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落忧身在病中，无法对她的反常行为作出解释，如今身体恢复，又听了秦绯心的叙述，想必落忧已经完全明了昨夜的情况，以她如此平淡的反应来看，很可能是已经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能让病中的落忧本能的去相护，那个黑衣人必然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用这个来做筹码，落忧并不吃亏。
果然，落忧会心一笑，目光转移到了君墨轩的身上，启声问道。“那轩王爷呢，您想要用什么来跟落忧做交易？”
君墨轩一怔，没想到落忧会问到自己，于是问道。“你要什么？”
“我要……”女孩如玉的精致面容上带着轻浅的笑意，慢慢从椅子上爬下来，摇摇的走到正对着门口的墙壁旁，声音一顿，继而抚着上面的一幅水墨丹青道。“我要之前挂在这里的那副对联！”
对联？
君墨轩眼神一厉，她要那副对联？
“浮华过眼春意落，红尘贪醉莫问归。”君墨轩的反应完全在落忧的意料之中，幽幽道。“那一副对联出自轩王妃的手笔，以轩王爷对先妻的爱重，应该不会不记得吧？”
君墨轩皱紧了眉不言语，那副字他当然记得！那是宓儿生前所作，也是她留下的唯一笔迹。之前落忧大婚，借用了浮醉居，他分明记得属于宓儿的东西都已经收起，却不想醒来时看见那副对联竟然正挂在这面墙上！
“怎么，舍不得？”落忧微微一笑，略带苦恼的歪头问道，“怎么办，你们似乎都不诚心交易呢。”
“除了那副对联，条件随你开。”君墨轩按下心头的不满，沉声说道，无论如何，宓儿的笔迹不能失。
“楚宓泉下有知，见你为了一个死物而放弃郡主的命，不知作何感想。”落忧突然冷笑着问道。“也或者，楚宓并不如你说的那般疼爱郡主，这一切不过是你帮忙虚构出来的假象？”
“放肆！”君墨轩愤怒的大声呵斥，眼里的火仿佛要将落忧灼烧殆尽。
“那你就同意交换。”一直站在门口的秦绯心眼里划过一丝深意，突然开口道，“免得楚宓为了郡主的病情，不得安心。”
“本王绝对不会……”
“汐儿！”
君墨轩的同意两字尚未出口，身后突然传来君成翊的一声惊呼，转头看去，一直半倚在床上的君汐此刻身体前倾，口中吐出的鲜血，飞溅在地上的白玉如意碎片上，分外醒目。
“汐儿！”
随着两道急切的声音，君墨轩与君成翊同时上前，却又同时停下脚步，皆是为了落忧轻飘飘的一句话。
“若你们要她死，大可以现在过去。”
落忧微眯了眼睛，看着瘫软在床上，倔强的咬着唇用疼痛来强制自己不准晕倒的君汐，纤眉微蹙。
由于刚刚呕血的动作，君汐身上的几排银针或扭曲了位置，或加重了深度，总之，情况很不乐观。
“郡主耳力不济，显然未把我之前警告你不能动气的话放在心上。”落忧捻过系在君汐腕上的丝线另一端，许久之后，对着君墨轩等人宣判道。“郡主的身体，已经等不及萧谨的药方了。”
话音落下，两人的表情里都带了挣扎。
即便不曾回视，君成翊仍旧能感觉到君汐始终凝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含着无尽的期待跟幽怨，等待着他的结果。
而君墨轩虽然面露焦急，但眼中那份坚定却也透露了他不可动摇的心思，要拿走宓儿的字？休想！
“一副对联，不换药方，换郡主的命。”落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君墨轩开口。
一句话，将君汐恳切的目光从君成翊那边又转移到了君墨轩身上。
看着敛眉不语的君墨轩，君汐心底一片寒凉。自己得到的一切关爱，皆源自母妃的几年疼宠，如今要在母妃跟自己身上做选择，父王怎么可能会选择自己？
落忧冷眼看着面色不善的君墨轩，眼神轻闪，手腕猛地一翻，一道银光刺入君汐的身体，随即站起身挡住了众人疑惑的视线。
“郡主的身体不适合硬撑，我封了她的穴道，让她小睡片刻。”落忧低声解释道，再转开身时，身后榻上一直硬撑着神智的君汐郡主已经再次陷入了昏睡。“不如就趁这段时间，由轩王爷给落忧一个交代吧。”
回答落忧的，是君墨轩的一声冷哼。
一旁的君成翊始终低垂着眼睛，十几年的相处，照顾君汐已经从习惯升级成了他的一种本能，几次想要张开口，却还是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姐姐，你若知道我犹豫了去解救君汐，甚至想要放弃君汐，你可会怪我？
“就用那副对联吧。”秦绯心见君成翊眼底出现了些动摇，立即上前拦在落忧跟君成翊之间，挡住落忧的探寻，对着君墨轩说道。“王爷自己的女儿，总不能一直都等着别人去救吧？”
“那也不……”君成翊想也不想的拒绝，却被一句呢喃打断了话语。
“母妃……”床上昏睡着的君汐面色惨白，失了血色的唇在开合间吐出了一个久违的称呼，这一声母妃，不仅让君墨轩断了声音，也让房间里的两个男人，眼底都露出痛色。
“母妃……不要……丢下汐儿……疼……”断断续续的话从那一张青白的唇里吐出来，同时凌迟着君家两个男人的心，连一直抱着看戏姿态的秦绯心也不由得跟着黯了表情。
房间里，唯有落忧表情不变的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银针，闪亮的银光折射在她黑玉般的瞳眸上，激不起半分涟漪。众人的视线外，落忧粉嫩的娇唇弯起一个轻嘲的弧度，随即冷眼看着这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