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御西夏屯田垦荒
石盏女鲁欢(生卒年不详),本名十六,出身于女真族。女鲁欢能够跻身于金朝的上层统治,是从肩负把守金朝西土的重任开始的。金朝西疆与夏接壤。西夏虽属地方小国,偏隅西北,但处于宋、辽、金斗争之间,西夏擅于权衡利弊,远交近攻。它与南宋是几乎同时灭亡的。十三世纪初,金室衰微,蒙古南犯,西夏趁机耍弄外交手腕,趁虚而入,大约从大安二年(1210)开始,重新点燃起战火,陕西成为金朝西部的重要防区。
到兴安三年(1219),陕西许多州府沦陷于西夏,西土形势吃紧。金京南京城里,君臣惶恐不安。
朝廷虽曾派女奚烈古里间主持西土平凉的军事防务,但是女奚烈古里间才识平庸,不娴军务,无法服众。
当时金朝虽然官员满朝,但要找一位德才可称,独当一面的守疆戍边大吏实非易事。有人奏举河南统军使石盏女鲁欢,宣宗感到很满意,才放下心来。
女鲁欢魁伟壮实,方脸浓眉,双眼炯炯有神,精力充沛,一看就知道是一员虎将。当他听到有人荐举时,并未喜形于色,而是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一二年前,在任徐州行枢密院时,扎实埋头苦干,但是干的事越多,得罪的人也越多,结果被一纸奏章,说是刚愎自用,丢了乌纱帽。失官事小,可还要受窝囊气。如果金主还记得自己的“过失”,此等重任哪会轮到他的头上?但是,金宣宗居然传下旨,让他以河南统军使兼元帅右都监,行平凉元帅府事。此时女鲁欢只能是接旨、衔命西去。到达平凉后,他发现现实境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坏得多,眼前果然是女奚烈古里间留下的一副烂摊子。军纪松弛,污吏横行,边城破蔽,防御空虚。他不得不迅速微服巡察,深入询访,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于是便大刀阔斧地革除弊端,整饬军政,清除一大批兵痞,壮大声威,一时边关内外,军容整肃,平凉城的面貌,也为之焕然一新。
随着调查的一步一步深入,女鲁欢对西土的一沟一川、一山一水都非常熟悉。何处军事重地,什么地方西夏军经常骚扰,更是谙熟在心。镇戎在平凉府的西北,为西夏与内地交界的要枢,过去曾在此设立军州,下辖二县,二万余户。当时城墙已年久失修,烂破不堪。夏军来袭,金兵无城无险可守,屡遭败北。因而他奏请来年开春,修筑镇戎,以巩固边陲。
女鲁欢为了确保筑城的顺利进行,制订出了一个非常好的计划。一方面,他以防卫为名,征兵于附近州,屯兵边境,摆出一付攻伐的姿势,吸引敌人视线;另一方面,他亲率大军,由镇戎西进,直捣西夏腹心。因为来得突然,西夏自顾不暇,不能来犯,金军则趁机筑城。
由于镇戎地处西北边塞,交通不便,供给困难,队伍常常为了吃饭东奔西走、迁移不定,战争时更是无法确保后勤供给,军心浮动。但是附近土地肥沃,人烟稀少,大多荒芜。为此,女鲁欢建议屯田,且耕且战。这样既可保障供给,又可免去百姓输送供应之苦,这种既耕且战的兵农合一的军事体制,是古代以来就有军事家尝试过的,效果很不错,对于巩固国防,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女鲁欢的建议深得宣宗欣赏,把他迁为昌武军节度使。
元光二年,女鲁欢上书,建议加强西控秦陕、东连河南的商洛一线的军事防务,清除那些“殖户营私,专事渔猎”的将吏,屯田垦荒,保障后勤,确保西土的稳定和河南政治中心的安稳。女鲁欢为官一处,造福一方,把金真西大门把得很是严实。
抗击蒙军坚守归德
女鲁欢加强西土边防,原来就是为了对付西夏,但是在金正大四年西夏被蒙古灭亡了,女鲁欢筑起的商洛防线,却成了蒙军南下的最大障碍。所向披靡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曾不无感慨地说:“金兵精锐在潼关,南有群山,北临黄河,难以遽然攻破。”
