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齐道腾毫无半点犹豫，便肯定答道。
“谁？”萧洛眉头一挑。
“大禹皇朝之开创者，几千年伟业的缔造者，禹皇！”
齐道腾的眉宇间流露出神往之色，口中继续道：“当年那可是这片天地间第一个修道也第一个得道之人啊。”
第一个人？
萧洛似乎抓到了这句话中隐藏的一个信息，却是没敢直接问出来，而是委婉问道：“那成就禹皇的山主呢？”
“不是仙神，更胜仙神！”
齐道腾此刻眼中的情绪，与其说是一种崇敬，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膜拜。
萧洛心中对山主的实力又是隐隐的向上拔高了不止一层。
他想了想，却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那么体修呢，难道不修术法，便不会遭天劫吗？”
“修道之人，人人都想得道升仙，但是术法却是最之捷径，若是纯粹体修，想要以力证道，力碎虚空，却是千难万难。”
听闻这个问题，齐道腾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即道：“但是曾有幸听山主言道，以纯粹之躯，力破虚空，也是有劫数的，那不是天劫，而是名为地元劫，关于这方面，你明日随岑彦固那老匹夫修行体术之时可以问问他。”
萧洛将地元劫这三字牢记心中，点头受教。
齐道腾见此，终于回归正题道：“既然你要随我研习术法，那么定然知道，术法与灵识道纹这两者密不可分。”
不待萧洛回应，他便自顾自的捋着白须继续道：“既然你也说过排列的问题，事实也的确是排列，我辈修士施法，便是以灵识调动元力将道纹排列出来，俨然成为一种阵势。”
“因势利导之下，天地元力便会随着这种阵势生成各种如风雨雷电火焰等等自然现象，而这种种人为的自然现象，我们修士称之为术法，取‘以人之术法天地自然’之意。”
萧洛深以为意，心中却是觉得这与他前世所观那些西方魔法倒是有些相像，只不过万法皆通，说不定魔法真的存在过，谁又真的知道呢？
“既然你灵识不缺，自然重点便在于如何如何通过灵识来排列道纹了，但在此之前，你必须知道道纹是什么？而道纹又为什么能够沟通天地元力？”
言及此处，齐道腾将目光看向萧洛。
萧洛抿了抿唇，将脑海中曾经在藏书阁看到的那些关于道纹的知识过了一遍，但是那些知识还是太过于浅显。
于是直接如实回应道：“我曾在一书中看过，言及道纹乃是道之轨迹，但终究太过笼统，遂不知何意。”
“不错，道纹便是道之轨迹。”
齐道腾虽然没有得到令他想要的答案，但也不强求，神情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先前你观过的竹纹是道之轨迹，这瀑布从高空坠下也是道之轨迹，这炉中火焰腾起是道之轨迹，将焰苗撩起的轻风也是道之轨迹，道之轨迹，无处不在。”
“正是有了这些轨迹，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在天地之间用这些轨迹划定好了方向，世间万物才能顺着这些轨迹正常运转，有了这些既定的轨迹，才有了星辰斗转，日夜更替，有了风雨雷电，有了生，有了死，有了你，有了我。”
极其简单的话语，却是让有着前世记忆的萧洛都瞪大了眼睛。
芸芸众生，几乎所有人日日夜夜都在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操劳不断，却是没有多少人有那个闲情去思考这些玄乎奇玄的问题。
因为这些问题本身改变不了身边的任何问题，但是如今这个世界不同，这些问题的思考，关乎力量。
然而齐道腾的这番说法，却是让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沉默片刻后，他略带些迷茫的问道：“前辈，那人之命运，是不是既定的轨迹？”
齐道腾闻言微微一愣，盯着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眉头越皱越深。
良久，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也许吧，我，也不敢妄言啊。”
人之命运，是不是一个既定的轨迹。
这在于萧洛的前世也是一个没有定论也注定没有可能有定论的驳论。
若是否定命运之存在，那为何有人生来便是王侯之子，无论他如何纨绔，甚至作恶多端，他都能享受到普通人为之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优渥生活。
若是一切命运皆是在宇宙诞生之初便已既定，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又何以言笑，何以痴狂。
一片枯叶被轻风吹落枝头，落在炭炉中灼烧起来发出细微的炸响。
这声细响也惊醒了陷入沉思的二人。
天色竟是已然暗淡下来。
他们这一坐，便是一天已过。
齐道腾突然微微一笑，先行开口打破沉寂道：“不过我相信，绝大多数修士还是宁愿相信自己能以自己的力量，去扭转这条可能存在的轨迹的，就如同我们修士能够施展术法，操控道之轨迹一般。”
