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2007年中国青春文学作品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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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原来爱情就像一场烟花绽放(10)

是的。无论他的去向是哪里,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随的。这当然是秘密,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知道,包括许危言。他由于成绩好,是要被保送的。含糊地打听到了他将要保送的学校,于是暗暗地将志愿填在了那个城市,即使不是一座学校,哪怕是一座城市,能和他在一起,也好。

高考如火如荼,等终于熬过了那黑色的七月之后,我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这是我们分别之后我们通的第一个电话,开始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成熟而稳重,还有一些轻微的嘶哑,说到一半我有点哽咽,算起来,差不多有五年没有见面了。这五年,是成长的五年,许危言留在我记忆里的,一直是他年少的样子,我不知道现在的他,在那样的一个城市,是穿什么样的衣服,剪什么样的发型,讲什么样的口头语,看什么样的电视,听什么样的音乐……我们居然已经离得那么遥远了。

许危言说,杨小灰,你变了,变成熟了。

我开玩笑着说,是啊,我在变老。他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笑起来,我印象里的你,一直就是那个可以在家里点爆竹的你。头发永远是乱糟糟的你,学习永远是迷迷糊糊的你,说话永远是莫名其妙的你,永远长不大的你。

……许危言,我的天才少年。谢谢我自己,能给你那么多的记忆。也谢谢命运,能令我充满几乎你所有少年的时光。

成绩下来了,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那所学校,而几乎是同时,我得知许危言并没有接受学校的保送,而是考到了一所名校。接到通知书的当天,我几乎一刻经历了天堂和地狱。我不得不感觉这是冥冥中的注定。

悠长假期,我准备去青岛,去看望多年不见的许危言。

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的,我便悄悄地去了。

11.再见许危言

年纪尚小的时候,曾经到过这城市,距离现在,都已经远得不可触摸了。如今我再次来到这城市,只身单影,为许危言。

一切都是他,他是一切。

城市还是这样的城市,有大海和高楼环绕,有狭窄而蜿蜒的街道,有漂亮夺目的男男女女,有清凉的海风迎面吹来,这个城市,本来和我毫无关联。但是因着许危言的缘故,它变成我最关注的城市,它就是这样地,每天任由他在某条街道上肆意行走,他的快乐,他的忧愁。他的和我无关的一切,全部发生在这里。

我站在熙来攘往的中山路上给他打电话,通了,我说,许危言,我在中山路。

那边沉默了半分钟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喊叫,杨小灰!你为什么总是如此出人意料!你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我坐在临街的一个肯德基等待他,我心跳若狂,不断地猜测着他或者会改变的样子,脑海里不断地想象着那些从不曾遗忘的往事,然后我看到许危言,慢慢地向我走来。

许危言,许危言。五年不见,他居然长成这样子帅气,挺拔而健康,头发很随意地垂在额间,那样高高地,穿越人群,向我走来,除了他脸上依旧是那熟悉的表情之外,我真的几乎不能认出他来。

我正在恍惚中,他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杨小灰,你居然有点女孩子样了呀。还留了长发。

我四处张望,眼泪却不听话地掉下来,我说,你居然长得这么帅了。

许危言说,拜托,你怎么又哭起来,我长得帅你也要哭吗?

许危言开始拉我的手,很自然地,但是我惊觉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他竟是那样地自然,想起他曾经那样严谨地介意过我们之间的传闻,竟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那天他很开心,拉我的手四处转,最后我们去看大海。如此辽阔的海,浮动着,蓝绿交错着,在我们的面前热闹地奔腾着。我们并肩而坐,面对着潮水来去,听着不绝于耳的绵绵方言,似乎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我只是变成一个倾听者,听他讲着这城市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他是那么的喜欢这个城市,并已经融入其中。

