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跪在尘埃里,卑微却双瞳并未染尘的女孩,夭夭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自己。曾经,为了给娘买药,她去滨州县城里挨个药店去央求,可是那些店家却都嫌弃她是不祥之物,怕被她染脏了门面而不肯卖给她……那时的她,定然也在狼狈之中,圆睁着这样愤恨而闪亮的眼瞳吧?
夭夭叹息,伸手握住了那女孩的手,“可愿意跟我走?不敢说富贵,至少能让你一生衣食无忧。”
“哎,哎哟,小桃,快给夫人叩头!老天开眼,谢谢菩萨!”那母亲连忙按下女孩的头去。
夭夭一愕,“她叫小桃么?”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爱桃花,平时哭闹得凶了,只要抱到桃花下就好。”
夭夭微笑,“倒真是与我投缘。”伸手去握那女孩,“我们走吧?”
谁知那女孩竟然冷冷地甩脱了夭夭的手,寒眸凛冽地瞪着夭夭,“我不去!就算饿死,我也要跟我娘在一起!”
“小桃,傻孩子……”母亲生怕错过让女儿活命的好机会,急得拍打着女儿,又忍不住心疼,不住地哭起来。
夭夭也是心痛,哪里还忍心强拉。想了想,夭夭微笑,“这样,你们都与我一同走吧。我即将临盆,身边正缺个有经验的嫂子帮着带孩子,就大嫂你吧。”
“真的?”那母女俩一同惊喜抬头,目光中凝着不可置信。
夭夭含笑,“只要你们不嫌弃粗茶淡饭,再有伺候我这个即将临盆的人劳累,那就跟我走吧。只要还有我一口吃的,一定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
江南春色正浓,大街两边一边是给皇太子殿下立生祠的闹闹嚷嚷,一边是沿街乞讨的灾民。夭夭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行走在泾渭分明的两群人中间,牵定了那母女俩的手。
以她一己之力,当然不足以拯救整个江南五省的灾民,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与那砖石木泥的生祠相比,她宁愿做现实的事。
没有回头,夭夭只在心底静静说:“流璟,你我之间终究渐行渐远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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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皇太子?秦流璟?大秦国与东丹国联姻?!”白马素衣听得禀报便是一惊,“秦流璟竟然没死?!”
花有财眼珠一转,“可是据我女儿送来的情报,说那秦流璟很是古怪。似乎与从前那个有所不同了……”
“你是说,这个秦流璟有可能是东丹国造出来的傀儡?只为了攫取大秦国天下而用的?”白马素衣眯着银瞳,妖冶红唇挑起。
“殿下明鉴。”
“哈哈……”白马素衣笑起来,“本以为天下之大,唯我南越国所出的摩睺罗孩儿最是巧夺天工,原来竟是错了——东丹国竟然能做出这样大而逼真的人偶来!”
白马素衣一甩衣袖,“传令下去,点兵十万,兵发大秦!”
花有财一怔,“殿下此时便要起兵?”
白马素衣眯了眼睛,“此时不发兵,难道等到东丹国弄死了秦川,然后让他们手中的傀儡秦流璟名正言顺继承了皇位,然后让东丹国就此攫取了大秦国天下么?”
“再说,此时常云鹤正在东南五省折腾,又是海水倒灌,又是蝗灾来袭……这正是牵制大秦国力的最好时机!”
花有财躬身称是。
白马素衣冷笑望花有财,“告诉你女儿,现在计划有变。不但不能让秦川早死,更要让他多活几天!——至少,也要等到我杀进大秦国都!”
“遵命!”
花有财退去,白马素衣这才转身抓起黄历,眯了眯眼睛。
夭夭也将临盆了,是么?此时他竟然找不到她的踪迹,看来有人将夭夭藏得很好……可是一旦大秦国有变,一旦“秦流璟”有难,相信夭夭一定会现身而出的,是么?
而她与秦流璟那个孩子,正是他一统人间的最迫切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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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御花园,恬贵人正在仿效杨贵妃,排演霓裳羽衣舞。
遥遥九曲桥上走来东宫太子秦流璟。
见了太子,一众宫女全都下拜。恬贵人也是急着下拜,结果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便直接扑到秦流璟怀里去!
大家的惊呼里,秦流璟一把接住了恬贵人,低声安慰,“小心。没事了。”
恬贵人登时热泪盈眶,“小王爷!原来,果真是您!可还记得妾身?”
秦流璟皱眉,眼前的女子似曾相识,可是却像隔着层层纱幔,想不起来,“你是?”
有宫女连忙上前禀报,“回殿下,这位是恬贵人。”
“不是!”恬贵人忽地一声娇呼,“我不是什么恬贵人!小王爷,可还记得千芳园中的牡丹?”
“牡丹?”
恬贵人哭着扑倒在秦流璟脚边,挽住他衣摆,“小王爷曾经将牡丹宠冠千芳园。当日小王爷出事,牡丹一直在佛前焚香,牡丹认定小王爷一定吉人天相,所以这才忍辱负重进宫来,只为等待小王爷消息。”
恬贵人说着又是欢喜、又是凄怆地笑,“如今小王爷终于平安回来。牡丹已经失节,却是知足,牡丹可以含笑赴黄泉了,以全今生对小王爷的一片真情!”
恬贵人说罢,挽着罗衣就冲向桥栏!
“牡丹!”秦流璟一声惊呼,急忙唤身边众人,“快点拦住她!如果她有事,本王定让你们全都陪葬!”
一众宫人都疯了似的冲上去,终于合力扯住了恬贵人。
“牡丹!”秦流璟一把抱住恬贵人,面上现出惶急,“本王心中一直记着当年一个人。原来就是你么?牡丹,本王终于找回了你!”
人群扰攘、衣袂流影里,恬贵人无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