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王三离开白水镇时,乡亲父老、街坊邻居们都来送行。
一路上,大家不断说些勉励和鼓舞的话语,激励王三潜心修炼,不负家乡父老的期望,一定要学有所成,为家庭争光,为家乡争光,云云。
还有七八个多愁善感的妙龄姑娘,也来为王三送行。
她们似乎羞于对王三说些什么,只是手挽手,在风中低声呤唱起来:
“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这是一首出自郑国的民谣。
歌词甜美婉转,流畅谐美而又起伏转折,使人产生强烈的心理共鸣,而被传唱大河南北,流传天下,后被大周王朝的采风官,选入了《诗经。郑风》中。
在美妙动人的歌声中,一个令人仰慕、人见人爱的青年男子的俊美、英武形象,呼之欲出。
在热热闹闹的送行的人群中,只有王三的父母神色肃穆,始终一言未发。
时值深秋,天气微寒。
一阵扑簌簌的冷风吹过,人们的衣袍、头发,在寒风中猎猎飘荡。
两位老人的头发,似乎更花白了,饱经风霜的面孔干瘪无肉,看上去明显衰老了很多。
在他们浑浊的双眼中,有层水盈盈的泪花在闪动,但却迟迟没有掉落下来。
见到此幕,王三心中一酸,一股悲怆凄凉之气,直冲肺腑,王三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父母这一生,不知道经受了多少艰难困苦,遭遇过多少欺压和不公,却仍像柔弱的小草一般,卑微而倔强地,生存在寒风之中。
父母是平凡而卑微的!
却又是多么坚强而伟大啊!
一定要修行有成,一定让父母过上安心舒适的日子!
王三任由泪水模糊了眼睛,暗自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深深地鞠躬,然后慢慢俯伏在地,郑重地向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告别了父老乡亲,王三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随即架起飞行灵器,御器冲向了蓝天。
亲友们不胜唏嘘,陆续散去。
只有父母及四弟,仍如石雕一样的屹立,默默注视着王三冲天而起的背影,在天空中渐渐变淡,变成黑点,慢慢消失在茫茫渺渺的天边。
在“百润堂”商铺的后面,有一座占地四、五十亩的大院落,里面食堂、宿舍、账房、地下仓库等设施一应俱全,乃是“两堂”(百润堂与百宝堂)管事人员与雇工吃饭、住宿、仓储和办公之处。
“两堂”虽是清溪派的一个派出机构,麾下却拥有数十名筑基初期以上的高阶修士,其实力即使是当地最大的修仙世家,也不敢望其项背!
当然,清溪派这么多高阶修士云集西川城,可不是来吃闲饭的!
西川城一应的酒楼、茶肆、码头、船运、当铺等行业,“两堂”都有染指,或者虽然不染指这个行业,却每年向这些行业的从业者,收取一定的“抽头”。
也就是保护费。
“两堂”的总管,乃是西川修仙界小有名气的经商奇才胥由。
胥由虽然年近六旬,看上去却像三十出头的样子,圆润光滑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柔和淡定的目光中,暗含些须狡狯,表面上却一团和气,天生是一副奸猾商贾的派头。
清溪派外事堂长老会在考评此人时,曾称其“生性沉稳,态度雍容,处变不惊,有治产经营之能”,逐以筑基中期修为,出任西川城“两堂”总管,至今已经三年多了。
清溪派外事堂长老会没有看错人,胥由确有过人之处。
西川城“两堂”在胥由的治理之下,业务不断扩张壮大,在西川城修仙界的名气也直线上升,逐渐成为了清溪派重要的财源之一。
由此,胥由在西川“两堂”中的威望日隆,堂内各级管事,都对胥由极为敬重、信服。
就是外事堂派驻西川城“两堂”的监事侯长老,也要对其礼让三分!
这天早晨,胥由一早坐在议事堂上,其两侧坐有十几名神情肃穆的中年修士。
这些在座的中年修士,都是西川城“两堂”中的高级管事人员,修为都在筑基初期境界以上。
在胥由右手边上,赫然坐着一位灰袍青年。
此人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微黑,身材高大魁梧,浑身散发出浓厚的凡人气息,灵力波动若有若无,一看便知其修为低下之极,连练气初期境界都未达到。
见到此幕,管事们相互探询的目光中,均带有一丝讶异之色,却无人询问什么。
显然,灰袍青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这次临时召开的管事会议,只怕就与这位灰袍青年有关!
