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驭蛇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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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情不知所起

可苏岑确信她方才没有听错,墨修渊的声音她太过熟悉,不可能听错!

她很快整理好情绪,记起自己来时的目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凉绝,攥紧了拳头,耳朵动了动,朝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最后却是面对着一堵墙。而这个时候,墨修渊被压抑在喉间的低吼再次隔着这道墙传来,苏岑半敛下眉眼,许久之后,才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右上方的画卷,慢慢伸出手,拨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机关。

苏岑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墙壁在苏岑面前缓缓打开,像是慢动作一般,把墙壁后面的画面全部显示在苏岑的面前。可饶是苏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等看到了,一双淡然无波的眸仁依然因为眼前的画面而震惊地呆愣在原地。

苏岑怎么也没有想到,墨修渊在百鬼竹林修筑的地下宫殿,密道之外连着的会是皇陵。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封闭的空间里,一樽白玉棺坐落在陵墓的正中央,四周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墨修渊一身血色愈发显眼。苏岑是认识这个棺材的,她当初在皇陵里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这个白玉棺内。

这里面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颜云惜的尸体,她上一世的……

苏岑的脸色白得吓人,墨修渊并没有察觉到苏岑的到来,苏岑在进来之前就把自己的呼吸给隔绝掉了,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能被看到的死人,无声无息地靠近,更何况,墨修渊现在正陷入一种凡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中。

困兽一般的低吼从墨修渊的口中压抑而出,因为太过痛楚,他整张俊脸几乎都被扭曲了。痛苦过后,墨修渊染满了鲜血的双手,重新抓起放在一侧的玉牌,上面刻着很奇怪的图腾,和苏岑脖颈里的玉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苏岑看着那玉牌,脸色惨白的吓人,她抬起的脚,一步也踏不出去,怔怔呆愣在原地。

苏岑像是傻了一样望着墨修渊攥着玉牌,放入尸体的嘴里,颜云惜的尸身被照顾的极好。

苏岑原本以为这么久了,尸体早已变成了累累白骨,可那静静躺在白玉棺内的女子,眉眼空透,面色红润,就像是睡着了,根本不像是已经死了三年。苏岑喉间像是堵了什么,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眼睁睁看着墨修渊在颜云惜的嘴里放下玉牌之后,再次拿起一旁的刀,扯开胸前早就被血浸透的喜袍,在刀痕遍布的胸膛上再次剜下一刀。

汩汩的鲜血从墨修渊的身体里流出,滴入颜云惜嘴里含着的玉牌上,鲜血触碰到玉牌,立刻发出刺目的金光,与此同时,苏岑再次听到了墨修渊野兽一般压抑的低吼声。先前只是隔着一道墙壁听着,苏岑还不觉得难受,如今亲眼见到了,苏岑脑海里空荡荡,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清透的眸仁里倒映出面前的画面。

玉牌上泛出的金光几乎把墨修渊整个人撕裂,他压抑的低喘着,喉间破碎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戛然而止。

苏岑突然就想起来三年前她那时候刚见到离渊时,他告诉自己的一句话。

“想要让死人活下来,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就是本尊方才告诉你的,本尊用灵力护住你的魂魄注入这个身体里,每夜子时,你进入幻境浸泡魂魄,等本尊灵力恢复,就能彻底还你自由之身;当然,这世间万般皆法,总还是有别的办法的,第二种方法,就是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用他的心头之血,承受剥离魂魄之痛,每月用心头之血滴入无尚法器,以活人养死人,十年之后,活人死,死人生白骨而魂魄聚,魂归身躯,重获新生。”

苏岑心里最后一根弦突然就断裂了,以活人养死人……

哈哈哈……

也只有墨修渊这变态能想出来这种办法!

苏岑嘲讽地笑着他,无声的笑着他挣扎的痛楚,她清楚魂魄和肉身剥离时的那种痛苦,她曾经因为这种痛苦恨极了墨修渊,是他让自己承受了这样的痛,这样的哭,她怨他,恨他,可面前这个人,却月月要忍受这种痛……苏岑突然像是脱了力,无声无息地垂下头,眼角缓缓坠落一滴泪珠,破空坠落,最后砸在地面上,溅出一朵水花。

她恨自己,竟然还是会心痛,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墨修渊让她心口堵得无法呼吸……

可明明是他欠她的,他凭什么替她决定生死?!

又一滴泪水坠落而下,苏岑脸上闪过凄绝的笑,为什么要把她置身在这种境地?

不生不死,痛苦不堪……

墨修渊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过多的璀璨,玉牌的金光散去后,他颓败地跪在了白玉棺前,高大的身影此刻佝偻着弯曲,整张脸几乎贴在地面上,微弱的呼吸让他的感官迟钝,甚至不能动弹一下。胸前是伤口还在汩汩往外流着血,匕首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下来,一头银丝披散在身后,从背后看起来,他甚至像是一个暮暮垂已的老者。

苏岑的头垂得极低,紧攥的十指把掌心毁坏的血肉模糊,可即使这样的痛,依然挡不住心口的憋闷,一块巨石就这样压在心口上,喘不过气,吐不出来。

苏岑惨然一笑,许久之后,才慢慢抬起头,空气里的血腥味萦绕在鼻息间。

她泛红的双眼看向白玉棺内的女子,面色红润,嘴角微弯含笑,和棺材前的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无声无息的,如果不是苏岑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她甚至以为墨修渊已经死了。她抬起手,慢慢抹去眼角残余的泪渍,一步步动作极慢的走过去,挥手的瞬间,鼻息间重新有了呼吸。

墨修渊第一时间警觉,背脊蓦然挺得笔直,却像是生了锈的机器,浑身的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在空挡的皇陵里,显得愈发森然可怜。

他慢慢转过身,一张俊脸白得像是死人,眼神空洞无光,看了苏岑许久,才有了焦距,因为他的动作,银发沾染上地面上的血,红色交织着银色,映入苏岑眼底,视觉的冲击愈发明显。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现,她没有什么能和墨修渊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