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面上却仍旧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只是在靠近身后随行的袁依时，低声一句。“交易达成后，把肥貂交给君成翊。”
袁依一怔，木讷的点点头，对落忧的嘱托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下。
片刻以后，君墨轩终是比不得落忧平静，率先开口道。“你要怎样才肯治他？”
他等得起，但顺德帝等不起，御医口中的三天便是顺德帝西去的极限，落忧也就是看穿了自己的顾虑，才会有恃无恐。
想及此，君墨轩心里突然有种失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苦。
“我治不好他，毒已入腑，回天无术。”出乎意料的，落忧不是如君墨轩所料的与他谈起价码，而是略带遗憾的开口。
果然是毒！
君墨轩怒火中烧，虽然早预料到皇兄的病是皇后与太子下毒所致，但当从落忧口中得到其谋夫嗜父的真相，君墨轩仍旧恨不能将两人碎尸解恨。
“只不过……”落忧粉唇一勾，缓缓又吐出一句。“我有办法为他延续时日，且神智清明，到时候你有仇有怨，何谈难报？”
君墨轩一怔，落忧竟看透他心中所想，不由得沉声问道。“交换？”
想必皇兄已然清楚何人害他，只要他清醒过来，君徽涵与皇后都不会善终。而他更清楚的是，落忧绝不会轻易出手。
“三件事，第一，你若为帝，君成翊封王拜侯，远离京都；第二，不再过问浅语的事，若她有朝一日回你身边，你要保证她永远不会跟君成翊碰面；第三，登基以后，你不得追封楚密为后！”
“你说什么！”君墨轩闻言立即冲口吼道，该死，她说了什么，不准立宓儿为后，不准立宓儿为后！
“你若同意，皇位便唾手可得，不同意，以君徽涵此时对君成翊的重视，我皇子府也未必会有多吃亏。至于你之前所想的，君成翊会为了当初皇后对楚宓的迫害，拒绝联合太子一党……”落忧丝毫不被君墨轩此刻睚眦欲裂的恼火表情影响，依旧是那副悠悠然的表情，一字一顿道。“楚宓生前心心念念的便是君成翊的平安，不过是权宜之间假意迎合，你以为，我说服不了他？”
“除了最后一件本王都答应你。”君墨轩吼过之后，回想起尚在病中挣扎残喘的兄长君墨煜，只好又一次强压了上涌的怒气，妥协道。
“不可能。”落忧毫不犹豫的拒绝。
的确，之前的两条才是她这次撑病进宫的目的，但一想到来日君墨轩为帝，楚宓会被追封为后，落忧便觉得仿佛整颗心被放在火中灼烧炽烤，是怒，是痛却还有一股言不出的伤，逼得她想要放声大笑，笑楚宓的无辜可怜、愚钝错信，更是笑君墨轩的自欺欺人、粉饰太平。
一句立后，明则荣耀，实则耻恨，君墨轩，你想以此弥补亲手所做的罪孽，就算骗得了天下人，瞒得了自己的心？
“你……”听见落忧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君墨轩一掌击碎身侧的假山石，冷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君成翊的想法？”
其实他知道，这不会是君成翊的意思，不论君成翊有多恨自己，都不会用宓儿无名无份的跟着他。甚至，君成翊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立宓儿为后。
君墨轩会有此一说，便是在给落忧做一个提醒，提醒她，君成翊断然不会同意她的做法。
而这一举动看在落忧眼中，那纯黑的瞳眸里又添了几分毫不掩饰的鄙夷，看得君墨轩更为恼火。
“此事是我所想，亦为楚宓所愿。”
话音一落，落忧抬着幽静的黑眸，凝视着眼前的人，清晨第一缕霞光映射其中，掀起摇摇碎金，晃的君墨轩心中一痛
便是这双眼，像极了宓儿，那一晚的宓儿。
“还好不曾答应晗儿，我果然是做不到的……”
宓儿临终的那一刻，也如此光景，初初升起的朝阳光辉，将她本欲浑暗的眸子点亮，然后，她便是这样遥遥的望着自己，未留只字，合眼离去。
君墨轩不知道那个被宓儿在弥留之际仍旧念念不忘的君晗究竟是谁，但那双不悲不怨、不痛不怪的眼，却成了自己十几年来不变的噩梦，萦萦绕绕，挥散不去。
一如眼前落忧的黑眸。真的，太像。
他一直想问，明明是自己失手射出那致命一箭，明明看见了她最初眼中那份不可置信，缘何到头来，她仍旧可以不恨不怪？
只是，楚宓走了，没人能给他回答，独留他一人浮沉在记忆里，挣扎。
始终立在一旁保持静默的袁依，深深的望着面容平静的落忧，目光中隐约带了几分怜悯跟怜惜。
没人比她更清楚落忧此刻的执着是为了什么，即便记忆不复，她还有着刻入灵魂的本能，只因，前尘太痛。
三人一貂的静默在无人问津的假山后蔓延开来，君墨轩近乎贪恋的看着那双眼，即便每看一眼，心便痛死一分，却仍旧不舍移开视线
一阵晨风吹过，卷起冽冽寒香，于君墨轩身边扩散开，令他专注的眼有一瞬间的模糊。
待视线再度清晰，那双让他留恋的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盛满了讽刺与轻视的目光，君墨轩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之前压抑的怒火全都涌上来，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身体便先一步有了动作，两指成爪，直袭落忧的眼睛。
“小心！”袁依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挡，袁依功力不弱，这也是君成翊之所以带她入宫的原因，一来她祭师的身份尊贵，无人敢挡；二来她高强的武艺方便保护落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