胥由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笑道:“今天请大家来,主要商量两件事情。一是,侯长老冲关在即,估计再有个把月时间,就要回清溪山本派总部,闭关修炼了。而在闭关修炼之前,侯长老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闭关炼制几炉‘忘我丹’,以便在冲击筑基后期大圆满境界的关键时刻服用。”
听到这个消息,管事们目光惊异,纷纷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什么,侯长老开始冲击筑基后期大圆满境界了?我靠,真不愧是修仙怪才,进阶真是神速啊!”
一名管事讶异地道。
“呃!要是侯长老闭关炼丹的话,谁来代替侯长老履行灵草鉴定的职责呢?”
另一名管事眉头一蹙,忧心忡忡地道。
这位管事如此担忧“灵草鉴定”一职无人接手,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要知道,在西川城“两堂”的管事中,要找出一个全面通晓灵草、灵材鉴定的管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然啦,如果管事们能够胜任此项工作,身为监事的侯长老,就不会以清溪派外事堂长老之尊,亲身兼任小小的西川城“两堂”灵草鉴定的职责了!
一句话,侯长老亲身兼任此职,本身已说明,西川城“两堂”在这方面的人才,奇缺!
那位管事的话,顿时引起了其他管事们的共鸣。
“谁来代替?还能有谁,当然是外事堂再派人手来了!”
一个管事不假思索地道。
“可是在下听说,一个多月前,本派已响应大周王室的号召,出动大批修士北上,与其他各派一道,对入侵周室的犬戎族修士发动了大规模反击,清溪山早就成了一座空城,要抽出人手来,可没那么容易啊!”
另一个管事接过话题。
“好啦,大家等下再讨论!”
胥由目光一扫,伸出两掌,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管事们议论之声,顿时嘎然而止。
“由于要炼丹,侯长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只能闭关不出,无法履行灵草鉴别的责任的。根据本派内务堂规定,本派弟子因突破进阶等特殊原因,需临时闭关的,只要能找到可以履行职责的本派弟子代理即可。昨天侯长老来找本总管,说已找到代理之人。本总管对代理之人进行一番测试后,便赞同了侯长老的意见。现在本总管宣布,此后一个月,我西川城‘两堂’灵草鉴定的职责,将由我派新入门的弟子王三,暂时代理!”
胥由的目光转向身边的灰袍青年,口气和蔼地道:“王三师侄,你就在各位管事师叔面前,做个自我介绍吧,也让各位师叔认识认识你!”
王三站起身,依次向三面拱手行礼,口中道:“在下王三,乃是西川城白水镇人氏,土医出身,现年18岁。承蒙侯长老和胥总管两位师叔关照,昨天刚刚加入本派。作为新入门弟子,在下学识浅陋,很多规矩都不懂,还请各位师叔多多关照、多多提携啊!”
大多数管事师叔见王三刚入门,便被侯长老和胥总管委以重任,知道此人甚得侯长老和胥总管的赏识,估计其中必有一定原因,并且王三为人还算谦和有礼,口气也很低调,便打着哈哈道:“好说,好说!王师侄无须客气!”
只有少数几位管事,对王三的修为如此低下,却被委以鉴别灵草的重责满腹疑虑,只是看在胥由面子上,不肯当面说出来罢了。
胥由扫了众人一眼,肃然道:“关于王三加入本派之事,本总管也说明一下。按本派内务堂规定,本总管与侯监事有为本派招募优秀弟子的义务。凡是身具灵根、年龄在23岁以下的青少年,只要本人自愿,经过本总管和侯监事共同考察通过,便可正式加入本派,成为本派的内门弟子。此次我们同意王三加入本派,就是根据这个规定,作出的决定。希望大家念在同门,对新入门弟子多加鞭策、提携,使之修为精进,以便为本派效力。”
众管事心知肚明的是,自周厉王死于民众暴乱以来,天下日趋动荡,各大修仙门派都预感到,一个各种势力纷争的时代,即将来临,暗地里都在广招弟子,积蓄力量,以便应对未来的激烈的生存竞争。
在这种背景下,招收正式弟子的门槛,便被降低了不少。
王三以土灵根体质,被批准加入本派,自然不会让任何管事感到意外。
坐在左边的一位面色阴沉的中年修士道:“按理,胥总管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师弟我应该确信无疑才对。不过在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王师侄体内灵力微弱不堪,简直与凡人无异,却能鉴定灵草呢?要知道,这些灵草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药龄时段,颜色和外形的变化是非常大的,诀不是凡人随便看看书,就能辨认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