夕阳渐渐地西下,我坚持要坐晚上的一班火车走,许危言将我送到火车站,临上车之前,他拍拍我的头说,杨小灰,照顾好自己。

我头也没回地上了火车,不看他站在月台上渐渐远去的身影。

12.爱慕之间

我开始陷入了对许危言的狂热的爱慕中去。

是的,如果小时候对他的喜欢只能称为喜欢的话。那么再见许危言之后的那种喜欢,已经名正言顺地升华为爱慕了。

我没有告诉他我是为了他,才考那所学校,我就是这样默默地,隐忍地,自己承受。自己经过。

身边不是没有追求的男生,实际上,从念中学开始,就一直有男生示好,但是我的心里,全部装满的是许危言,哪里还有一点点空隙去容纳他人,我在他的眼中,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杨小灰,而在其他男生眼里,确实难以琢磨,难以靠近的冰雪人。没心没肺是因为有他在身边的快乐,冰雪难近是因为没有他在身边的失落。这样的话,不要他知道,也好。

还是保持着通信通电话,随时知道着彼此的一切消息,每当假期,便会有一个人到另外一个人的城市里去玩,但是始终,谁都不曾说出什么,又似乎谁都明白着什么。

大二那年暑假,去看望他,在火车上被偷了钱包,身无分文地从火车站走到他学校,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加上10多个小时的颠簸旅途,当我双腿疲惫麻木得要疯掉的时候,看到他和一个女生,说笑着向我走来。

在我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刻。他,和一个女生,面目酷似伊能静的甜美女生,一起向我走来。

杨小灰?许危言尖叫起来,事先没有告诉他我要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有想到,却是给了自己一记霹雳,我呆呆地站在庞大的校园里,不知所措,我听到许危言给那个女生说,这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如此这样清淡的一句话,将我们的关系明明白白地带过。

是的,小时候的邻居,这就是许危言对我身份的评定,我不过,就是他小时候的,一个邻居。

那个女生非常和善地对我笑着说,刚下火车吧,好像很累的样子,到我宿舍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咬住下唇,咬住钻心的疼痛和即将崩溃的神经,摇摇头,说,不了。

然后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我听到许危言在后面喊我的名字,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勇气,我拔腿就跑起来,一边哭,一边眼泪狂流,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同样的下午,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转身奔跑,原来,一切都不可能如我所愿,我不知道我该去向哪里,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陌生到没有一个熟悉的地点和去处,我觉得自己悲伤又苍凉,后来,我被许危言给追上,他抓住我胳膊,一如当年地问我,说!你怎么了!杨小灰?

我如常地号啕起来,这如果说那一次是源于任性的话,那么这一次,是撕心裂肺般地痛。但是那句话我却问不出口,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可以如此随意地说什么。

那天,我们都变得沉默起来,我慢慢地不再哭泣,我们沿着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行走,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他一定不可能再不知道我多么爱慕他。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当晚,我被安排住到那个女生的宿舍里,我早早躺下,逼迫自己入睡,朦胧中听到那个女生在和她的室友们开心地讨论许危言,说他如何如何,而她描述的那个许危言,早已经不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许危言,那是一个多么陌生的人啊。原来我们已经走得太远,已经不可能再了解彼此到深入了,我在无比的沮丧里,明白了这样的一个现实。

13.放声大哭

第二天,我执意要走,许危言去送我,帮我买了车票,买了一大堆食物,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遭窃的事情,我似乎就这样地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的好,用来做安慰我记忆的唯一凭借,我甚至不说感谢,就如同当年,他为我耐心地做的一件一件事情,补习的一门一门功课,走一段一段的路程。我想,每个人的缘分都是有定数的。我和许危言的缘分,已经在过早的时候,被我们走尽,现在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地想去延续,那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了。许危言,就让我最后再享受一次你对我的好吧。这样任性地。毫无感恩地。我一直坚持着火车开启,才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一切都不是我想象所能够控制的。许危言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人生,而我,刻意地拒绝长大。还停留在我们的年代里,暗自蹉跎。我想,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再见许危言了。再见,陌生的城市,再见,陌生的你。

14.再次失去

我没有想到,这居然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许危言。

我似乎永远是一个把事情做糟糕的人,如果我知道那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么,我一定不会那样任性地决意要走,我应该把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到他面前,和他度过一个永远令他回忆起来感觉甜美的假期,或者我还应该告诉他一些从未说出口的真话。哪怕他知道也好。

