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乐队,《Waiting in the weeds》。
音箱里蹦出这首歌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喜欢老鹰乐队,我不止一次的听过这歌,但是它突然这样蹦出来,却让我无端的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味。
也许对人类来说,这不过就是一首略带伤感的流行歌曲,但对吸血鬼而言,这却是一首禁忌之歌。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只听到过一次,但是给我留下的印象极深。吸血鬼当中流传的歌曲被人类传唱并非奇事,但是这首歌……是吸血鬼世界里,爱而不得的象征。
相传这首歌是一位地位颇高的贵族所作,因为无法得到心爱之人的爱,那位贵族一怒之下便斩其头颅而后自杀。自此这歌便成为了吸血鬼之间的禁忌,也只有那些爱而不得的吸血鬼们,才会对这首歌情有独钟。
想到这,我又转身去看那封敕令信。
红色信封代表追杀,黑色信笺代表绝对,信笺上的白色人像代表对象,人像脖子上的玉簪花纹章代表特征,翻译过来就是“追杀颈下印有玉簪纹章之人,凡吾等血族务必执行,不得有误”……为什么?
我躺在床上,想水墨画说的那些话。
因为我也是吸血鬼中比较不温柔……好吧,我承认是野蛮——的一只,所以平常水墨画是不会随便给我什么警告的,虽然他消息灵通得可怕。比如上次中央监狱里逃出来个疯子吸血鬼的事儿,他说都没跟我说一声的。那时候架势比现在严峻多了,上头还颁了一级通缉令的,可因为负责驻守长沙的那吸血鬼老头不太负责任,所以全长沙的吸血鬼都硬是连半个风声都没得着。
那时候这事儿在全国都弄的鸡飞狗跳。据说那疯子吸血鬼是出了名的喜欢虐杀同类。但这倒霉孩子到长沙正打算大开杀戒那天偏赶上长沙这片儿的两大吸血鬼帮派搞械斗,我们这些闲鬼们就都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旁边儿看着,谁都没功夫得了空儿去理他。
结果他颠儿颠儿的跑了几个来回都碰了一鼻子的灰,口都没开就被人家连着揍掉了好几颗门牙。而我们就只顾着看热闹连甩都没甩他,后来这丫的就哭着跑了,第二天一早就拿根麻绳在岳麓山的一个门楼儿上吊死了。
因为这事亚洲区那里特地给我们颁了个证书,还送了副对联。说是“全民共愤勇擒败类,万众齐心制伏恶徒。”
收到这对联的时候全长沙的吸血鬼们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从此开始谋划商量着说要在某个夜黑风高之夜把那管事儿的老头揍一顿或者干脆把他老人家毒死在家的这等劳什子事情。
当时我还挺怨恨水墨画那种一点都不担心的态度,现在想想,那也该算是一种信任吧。虽然这种信任恐怖到到他经常跑去警告别人不要跟我走的太近以免我漏电走火了连累其他的鬼鬼们受伤之类。
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开口叫我小心?
反身再看看那封敕令信,我有些忐忑,决定还是四处去瞅瞅。
才刚出门,我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平常这个时候街上应该很多人的,但今天似乎格外的少,天空中埋着阴霾的云,很有点凶相。我忐忑着躲在无人的街巷,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平日吸血鬼聚集最多的地方——长沙步行街。
但是今天的步行街也有些奇怪,不但往日的喧嚣全无,平日那些卖花的乞讨的摆地摊的也都不见了身影,寥寥几个行人,也都步履沉重,目光呆滞。
我这下真的怕了,心一横就冲到了横插在步行街内的坡子街上。这一带正在搞拆迁重建,拆了一半的旧房子和起了一半的新房子当中经常性隐匿着一些倒卖各种稀罕物件的吸血鬼,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我也会来逛逛,这也算是吸血鬼当中比较受欢迎的小市场。但是此时此刻,当我站在这条街上的时候,非但人没见着一个,还从那些漆成各种颜色的断壁残垣间闻到了血的味道。
浓烈,新鲜,并带着异常扑鼻的腥香。
完了,我的心脏倏地一紧!这是吸血鬼之血的味道。
想到这,我不敢做声,只匆忙的起身蹿到断裂的楼层之上,小心的四处查看。
到处是血。那些稀罕的小物件散落在成滩的血液当中,旷大的楼层中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尸体都没有。我正疑惑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如此凄厉瘆人的尖叫一下就刺入我柔软的骨髓当中!我周身一凛,骤然开始翻腾的炙烫血液让我的牙齿蓦地伸长,眼瞳深处泛起炽烈的深红!几乎来不及思考,我迅疾的奔至尖叫传来的正前方,在一栋正在新建的楼架中找到了惨叫声的来处——只可惜,我来晚了。
那只吸血鬼歪着脑袋,眼球突出来,唇齿间满是鲜血。
一只镶满黑水晶指甲的手染着血从他的心口中拔出来,然后手的主人转过身,看着我。
“潘、潘域?”我有点不敢置信,这个刚刚将自己的同族屠杀致死的吸血鬼,居然是我认得的一个熟人?
