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妮子,倒还懂得些事,周吉平心里叹道。接过碗,漱了漱口,感觉清爽了些,却突然发觉四周静悄悄的,强打精神抬起头,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他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丝关切,倒好像是意料之中似的,自己吐得昏天黑地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再看伊琳,也是这种表情,似乎还在等待着自己继续吐下去。
果然,在众人的注视下,周吉平又开始了第二轮喷涌……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在第二次稍稍好些的时候,周吉平强忍着肚腹中的不适感,瞪着憋红的眼睛问伊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这是外来人成为达蒙成员的规矩——都要先吐一次,这也是达蒙的成人礼。”
——天啊!这是什么鬼规矩!冤啊!M的,早知道这样,中午又干嘛让我吃饭嘛!
已经没有机会报怨了,又是一阵腹内的翻滚,哇——这次涌得干脆就是胃酸。
接着是第四次……
第五次……
周吉平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几天前,天上的太阳又如家乡堂屋中的灯泡一样昏黄。唯一不同的是,那天可以昏厥过去,而今天胃里一次又一次的不适,让他连昏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只让他不断地想吐,有一种恨不得把肠胃都倒出来才痛快似的感觉。
头一直昏昏的,神智几乎完全丧失,对于身边的事根本无暇去关注。软软地躺在河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近在眼前的几十根棕黑色的脚杆,可自己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周吉平才体会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过了好一会儿,周吉平的头脑才渐渐地有了些意识。脸贴在地上,沾了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可以看见那些棕黑的腿杆正在有节奏地踏动着。
这是在庆祝吗?一会儿要吃掉我?吃吧,吃了让你们也吐——周吉平已经任人宰割了。
渐渐地,一股清流洒在周吉平的脸上。水的刺激又让周吉平多少恢复了些意识,废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伊琳带着淡淡关切地目光。
一动不动地任伊琳洗去了头脸上的污物,周吉平被几个部民扶了起来。直到这时,他还不知道是谁扶起了他,他只知道,如果后面的人松手,他肯定会躺倒在泥地上。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伊琳坐在自己对面,当着众人的面脱下了上衣——发育得还不错,看来酋长的女儿比别的女孩儿营养好得多。接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来到伊琳面前,一边唱着什么,一边开始用什么东西在伊琳的脸上、纹绘着……
周吉平看了几眼就闭上了眼睛,不是不忍看,不是非礼勿视,而是眼皮太沉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的周吉平忽然感到脑门上一阵刺痛,疼痛的感觉一下子唤醒了他的神经,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有个人影,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挥出一拳,接着身体向后一仰,一脚就把面前的人踹了出去……
正在进行中的纹身仪式因为这个变故一下子停了下来。
部落成员们吃惊地看着软倒在地的周吉平,而那个上前准备给他纹身的倒霉蛋,已经被他一脚给踹到了河里。
哟呵——被踹在河里的部民爬起来,捂着受伤的部位呲牙咧嘴地闯上岸,连头上挂着的几绺水草都没来得及摘下,这会儿水里的鳄鱼在哪谁也说不清,任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命赌。
看到周吉平此时老老实实地倒在地上,几个部民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以便继续进行剩下的纹身仪式。可手刚一沾周吉平的身子,周吉平闭着眼睛就“耍”开了。左边一拳,右边一脚,躺在地上扫一腿,趴下好几个,刚被后面的抱住腰,头往后一甩又顶翻一个。这倒好,一转眼的功夫,上去几个倒下几个,好几个人居然制不住他,这回轮到这些部民目瞪口呆了——人都晕成这样了,还能有这么大的劲儿?
如果说刚才把第一个部民踹进河里是周吉平本能反应所致,那么这第二次的攻击就有些蓄意的成分了。虽然体力受到了影响,但周吉平却感觉自己受骗喝下的药汤似乎有麻醉效果。四肢无力的感觉虽在,但只要想发出力去,手脚就会像喝醉的人一样打出去,被打的人惨叫连连,而自己的手脚上却觉不出疼痛——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也应该是一种奇怪的药,而自己正好借药性教训一下这些可恶的原始部族。反正自己现在是被药倒了,和喝完酒撒酒疯一个道理,他们也应该说不出什么。
确实,周吉平这一撒“药疯”,在场的部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谁也不敢再向前靠,眼光纷纷看向巫师和酋长。巫师和酋长也楞在那里,一时竟想不出解决办法。
原来,这种药是部族用来给部民进行成人礼用的,身体好的部民完全可以顶的过去,身体差的部民有的吐着吐着就一命呜呼了。所有的部民都知道这个药的厉害,服了药干脆倒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吐,直倒药效缓解为止——这已经成了达蒙人的一种思维定式。谁也没想到,这种药的毒性是可以通过剧烈运动缓解的,正好周吉平不知道这个药的厉害,一通“拳脚”下来,反倒提前消耗了药性,也不再吐了,头脑也清晰了些。头脑清醒的周吉平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只是继续以“药”盖脸地保护着自己,不让人在自己身上纹身。
最后,还是酋长最先反应过来。纹身本来就耽误时间,何况周吉平身上一个纹身也没有,纹齐了也需要很长时间,而刚才这一通折腾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不纹就不纹吧。他让伊琳站在周吉平身后安稳着周吉平情绪,几个部民从后面上去手臂伸的长长的,防备着周吉平的“黑手”,架起周吉平直接向部落营地走去。
感觉自己的身体不会被当画布了,周吉平的心放下了,整个人也真如醉酒的人似的软了下来。就这样,等他再次清醒过来,人已经在木棚里趴着了,原先设想的记下进出部落道路的想法又没实现——机会,往往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