可是,这一切,已经不可能再挽回了。

我们整整一年没有通任何讯息,再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再没有去过他的城市一次,我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静静地躲在自己的洞穴里舔舐伤口,我不敢见到阳光,不敢碰触雨露,我只能将这伤疤,留给时间去阴干,慢慢愈合。还是会想念他。想念曾经的岁月和那些琐碎的往事,但是强迫自己不去做任何。

而他,再也没有了消息。

是的,他没有了消息。他再也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他甚至连一句类似安慰的解释都没有。他就是这样的,任凭我们之间,悄悄又悄悄了。

没有许危言的日子其实如常地经过,大学时光轻松而悠闲,周围的人都陆续开始恋爱,只有我一个人每天孤独地穿行在校园里,不是没有优秀男生,而是许危言在我心里建筑了一座高层堡垒,便是他们手脚并用,都不可能摧毁掉的。我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埋怨,我太早认识了一个太优秀的许危言,这令我已经无法对其他的男生有一点点的兴趣,但是我又深深明白这将是一个近乎奢侈的梦,我就是这样一天天的麻痹着自己,蒙骗着自己,一日过尽一日。

15.越洋电话

四年,很快就这样过去。

我一直在找寻到青岛工作的机会,我用尽所有的资源去实现去那个城市的可能,或者,只要离许危言近一些,我都可以满足。后来在多方面的努力下,终于联系到了一个报社,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回家呆了几天,收拾行装,准备前往。

电话响。接通,竟然是许危言。

握住电话,几乎不能言语,心绞痛起来,许危言说,杨小灰,是你吗?

是我,是我,是我。话没有说出口,又有眼泪想流出,但是一直忍着,忍着,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的电话。距离我们上次失去消息,已经有两年。可是,无论如何,还是终于等来了他的消息。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想念,那么多的沧桑,都似乎为这一个人而生,但是,能说一些什么呢?语言突然变得无比干涩,不想告诉他我是多么的沉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不想告诉他我的心里从有他之后再也容纳不进去任何一个人。

许危言说,杨小灰,你还好吗?

我说,很好,你呢?

许危言说,一直想联络你,但是一直没有联络。去年,我们家办了移民,现在都在澳洲了。

我在那一刻,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维和语言。我木然地听着许危言继续说,走之前一直想告诉你,但是害怕自己太难过,于是没有告诉你。

……

杨小灰,其实,那些事情我一件也没有忘记。可是……但是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最勇敢,最好的女孩。

16.流年簿

1985年,杨小灰和许危言在L市,同住一个大院,并在同一所小学上学。

1987年,杨小灰和许危言进了同一个书法班,并从此形影不离。

1990年,杨小灰和许危言考入同一所中学,成为同班同学。

1993年,许危言全家迁回原籍青岛。

1995年,杨小灰和许危言开始通信。

1997年,杨小灰考入N市的某所大学,许危言考入B市中的某所大学。

1999年,杨小灰最后一次见到许危言。

2000年,许危言全家移民澳洲。

2001年,杨小灰毕业奔赴青岛。并接到许危言最后一通电话。

此后,他们永远地失去了联络。

17.结局

我在那个有海的城市里居住了下来,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里的海风气候,适应了狭窄弯曲的街道,喜欢上了各种海鲜的味道。

许危言曾经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过,现在是我。他永远如一个硕大的太阳,而我,就是那朵孜孜不倦的向阳花。我便只是追寻着他的痕迹,也感到喜乐平安。爱到一定程度,便可以是不忘记,不放弃。一个人,一辈子,天长地久。

尽管我们,早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络。

爱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一直记得,许危言给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最勇敢的,最好的女孩。

选自《南风》2007年第7期

坏蓝眼睛,本名贾佳,生于1979年。2003年至今出版都市小说集《做好爱你的打算》、《寂如流年》,玄幻小说集《天使只在夜里哭》、《爱在光年外》,青春小说集《同学少年不言情》,长篇小说《梦里柠檬几度花》、《你如此华丽》,电影小说《爱情呼叫转移》等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