蒙古早在十三世纪初就进犯过金朝,金廷已无法有效统治北方,把都城从中都迁至南京汴梁。当时成吉思汗发起西征,转攻西夏,因此推迟了灭金的时间。窝阔台继承大汗之后,再次挥戈南伐。正大九年正月,蒙军绕过女鲁欢的西部防线,直插河南。在均州三峰山之战中,金朝被歼灭三十五万兵马,精锐殆尽,防线崩溃,汴京受围,金廷再度陷入危初。
值此危难之秋,这年二月,女鲁欢受命以行枢密院事守归德。归德是南京东南的军事重镇,当蒙军从南西北三面包抄京师时,这是金主惟一可退守的地方。在金朝多难临头的时刻,哀宗妄图以封官加爵来维系统治,但是许多官吏仍是贪生怕死,弃官不就,甚至倒戈降蒙。女鲁欢明知前途艰危,但还是临表受命而去,体现了对金朝天子的无限忠诚。
他来到归德没有多长时间,蒙古大将忒木得便率诸路大军前来,把它围得水泄不通,大有一脚踏平的之势。此时,城内人心惶惶,而老天爷又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忽然雷声大作。中原二月闻听惊雷是绝无仅有,因而满城骚动,人人自危。也许是女鲁欢有意安排,让人以《神武秘略》占卜鬼神,得到吉卦,并曰“其城无害”,于是金城人心稍安。
敌强我弱,四面受围,如何是好?正在苦无计策之中,忽有前线溃卒请求入城。女鲁欢做好了一切必要防备之后,开门接纳,因蒙军的大肆杀戮,溃卒的到来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全城军民斗志昂扬,众志成城,誓与蒙军决一死战。部将张定头脑聪明,甚有韬略。女鲁欢命他率一支精锐,乘着夜幕,偷袭敌营,连发数炮,搅得蒙军大乱,张定小胜而归,使城内军心更加振奋。
夜袭敌营,小试即胜,归德军民甚是兴奋,佩服大炮的威力。但哪里去找足够的大炮呢?当时外援不济,不用说大炮,就是其他辎重也难以再找到。有人建议用泥和砖来制作,以此来迷惑敌军。然而也有人指出,一旦暴露真相,反为敌轻视,不应当如此。忽有一父老献计,说是曾听说过在北门西边的一片菜地里藏有古炮,据传是唐代大将军张巡所埋。女鲁欢觉得老人不是在开玩笑,遂令士卒遍掘菜地,果然喜获大炮五十尊,且上刻有“大吉”二字,这真是天降祥瑞之物,因此再次鼓舞了军民的士气,壮了军威。
石盏女鲁欢及时调整城内布防,他命官任吏不论资历,唯才是举,重用冀禹锡、王壁、李琦、傅瑜等人。他们虽是普通下级军吏,但为人朴实,通晓兵事,善战骁勇。这些人果然不负重托,竭力守御。当时,蒙军久攻不下,心烦意乱,妄图利用南城外较高的地势屡屡发起进攻,但是在归德军民众志成城、炮利城坚面前,他们无法可施,归德城岿然不动。
女鲁欢虽调动一切力量抵御敌军,但还是难解归德之围。他再次群策群力,商议退敌计谋。有人建议:“蒙军来自大漠,善于驰骋骑射,但不习水战,何不以水阻兵?”大家觉得很有道理,决定引黄河水护城。有人指出去年黄河决堤洪水来势凶猛,几与城中的龙兴塔齐平,果若掘堤灌水,归德也恐怕被淹没。女鲁欢听后也觉得有道理,只好放弃决堤之议。
蒙军围攻归德,久攻不下,也在寻求攻坚良策。不知是金军奸细,还是蒙军间谍,探知归德城低怕水,也献出决河淹城的策略,蒙军大将欣然接受。其实,归德并不怕水。去年黄河决水,水位和龙兴塔平,那是在汛期,而此时二月份的北方,干旱少雨,水位有限,决堤不会造成大的危害,归德城南还有条排泄洪水的濉水故道。因此,当蒙军挖堤决口时,哗哗的河水从城西北绕城墙至城西南,进入干枯的濉水故道,一时间城外一片汪洋,大水阻止了蒙古军队,成了天然屏障,城池反而更为坚固。蒙军主将连叫上当,就令捕杀献策之人,却已不知那人去向。
女鲁欢和城内军民欢声震天,斗志更加高涨。
三月过去了,四月过去了,归德依然如故。女鲁欢也因守城功勋卓著,升为总帅,佩金虎符。
蒙军疲惫不堪,到了五月,只能引兵不战自退。归德之围缓解,城中军民终于可以自由走出城门,外出寻找食物。
为官奴杀金终于亡
女鲁欢苦苦死守归德时,京师汴梁正遭受着蒙军的围攻。城中军民众志成城,前赴后继,坚守不屈。但朝中大批官员都为争权夺势而无心抵抗,甚至准备迎降。拖至年底,形势更趋紧张,金哀宗不得不问计于大臣,是撤是留,是西进还是东去,朝中争论不休。此时,元帅呼沙呼率勤王兵至,说:“京西敝坏,三百里间无井灶,不可前往。”哀宗遂决议东行归德,把汴京交给百官大宦留守。
