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么逃了?萧洛她们怎么办?你真以为他可以逃的出去吗?”
被她拉住的岳玲佳眸中水雾弥漫,尖声质问起来。
如果说最初见到萧洛之时,那个男人在她眼中不过如同那芸芸众生一般无二,只会是一个在他生命中翻不出半点浪花的落魄子弟,寒酸修士。
然而在宗选之后,萧洛在她印象中已然出现天翻地覆的改观。
但只有现在,她才能真正感受到,一股刻骨铭心的刺痛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但是你现在回去的话,你能帮上他什么吗?你能保证不成为他的累赘吗?”上官灵韵面色沉凝,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岳玲佳无言以对,就见上官灵韵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要逃,逃到宗山,只有让宗山察觉到这一次事态的严重性,只有宗山那些长老来援,才能救他。”
“在此之前,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
看着顺利逃出包围圈的二女,萧洛轻舒口气没有丝毫犹豫,身形急转之间,便向着遗迹之地深处突围而去。
他之所以这般拼命在第一时间内将二女送出去,便是打着这个主意。
此刻身在遗迹之地,而钟慈颜无论无何,也不会放任他逃出此地,所以他只能向着与儿女截然相反的方向逃去,向遗迹之地的深处逃去,向着那毫无半点元力的鬼谷逃去。
在那里,才是他的主场,失去了元力的支持,钟慈颜与其部属的实力将会大打折扣,体修的优势才能体现出来。
但以钟慈颜的秉性,很可能不会追进去,而是选择守株待兔,或是派出其中半数部署追击与他。
鬼谷之地,几千年来,除了寥寥数位真人,又有几人能够真正踏入其中,得见鬼谷门人。
山穷水尽之时,他总得出来,至那时,若是没有发生其他奇迹,便很可能只能指望宗山来援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升天吗?太天真了。我已给你指出了明路,为何你便是不听呢?何苦来哉。”
萧洛刚刚冲出几步,身后便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人的声音里蕴藏着很复杂的情绪,有些惊讶有些赞赏有些冰冷,最终汇成如镜湖般的平静。
萧洛所做的一切,都被钟慈颜看在眼中,虽然有些惊讶,却最终是无动于衷。
只是随意挥了挥手,一名禁卫长便带着十名禁卫军向着二女急速追击而去。
在他看来,受了重创的上官灵韵逃不出他的掌心,哪怕便是让她们侥幸逃了又如何?
他是宗山内门门徒,除了宗山内门那些长老,无人能够管束与他。
而此次行动,甚至可以说都是内门长老默认之下的产物。
如此情形之下,他简直立于不败之地,只要能够顺利拿到萧洛手中之物,完成山主之托,他便可平步青云。
依仗着他在大禹中的地位,翻云覆雨,指日可待。
待他羽翼渐丰,日后就算剑指在位禹皇,行那夺鼎之事,也不是不可期许。
这一切,都在他钟慈颜的掌握之中,看着在云霆禁卫与六师兄合击之下即将伏诛的萧洛,忽然笑了起来。
“你就安心的成为我这关键一步的踏脚之石吧。”
钟慈颜说道这句话时,声音里再没有一丝情绪。
当萧洛听到这句话时,眸子里也没有一丝情绪。
这句话仿佛高高在上俯瞰人世间的仙神,诉说着无可抵御的既定命运。
对于命运这这种玄妙的东西,萧洛是相信有的,但是他相信命运,却从不服从命运的安排。
当他来到这个世界,安稳的生活几年,对这个世界重新生出希冀之后,却是无情的被神武脉轮的资质判定毫无修炼潜质之后,他便意味,这恐怕便是冥冥中的命运的安排。
但是他终究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加上运气与机遇,终于突破了重重阻隔,达到今天这个地步。
即便是有命运,凡人也会试图去改变,更何况口吐这种宣判言语的,不过是另一个凡人。
你也许现在比我强大,但是你没有资格这般对我说话。
于是萧洛在听到这句话时,面庞是没有多余的一丝情绪的,然而一直淡漠的心中,却是腾起一股无边的怒火。
望着正向他涌来手持寒兵的百名云霆禁卫,咆哮一声,便向着人海中扑去。
那些涌来的云霆禁卫,原本已经在几人谈话之间,敛气静神了很长时间,沉默旁观着萧洛几人的动静。
待钟慈颜那讯号般的一剑斩出,空间骤放光明,他们便已然齐齐取下背上那柄沉重的大禹强弩,开始向机括间装填长枪般的箭矢。
大禹强弩若是由启轮境的修士来装填,除了天生巨力,便只能由两人配合一起装填。
但那样实在太过耗费时间。
但身为大禹云霆禁卫军,他们俱是凝元境中段以上的强者,这种装填,他们一人一个驽,已然足以胜任。
只因他们是大禹云霆禁卫,这大禹强弩的第一批使用者与工匠量身设计者。
但就待他们装填完毕,射出那致命箭雨之时,地面却是猛然震动起来。
