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阳宫出来,戚照和盛贵妃说了会子话,便往各自宫里去了。戚照在柔福宫门口转了个向,朝着华清宫的方向去了。
到了华清宫门口,和美人已经亲自出来迎接,戚照笑吟吟道:“这般殷勤,还当你是盼着皇上来呢。”
和美人站在一旁瞧着她下轿,闻得此话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又连忙用帕子挡住了嘴:“好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戚照扶了浅安的手,随着和美人一同入殿。华清宫没有主位娘娘,正殿空着。东侧絮阳殿住着和美人,西侧乐羽殿住着安小仪。
两侧互不打扰,和美人的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心。
戚照落了座,才一团和气道:“今儿个来你这蹭饭了,你可别介意。”
和美人还未说话,她的贴身丫鬟宝笙便快嘴道:“哪能呢,主子开心都来不及,自掏腰包又添了几个菜呢。”
戚照稍稍惊讶,和美人已然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别见怪,宝笙就是快嘴罢了。宝笙,还不快去催催膳食好了没有。”
宝笙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
戚照动容道:“怎么还用加菜?按着咱们的位分,六菜总是有的。你怎还要自掏腰包……”
她话还没说完,宝笙已经掀了帘子又进来,福了一福道:“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尚食局的人带了膳食过来了,奴婢替主子们摆上吧。”
一道道菜摆出来,细数数竟是有了八道菜,再配上一碗汤和一碗粥,两人的份例都是六菜一汤,和美人不禁问道:“这菜……”
来送菜的小太监机灵道:“回和美人,黄典膳说了,因着是两位主子,所以酌情可以再加两个菜,当然,这也是尚食局孝敬您的。”
说罢,小太监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呈给和美人。宝笙定睛看去,竟是当初他们送去给尚食局的荷包,那里面有多少银子她可还记得呢。
和美人使了个颜色,宝笙便接了那荷包。小太监也退下了。
和美人见无人了,嘴角含了一丝缥缈的笑意,似是带了几分嘲讽:“原是借了姐姐的光,若不是如此,哪能见到这么好菜呢。”
说话间宝笙和浅心已经启了菜,宝笙喜道:“主子你瞧,今日的主菜是松鼠鱼呢,是主子爱吃的。”
和美人道:“哪是我爱吃的,这菜原是在姐姐那里尝了一次,觉得甚是美味,这才喜欢上了。本来这些菜就是孝敬姐姐的,妹妹是沾了光了。”
后宫中的主子们娘娘们都偏爱海鲜类,尤其是鱼肉。鲜嫩可口,并不发胖。
和美人一贯是没什么所求的,乐观的很,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姐姐来,尝尝这个。”
戚照笑笑,尝了两口:“这菜是不错。尚食局手艺又精进了。”
和美人放下筷子,突然觉得兴致缺缺,犹豫了一会儿,见桌上的菜还没怎么动过,才道:“姐姐,妹妹有个不情之请,左右这桌子菜是吃不完的,不如挑两个姐姐不怎么喜欢的给安小仪送去吧,她也是可怜见儿的。”
戚照一愣,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忙道:“这是哪的话,安小仪过得很凄惨吗?”
和美人道:“本是一块住着,又是府邸里一块进宫的,多少也有些情分。我好歹是个美人,月例比她高些,又有姐姐照应,日子过得也算勉勉强强过得去,她却只是个刚封的小仪,又不得宠。有日她来嫔妾宫里,见尚食局的送来了菜,便问了两句。嫔妾才知道原来嫔妃们的膳食差别这样大。我去瞧过了,她那里别说六菜一汤,汤是冷的,蛋花汤连点蛋都见不到,菜也是,同样的青菜,加点别的作料便叫做另一道菜了。”
这样的话倒叫戚照想到了从前,刚入宫时,她尊贵的侧妃身份不见,一个不受宠,又根本见不到皇上的美人,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内务府送来的料子缺斤少两,好歹是个美人的位分,送来什么墨绿色上带寿字的料子可叫人怎么穿。
想到此,她到是多了几分怜悯之心,忙指了几样菜道:“浅心,快给安小仪送去,叫她不必道谢了。”
和美人却是已经起身:“嫔妾替安小仪多谢姐姐了。”
戚照扶了她起来,叹道:“帮的了一次,也不是一直都能帮的。刚我和盛贵妃从皇上那回来,说起下个月要去行宫的事。”
“下个月?”和美人轻声重复着,又往戚照碗里添了不少菜,“同样都要快进伏才启程,今年怎的这么早了?”
“许是天气太热了些,怕盛贵妃受不了吧。”戚照淡然道,“说是等予烈过了生辰便走呢。”
和美人想了想,便道:“必定是没有我的。皇后,姐姐和盛贵妃必然在列。华淑仪应该也要带上,景昭仪有个孩子,剩下的,便猜不到了。”
戚照放下筷子握住了和美人的手,道:“前面你猜对了。只是皇上并未说要带华淑仪,许是生了冷落之意。景昭仪和昌妃,皇上带了昌妃。景昭仪怕是要留下料理宫中事了。再有,便是新来的这一批,皇上带了姝美人和宋贵人。姝美人倒也罢了,这宋贵人倒是得宠。”
说罢,她仿佛有些歉意:“若是你也……”
和美人哪会不懂她的意思,忙道:“景昭仪不是会随便难为人的,舟车劳顿,姐姐可要保重身子。妹妹会在宫里等你回来的。”
戚照感动于她的理解,和美人却已经转了话头道:“说起予烈生辰,他也快回到你身边了,姐姐可是高兴了?”
提到予烈,戚照眼底也多了几分温柔,颔首道:“嗯,盼了这样久,总算是回来了。”
和美人想起了什么,叹息道:“可惜了念儿,她的事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只是还是想着她是当年府邸里那个只喜欢吃的姑娘,一时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有些小心的看了看戚照:“姐姐预备如何对……楼嫔?”
和美人换了称呼,便是已经明确表示站在了哪边。戚照心底一软,有些不忍道:“本只是想让她得些教训罢了,但一件件事查下去,倒叫我有了些别的发现。”她压低了嗓子,“是跟当年你失子有关,只是还不太确定。”
和美人激动起来,手止不住的颤动,连带着桌子也有些不稳:“姐姐说的可是真的?难道说,我当年……我就知道,我身子一向好端端的,怎会骤然小产。”
戚照握紧她的手安抚道:“你且宽心,若真是她,我必还你个公道。”
和美人闭上眼睛,闭了良久,心中知道此事不能再说了,她又忍了忍,故作无事道:“不说她了。姐姐本家那个妹妹如今还未承宠,姐姐当真不管么?”
戚照见她这样也不说破,只接了话头悠悠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她现在这样不过多了两声奚落,却不会在风口浪尖上。”
“姐姐原也是为了她好。明里暗里姐姐怕是也接济她不少,却不肯叫她知道。”和美人叹道。
刚说到此,浅心却是悄声跑了进来,见二人都不是外人,才道:“刚乾阳宫传了消息,皇上今儿个召了戚小仪侍寝。”
戚照闻言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道:“罢了。挡不住的,只希望她能沉稳些,可别一时得意出了什么乱子。”
第二日,戚小仪依例晋为了戚嫔。皇上去行宫的名单上更是加上了她。接着这当口,太后却是向皇上进言,说安小仪侍奉太后得当,一时离了她颇有些不适应。皇上思索片刻,便是安小仪也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