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坛子搂到怀里,一阵浓郁的香气立马让鼻子失了嗅觉。“这个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真是庆幸自己当初埋得深了些,不然肯定会被七羽闻到味道,然后给我挖走咯!“这就是万年霜了。”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眼睛有的治了,我的声音也跳跃了起来。
……
“你怎么知道这是万年霜?”七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依旧不肯相信,一再的问我。
我打开坛子,香味立刻充斥满了整个房间,我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甜而不腻,完全没了当初清苦的味道,还带着一些淡淡的酒香味,“大哥果然没有骗我,这东西和酒一样,存的越久越有味道。七羽,你难道没有闻出来是木芙蓉花瓣兑了清酒的味道?”
“木芙蓉花瓣?!”七羽和崇恩同时发出了疑问。
“木芙蓉又名拒霜花,你有见过木芙蓉花瓣上落过霜吗?霜都进了它的花瓣之中,所以,它其实并不是拒霜,相反,它其实是最接纳落霜的。我这一坛子是在我万把来岁的时候埋下去的,那时我大哥得了个古法酿酒,名字就叫做芙蓉霜,只可惜他寻到了上好的清酒却找不到上等的芙蓉花瓣,我便偷了他的酒到七羽你这杳渺宫来酿了,可惜后来就忘了,如今已经近七万年了,你们说这算不算的上是‘万年霜’了。”
七羽在稍事准备之后就开始为我治疗,千年小黛参、百年凤昕梨和着万年霜捣烂,涂抹于千年月光织成的锦带之上覆上我的眼,三日一换,换过七次即可。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只觉得眼睛凉凉的,很舒服,三次以后我就慢慢觉得眼前有一片清澈的湖水,透着凉意,到第六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置身于寒潭之中,冷的彻骨,咬着牙硬撑。最后一次覆上锦带的时候完全没有没了寒意,反而是春日般的和暖,眼前仿佛能感觉到春日里东风的吹拂,流水在眼眶里打转流向春日里那一片纷繁,催开一树桃花。
揭开锦带的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静静等着那一刻,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满怀期待的崇恩,“阿缈,你能看见我吗?!”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被崇恩紧紧搂进怀里。九重天上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杳渺宫里的木芙蓉也全都谢尽了,我那坛芙蓉霜已经只剩一个底了,我怂恿着让七羽去酿芙蓉霜,可他却没有丝毫同意的迹象。木芙蓉对于他的意义不一般,与他的出生有关,与冉珈有关。
秋末的宿落川满地的苍黄,只有山顶的一株木芙蓉,顶着稀稀落落的几片叶子,缀着几朵白色的木芙蓉花。
宿落川凛冽的山风吹过,带走本就不多的木芙蓉花瓣,在风里飘飘荡荡的最终落在树下的一个已经碎裂的的巨大蛋形石头上。
前些天飞过的寒鸦在上面歇脚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的石头晃了起来,吓得这鸟顾不上累立马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离开宿落川前回头瞧见这石头上裂开了一大条缝,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少年的身影,衣裾上带着几瓣刚刚飘落的木芙蓉花。
少年出世的时候身上带着七根羽毛,他想这或许就是天意,这少年,便是七羽。
宿落川的山风带着空气里的鲜血气味一路吹向东荒,七羽在宿落川的周边磨练、成长,直到五百年后,他杀死宿落川谷地最后一只为祸的恶兽,应龙。
就在山风吹尽最后一丝鲜血气息的时候,冉珈的身影出现在了宿落川的入口。
冉珈回来那一天,山顶上的木芙蓉开的正好,冉珈一身红衣站在白色花瓣之中,目光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
“你是谁?为何要毁去这木芙蓉!”七羽试图去阻止冉珈的动作,却被冉珈一挥袖挡了开去。
冉珈将万年木芙蓉树的精魄收入掌中,并没有回头去瞧七羽,用着一种高高在上且凉薄的语气说,“这整一个宿落川都是我的,我取这一株花树的精魄又有何碍。”
她是天神冉珈!那个一出世就被父神带着到处征战的女战士,天神冉珈,七羽修习的过程中时常会听到那些小妖小怪提到,冉珈也是出生在宿落川山顶上的,七羽时常会想,如果自己早出生几千年,父神就会看到自己,然后带着自己去征战,可有时候又会想,假使自己再晚出生个几万年,这世间的争斗应该就没了,自己也就不需要再这么整日浸在腥风血雨之中。