脚下剧烈颤抖间,眼前一道掀起的石墙袭来,打断了他们的攒射,从而让上官灵韵两女顺利逃脱。
这种失误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这种罪过,只有以敌人的血,才能洗刷。
他们要,以血洗辱。
心怀羞煞之意,判断出对方的意图,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擒获目标所欲逃跑的方向,然后他们移动身形。
借着光头书生成功吸引了目标的精力,悄无声息收拢包围圈,封锁了萧洛所有可能逃窜的方向。
然后就此靠近他,准备予以蓄势一击。
就见漫天碎石碎纸飞舞之间,光头书生竟是被萧洛一击轰退。
就此咆哮一声,让后向他们狂奔而来,似是完全无视他们这群实力大多凝元境中段高段的云霆禁卫。
一马当先的云霆禁卫校尉面露冷意,露在盔甲外的双目泛出寒光。
萧洛的这种表现他们见过很多次,那些人都认为身为云霆尉司长的钟慈轩不好惹,便以他们这些云霆禁卫作为突破口。
然而那些如此打算并将其付诸行动的人,都已经死了。
死在他们的剑下。
无需尉司长大人亲自出手。
虽然如今尉司长的位置已经换了一个,但他们就是尉司长的下属。
无论呆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那个人的命令,就是他们的使命。
遵从着尉司长的命令,遵循着自己的使命,他们出手了。
随着沉重的机括声响起,早已装填好先前却因为萧洛那一踏被强制打断的射击再次向着萧洛射下。
而这一次的目光,从原先的四个人缩小到了两个人,亦或可以说是一个人。
因为其中被那人背在背上的不过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姑娘。
这种姑娘在他们这种战斗范畴,完全无需考虑在内。
他们选择的时机非常精妙,非常狠准,一出手便是倾盆暴雨般的攒射。
然而他们却不是针对萧洛本身进行射击,而是朝着萧洛任何有可能移动的方向封锁射击。
所有射击的轨迹重合在一起,便是一张天罗地网。
若是萧洛定住身形,也许可以避开这记恐怖的射击,但他只能注定束手就擒。
那么接下来等待他的,便是尉司长手中永无止境的酷刑,直到得到需要之物后,才会让他卑微而可悲的生命得到解脱。
他们在射出这一剑之后,便将手中的大禹强弩随手一抛,如弃敝屣。
大禹强弩太过沉重,而且装填极慢,他们也不过是仗着凝元境的修为,方才能独自开弓,装填箭矢。
但是在射完这一箭之后,便已然达到了目的,那么空余精铁弩身的大禹强弩便失去了在这场战斗中的价值。
放在身上,只会妨碍他们的速度与灵活。
如此鸡肋,不如弃之。
然后快速靠近目标进行近身搏杀,让萧洛在扛过这轮箭雨后,便再无逃脱之可能。
他们比起萧洛和钟慈颜他们,虽然算不上强大的修士,但他们是比那些修士更加专业的禁卫。
他们的天赋,便是杀人,他们的职责,便是杀人,他们的任务,还是杀人。
对于他们来说,再也没有比杀人更加简单的事情了。
尤其是杀一个必定被箭雨重创,便被他们围杀的小修!
面对那遮天盖面呼啸而来的重重箭雨,面对那如兵锋横陈黑潮涌来的百名黑袍云霆禁卫,萧洛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更没有慌张。
如雨般的箭矢映照在他森寒的瞳孔中,有若漫天繁星。
便在第一枚冲击他眉心的钢驽飚射而来时,他的上身猛的向后一弯,腰腹与腿部的肌肉骤紧。
那只钢驽便从他的眉心上方半寸之处险而又险的擦过,强烈的劲风产生的尖锐气劲甚至在他眉心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割断了他额间的几根头发,便飞跃而过。
然而还未待它飞向更远的距离,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那只手的主人,是萧洛。
这大禹强弩射出箭矢的势能太过庞大,甚至在这只手在拉住这柄钢驽时,伴随着韧带骨骼的脆响,有种被强行拉长的错觉。
就先萧洛在骤然弯曲身形后,他的双腿仿佛安装了某种机簧,没有任何征兆的一个扭转,让上身也随之扭转,就在原地突兀旋转了一个完美的圆圈。
强制将那枚带着磅礴巨力的如同短枪一般的钢驽抓在手中,改变了它的既定轨迹。
余力未消之极,甚至将萧洛前行的速度更带快了三分。
然后他以这柄钢驽为枪,右手持刀,他的人影踏在斑驳的地面上高速奔跑,迎着袭来的枪林箭雨,逆雨而行。
两只漆黑的瞳孔在瞪大极限的眼眶中急速掠动,捕捉着所有雨点的飞行轨迹。
这雨,是箭,是能夺人性命之箭。
人在踏行中终于冲入了箭雨之中,他左手握着那枚钢驽,右手持着寒玉刀。
随惯性很自然地从脸侧摆向身体后方,双腿向后斜掠,身体向前倾斜。
动作显得异常自然而协调,如苍鹰般在碧空中滑行般迅捷而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