐是不是唤错了?”

竟是这样,许在那时起,卫晴就流露出了异样,在她为松哥儿侍疾之时,他们便开始谋划嫁娶事宜。

到了喜日,她方晓真相。

徐晓瑜厉斥:“候爷没得到我的同意就娶你做平妻?”

卫晴呵呵一笑,带着悲悯的眸子扫过徐晓瑜怀里的孩子,转身沏了一盏茶水,捧在手里,欠身行礼道:“这是候爷和老夫人的意思,妾为此向姐姐赔罪。姐姐毕竟是嫡妻,妾到底越不过你去。大公子昨儿不是请太医来瞧过么?瞧这会子,睡得可真香啊。”

徐晓瑜不接茶盅。

卫晴软声道:“姐姐不接茶,是不肯原谅我么?”一如从前的示弱讨好,就像所有妾室对嫡妻的敬重。

她接过,浅饮一口,胸腔里有万千怒火,“我要见候爷。”

卫晴轻叹一声,“徐家犯下大罪,现在谁不避着些,姐姐何必为难候爷?你是徐家的嫡长女,能苟活这些日子也实不易……”

徐家谋逆,当律该是诛连六族的大罪,可当今皇帝仁慈,只追了徐林全家上下的罪,姻亲、旁系都并未追究。

徐晓瑜喝问:“如果我徐家真有罪,卫晴,你哥哥还是隐太子陪读。”

卫晴不以为然地浅笑,抬手指着外头:秦绍钧就在外头,是他不进来的,但他不是来看徐晓瑜,而是陪卫晴走这一程。

凉薄如斯,她竟未早早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敬秦老夫人为亲母一般,重秦绍钧为挚爱、亲人。

可笑啊!

卫晴挺身伫立,温柔地道:“晓瑜,候爷说你丑陋如猪,就是府中最低贱的丫头也比你强。”

此刻,卫晴肆意地唤着她的名,以往只有长辈亲人才这般亲昵地唤她。

胸口一热,一阵铺天盖地的刺痛袭来,痛得似要将心寸寸切割成片。

徐晓瑜顿时恍然大悟过来:“凉茶……有毒!”

外间传来一阵异响,她寻声而望,却见同来的婆子正拿着白绫勒杀秋痕,秋痕无助地伸着双臂向她求助,而她正被毒发之痛折磨得如堕地狱。

外头,大雨倾盆,檐水如瀑。

卫晴温柔如初,压低嗓门,“是有毒!是夫君从宫中讨来的鹤、顶、红。”一字一顿,如耳畔的惊雷,“想来定是好使的,刚才我加了三滴儿。”她从袖里取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粲然笑道:“晓瑜,不妨告诉你夫君从来没喜欢过你。”顿了片刻,她微扬着下颌,带着无尽的讥讽与嘲弄,她整着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哦,大舅的死、两位表哥的发配、怨不得别人,只怪他们技不如人。”

事不关己,表情冷漠而得意。卫晴似看透了她的心事,娇笑道:“这些年徐家接二连三发生的不幸,不是意外,是人为……”

父亲徐林被杀、两位兄长发配岭南、祖母病逝诏狱,为甚徐梅、卫晴母子无事?

技不如人、人为……

这些字眼,让她震耳欲聋。

徐晓瑜忆起了这些年一桩接一桩,一件接一件发生在自家和自身的不幸与不顺,痛彻灵魂,痛刺心尖,一丝血腥溢出唇角。

这其实是他人的谋算与陷害!

徐晓瑜不可思议地看着卫晴:“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从小到大,我拿你当亲姐妹一般,待你比堂妹、庶妹还要好……”

“明明我比你大几月,可你总拿你不穿的旧衣、旧鞋给我,徐晓瑜,难不成我就是个乞丐。”

她将自己最喜欢的衣鞋相赠,竟被看作是不穿的旧衣、旧鞋。自小,她视庶出姐妹为敌,却独将卫晴视若姐妹。

“徐晓瑜,我早就受够了你,讨厌你高高在上面露怜悯的样子,更厌极了你那个自以为出身名门望族的娘。”

卫晴厌她,那么她的丈夫呢?

徐晓瑜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地大喊:“秦绍钧,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陡然之间,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与秦绍钧相识七年,嫁他为妻已有五年有余。到了现下,她竟不知自己的枕边人有没有真心喜欢过她。

卫晴捂嘴轻笑,讥讽道:“晓瑜,你肥胖如猪,丑若无盐,哪个男人会真心喜欢你?蠢猪!也不拿镜子照照。”她身子微倾,在徐晓瑜耳畔低语,“夫君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他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是我、是我,从来都是我。”

她丑,不,她的姨母元淑皇后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她的母亲郭长言也是如花似玉,她怎会丑,只是一次失误,才变成了如今这肥胖模样。

昔日订亲前,她也曾这样问过秦绍钧,“你长得俊朗又才华过人,为何选我为妻?”彼时他笑容灿烂,眸子亮若星光:“娶妻当娶贤。”

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阴谋!

花厅里,秋痕推开了一个婆子,只听另一人厉喝:“春玉,快来帮忙,勒死她!别让她逃了!”

卫晴的眼里掠过一丝狠毒:“晓瑜,安心走吧,有尊严的死比没尊严的活要强。对了,你没了,你的舅家郭家会成为我最大的依仗。哈哈……”

眼角,滑落出两条紫红色的血泪,她挣扎着不肯死去,艰难地跌下凉榻,一寸寸爬到花厅门口,一身新郎锦袍的秦绍钧一如当年那般英俊,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此时他轻拢卫晴,将手中的雨伞为她遮住风雨,“怎待这么久?”虽是责怪的话,但语气如同哄孩子般温柔。

“候爷,妾往后就只能依靠你了……”卫晴一扫刚才在屋内的阴毒狠辣模样,凄凄切切、悲伤又可怜。

惹得秦绍钧怜爱地轻吻她的额头,揽在她腰上的大手又紧了两分,仿似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一般,又似要将她捧在手心,免她经受这无情的风雨。

“绍钧,绍钧……”她终于艰难地唤出心底的那个名字。

秦绍钧听到了她的声音,回首一望,两人的目光对视了几秒,她只觉得他的目光淡然到让她的心片片碎裂,他的眸光如枯井水一般全无感情,他柔声道:“晴儿,待徐氏七七之后,我便奏请皇上,封你为嫡室诰命。”

说着,拥着卫晴翩然离去。

徐晓瑜扒在花厅的地上,想到他那漠然的目光,她的心彻底的碎了,如齑粉般随风而散。

秦绍钧,你,好狠……

卫晴,我好恨你,但更恨的是自己。

身侧的贵妃椅下,秋痕已经殒命,没了半分气息。

这个自幼与她长大的秋痕,竟因她落到如斯地步。

她蓦地呕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久久望着院门方向……

她问苍天:为什么?

明明当今天皇上是千古明君,将相台十二位陪太元帝打下天下的功臣,有十家都好好的,为甚徐家首当其冲被皇上灭门?

灾祸背后的隐密、不幸之谜,上苍若给她一个机会,她定要查清这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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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读友,阅文快乐!偶是浣水月,昵称:水婶、浣浣,《嫡范》力争回到《家和月圆》的风格,但又与那文的构架有所不同。这章有些老套,但后面故事情节力争新颖,请大家收藏、投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