冉珈在宿落川呆了七百年,七百年里她只出去参与过三场战役,七羽为了那棵木芙蓉树的精魄不止一次的去找冉珈挑衅,看每一次连冉珈布的第一道结界都过不了。
七百年,七羽花了两百年的时间苦苦修行,终于可以破开五道结界出现在冉珈面前,可即使是这样,冉珈对他的话还是置若罔闻。
那棵木芙蓉树对七羽而言不仅是一棵树那么简单,他孕育在蛋中的那几万年都是这棵树陪着的,这棵树给他讲蛋壳外的世界,告诉他风是怎么样的,阳光是怎么样的,花瓣落下的时候就像是树在抚摸他的蛋壳,他把这一棵树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可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打散,被收了精魄。
冉珈离开宿落川的那一天,对七羽说了七百年来的第一句话,“想夺回精魄,就到摩诃九域来找我。”
七羽那时觉得奇怪,为何要到摩诃九域,那是魔道之地,她是天神怎么会到那里去?可出了宿落川之后他就知道了,这世界硝烟弥漫,父神带领的神道与四魔君所统领的魔妖两道势成水火,而彼时的冉珈,早已不在是天神,转而化身为魔道魔君魇魅的手下。
二哥见我的眼睛又能见光了就立刻下去了重华之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君和阿娘,奈何阿娘担心我眼睛恢复的并不利索,我刚刚见光没几天就又被二哥带了下去。
重华之巅的风景依旧,应该是刚下过雪,风里还带着小小的冰碴子,刮在脸上稍许有些疼,我将之前崇恩从树下刨出来的软烟罗的帕子覆在脸上挡着些风。
阿娘念我念得紧,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我远远地瞧见了立马快步行至阿娘面前,阿娘用手里的帕子拭着眼泪,一手握住我递上去的双手,“阿缈,你让阿娘****多少心啊!好歹眼睛是治好了,多亏了七羽啊。”
“阿娘,我以后会好好顾着自己,不会让自己再受伤,不会让阿娘担心。”
阿娘在对我的眼睛进行了第一百次检查后,终于放宽了心,我也终于得了空,难得二嫂嫂也在重华之巅,怪不得二哥上来找我们的时候一直催着我们,还美其名曰怕阿娘等急了,我看是怕嫂嫂等急了才对。
本来是想着要离开回蓬丘的,可阿娘不放心,硬是要留着我在重华之巅好好补一补,在重华之巅呆了好些天,却左右不见夙玉的身影,之前在蓬丘也没见到,我就觉得奇怪,以为她回了重华之巅,可回了这里也见不到就真的让我开始怀疑了。
“崇恩,夙玉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怎么我在蓬丘的时候没见到她,回了重华之巅又没见到,难道将将好错过了?”我拉起已经倒在床上准备休息的崇恩,与他面与面贴的极近。
崇恩的眼里有一丝闪躲,犹豫了一小会儿,“夙玉她,他之前修行的时候在凡尘欠了一段恩,在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求了我去凡间报恩去了,我想着她是你的侍女,你彼时又不清醒,我便允了她所求,放她去凡尘报恩百年。”
我仔仔细细的盯着崇恩的眼睛,瞧了好久,在确认了他没有骗我之后我才放他去睡,自己也安心的躺着休息了。
在被阿娘逼着喝了半个月的补药之后,我终于和崇恩两个人脱身离开了,在出山门的时候我突然起了兴致想去瞧瞧夙玉在凡尘过得怎么样了,可崇恩拉着兴致勃勃的我径直往崇吾去了,“你的徒弟还等着你去教他呢,你怎么丢了徒弟一个人在崇吾修习也不想着去瞧瞧的。”
若不是崇恩提起我还真忘了我有孟梵这个徒弟!是时候担起做师傅的责任了,仔细推测了一下孟梵现在的修习进度,又在脑海里挑挑拣拣半天,终于是在到达崇吾之前挑到了几套适合他的心法和功法。
果然在我刚刚踏下云头那一刻,孟梵的青色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我伸手抚额,我怎么就觉得脑袋又胀了呢!
受了孟梵的礼之后,我便让他在后面随着,拉着崇恩往秋漠宫里去了。“孟梵,你最近修习怎样了,之前我与崇恩教你的那些可是掌握了?”
“师傅教的已经可以灵活运用,只是圣帝教的六戊剑诀有些晦涩难通,现在还无法一气呵成。”孟梵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惭愧。
我轻轻笑了笑,安慰他道。“崇恩的六戊剑诀表面上瞧着简单,可真用到实战里可是奥秘无穷,你也莫要太心急,凡事都应顺其自然,拾级而上方是正理。我刚才瞧你发现你的气息有些暴乱,似乎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你今日就先停了六戊剑诀的修习,我教你一套洪荒时期创世父神留下来的心法,太息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