哀宗东撤队伍庞大,人数众多,耗费巨大。行到黄陵岗,粮饷已尽,遂遣使至归德征粮。但是,女鲁欢坚守归德已一年,城中粮草早已短缺,几乎没有隔宿之粮,哀宗离京时,近侍也曾禀告他:“归德城池虽坚,久而食尽,坐以待毙,决不可往。”如今征粮令至,岂能袖手旁观,女鲁欢还是想方设法,要求军民节衣缩食,竟然省下粮食一千五百石,派可靠官员护送前往,解决了哀宗等大批人马吃饭问题。
次年正月,哀宗一行退至归德,至此,女鲁欢直接承担起护卫圣驾的重任。二月,女鲁欢被拜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成了金主的臂臣。
女鲁欢的位置迁升,便招来官奴的嫉妒和仇恨。官奴是女真族人,少时往来河朔,品性恶劣,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后入充忠孝军,更是险阴狡诈,善于见风使舵。由于他打过一些胜仗,遂拜为元帅,都统军马。在哀宗撤往归德时,“战功居多”,被哀宗器重。但他越来越专横跋扈,对哀宗存有异心,并图谋不轨。女鲁欢受到天子的重用后,官奴便与他产生了严重分歧,结下不解怨仇。
女鲁欢虽然尽心护卫,努力保障供给,但毕竟城小粮乏,哀宗的亲兵也得出城觅食,局面非常难以控制。当时城中仅乘下两支军队,一是官奴忠孝军四百五十人,一是女鲁欢的部下马用军七百人。
哀宗至归德后,常与马用、女鲁欢密谋大计,对官奴较为疏远。官奴便忌恨马用和女鲁欢,决心叛变。
哀宗担心官奴与马用、女鲁欢的冲突日益扩大,酿成大祸,便令在尚书省设宴和解。朝臣为了哀宗安危、社稷安危,都强作精神,好言相劝。官奴不愧演戏的高手,他作了深刻检讨,向女鲁欢等道歉,表示愿意握手言和。马用三杯酒后神魂颠倒,也表示和好,并撤去防备,以示诚心。女鲁欢也感到高兴,似乎消除了一块心病。
但是—夜之间,形势骤变,归德城中忽然杀声四起,官奴率军向毫无戒备的马用发起进攻,马用毫无准备,败走被杀。叛乱的战火很快烧到宰府、宫中,朝官数百人被劫持杀害,哀宗不久也被软禁照碧堂。
女鲁欢很快被缚至归德城门。官奴宣布他的罪行说“天子车驾到府,上供不给,家有好酱也不进献,罪该万死”。女鲁欢被叛兵劫持,有口难辩,被押至家中,抄出“杂酱”二十罐,还有一些金银器皿,便被认为铁证如山。当场把女鲁欢杀死。其实,即使没有这些“物证”,也是难逃官奴毒手的。
女鲁欢被杀死后,官奴接着带兵入宫,他向哀宗诬告:“石盏女鲁欢等叛变朝廷,大逆不道,已为臣下杀矣。”已经失去自由的哀宗,无可奈何,只得承认了眼前的既成事实,并诏告天下,暴露女鲁欢的“罪行”,任命官奴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取代了女鲁欢的权位。哀宗只能私下悲泣叹息,曰:“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主,但朕恨不知用人,致为此奴所囚耳。”哀宗尚且如此,作为臣子的女鲁欢,只好含冤九泉了。
女鲁欢被害之后,归德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形势紧急,哀宗本来就昏庸懦弱,现又为官奴所制,更是无所作为。官奴不久又拜参知政事兼左副元帅,权势日盛,更为横行霸道。朝臣和哀宗不堪受制,暗中密谋,终于在六月间,设计把他处死,哀宗重新执政,见归德无法久留,决定南迁蔡州。
哀宗南迁之后,金之领土绝大部分已为蒙古军所占领,当时金朝部分爱国之臣、忠诚之吏强烈要求哀宗整顿吏治,选拔能吏,唯才是用,挽救危亡。
女鲁欢的侄儿石盏大安此时才有机会奏禀尚书省,力诉叔父一生勤于王事,忠君护驾,誓死卫国,死得太冤!但金哀宗尚未来得及为女鲁欢平反昭雪,金就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