因为在长沙混的久,我跟全长沙的吸血鬼都很熟,尤其是潘域——这家伙鬼品好是出了名的,他怎么会犯下诛杀同类此等大罪?!
我想不通,只全身发冷的盯着他。但潘域的眼神却毫无半点怯意或惊慌,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犀利和肃杀。
对于我的出现,潘域没有惊讶,他只是伸手进口袋,掏出一个红色的信封——敕令信?我更加诧异了,直到当我反应过来回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了那只死去吸血鬼脖子上的玉簪花纹章,还有印在那个玉簪花纹章上的,一个灼烧出来的六芒星痕迹。
我忍不住惊呼——吸血鬼要追杀的对象,竟然也是吸血鬼?!
我错愕了半天,然而等我回过神来再想问,潘域已经消失了,带着那只死去的吸血鬼的尸体一起。留在现场的,只有一滩鲜红的血,以及一个浸在血中的黑色信封。
我弯腰拾起,心下一寒——黑色信封,红色信笺,名曰“玄饮”,代表着逃难。不顾一切,不顾方向,不问理由的逃,直到收到象征安全的银色信封为止——这是,那只死去吸血鬼收到的敕令信?难道说,每只吸血鬼收到的敕令信都不同?那么,那么究竟有多少只吸血鬼收到了敕令信,又究竟……收到了多少种?
我不敢想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内的光突然暗了下来,我骇然转身,突然间发现视野里一片茫然——不知什么时候,浓稠如云般的大雾已经悄然而至,将我逼死在了这栋废弃的大楼之中!
我心下暗叫不好,后悔自己怎么还没吃水墨画给我的那颗新的三尺忘心草,这下倒霉的遇上了“白昼之夜”,怎么办?!
然而,就在我惊慌失措的这时,一个黯哑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畔响起:
“Vampire 13。”
我大骇,心道这人怎么知道我族内的档案编号?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只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陡然炸开在耳畔,回神之际,双手已被黑色的锁链扣紧,一个闪身就被整个拖出了楼外!
撞到砖头墙壁的瞬间,我背部一阵生疼,而那被遗弃的大楼也只一刹那便淡出了我的视线,待反应过来,我已被拖入了连绵大雾当中!
“什么人!”惊恐之余,我猛地反手抓住铁链稳住身体,妄图将大雾之中的罪魁祸首拽出!但是我忘了此刻身在空中使不上力,这一挣扎却反被更大的力气猛地掀高,然后陡然摔向地面!
……“咣”的一声过后,我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碎成了渣子,尤其那连绵不绝的白雾更仿似活了一般缠上我的四肢,让我丝毫动弹不得。我心下恐惧,但不是怕被杀,我怕这雾啊!
然而,就仿佛要满足我的心愿似的,白雾的触手将我的身体扶了起来,让我的身体立在空中,成待宰羔羊之势。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扼上我的脖颈,惧然垂首,我可以看到锐利如刀片般的指甲。
“Vampire 13。”
只听一声冰冷的低吟,我的头颅已被倏然摘下。
……当我的尸体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身着黑红色军装的身影。他的脸隐在军帽的阴影当中,指甲上流淌着我的血。
我的意识一片茫然,视野里也是一片模糊。
接着,我就看到另外一个黑红军装的人走了出来,从杀我凶手身后的大雾中,擦过他的肩膀,路过我的尸体向前走去……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身着黑红军装的军人从这惨白的大雾中走出来,他们手上沾着流不尽的血,一个又一个,成铺天盖地之势,随着这茫茫大雾一直前行……
而终于,当杀我的凶手也迈开脚步,擦着我的尸体走过去的时候,这漫漫无边的大雾终于有了边际。我茫茫然盯着这些大雾随着那些军人的脚步声慢慢消失,才发现在他们走过之处,已是尸横遍野。
那是铺满了整个城市的,吸血鬼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