“哎，这个问题还是太过沉重，我们暂且不谈，若是你能有一天能够达到这个层级的范畴，寻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若我又还活着，那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一定。”
虽然齐道腾知道哪怕是萧洛也很有可能穷极一生也得到这个答案，但得到他那肯定的答复，还是宽慰的点了点头道：“天色不早了，那么我便在夜幕降临之前，将术法之道理告知与你。”
萧洛闻言恭敬的坐正身躯，洗耳恭听。
“我先前说过，竹纹是道之轨迹，其实包括一切植物纹理甚至所有动物体内的血管筋络，都是道之轨迹，植物中纹理会将土内的养分调动至叶片之中，受阳关之普照，换取生存下去的力量。”
“一切动物乃至人的体内脉络血管，则同样按照既定的轨迹让血液流淌，提供我们生存所需的能量，而我们修士拥有的脉轮，同样是顺应道之轨迹，方能积蓄元力，修道强身。”
齐道腾平静说道：“这些轨迹都是生而天授，顺应自然大道乃至归于自然之道，与天地永存。”
萧洛听闻至此却是皱起眉头问道：“那这么说，我们修士修行，按照道之轨迹在脉轮中积蓄元力修行，岂不是顺应天命？而不是逆天而修？如果不是逆天而修，那为何最终又会有劫难临身？”
齐道腾在泉中轻捧一口清水饮之，点了点头赞道：“这些问题问的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直积蓄力量下去，乃是达到仙神之境，一念之间翻云覆海，泯灭星辰，那你还算是人吗？”
萧洛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问道：“因为超出了原本上天划归关于人的轨迹？”
“不错，所以说，我们之修，虽说是顺应天道，但隐然已经超出我们人类原本存在的需要。天道茫茫不可测，所以那么多修士前赴后继，寻找最终的答案。”
进化？
萧洛沉默倾听，隐隐然这个词汇蹦入脑海之中。
前世达尔文的进化论虽说有人论断是不完全正确的，但至少万物优胜劣汰的法则却是真正存在的，优者存，劣者亡。
难道修炼也是上天给予人的一个进化，向着更高层次进发之契机？
所以才会有重重阻隔将不够强大不够智慧甚至运气不够好之人通通淘汰掉，最后选取出强大的个体，用劫难取其最强大之人给予晋升？
毕竟既然禹皇已然通过天劫，那么便说明，天劫之下，并非绝路。
这些思绪在萧洛脑海中流淌而过，却是最终没有提出，这些观点太过飘渺，现在讨论这些，恐怕一个月都论断不出结果。
在这去往遗迹之地的前一个月，还是多学些保命之技来的实在。
齐道腾似乎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的想法，于是继续说道：“而术法一脉，便是通往那条不可知之道的最快捷径，因为术法原本就是我们修士从天地之间收集的各种道之轨迹，加以学习，模仿，修改，乃至最后的操控。”
萧洛神色虔诚的请教道：“术法最后就是操控道之轨迹？那如何操控？”
“用灵识描摹你属于自己的道纹，只要让天地元气承认，你就可以代替天道去操控。”
萧洛仍旧疑惑不解问道：“如何让天地元气承认？”
齐道腾微笑看着他说道：“嗯，承认，也可以说是一种欺骗。”
“因为天地之间的元气是遵循天道运转的，所以只要你能够完全模拟出天道的轨迹，那么那些轨迹，便是天道的命令，元气自然会随之运转，只要达到这个目的，你便可以说是操控了。”
“所以术法最终的目的就在于此，化身天道以令元气。”
“道纹便是那能命令元气的诏令，也是我们修士能以灵识去操控元气的唯一途径，修士以灵识将这些道纹构建也可以说是伪造出来，让天地元气感应到，便能呼风唤雨雷火召来。”
萧洛闻言，面庞露出隐隐兴奋之色。
齐道腾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宽慰道：“你好像已经明白了。”
萧洛看着齐道腾问道：“我曾经不知在哪本书籍上看到过，说汉字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的语言，那么道纹便是人与天地沟通的语言，这么说，只要不停的积蓄道纹，那么术法便能进境？”
“没想到凡俗中没有研习过术法之人，居然也能够有此理解。”
齐道腾微笑望着说道：“不过术法一道，终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只要对着道纹死记硬背，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号令天地元气？那样的话，真人也就没什么好稀罕的了？你既然看过那本《初段道纹详解》，那么定然看到著者对这些刻录道纹的另一个称呼。”
萧洛脱口而出：“死纹？”
齐道腾笑了起来，伸手再次在泉中捧了一捧水问道：“不错，你看我掌中之水？”
随即又将其倾倒入泉水中，又复从原本之处捧起一捧水看向萧洛问道：“这水可是先前之水？”
老人掌中之水一经捞起，便失去了流动，失去了原本空灵之气息。
萧洛若有所悟，回应道：“它是水，却不是先前之水。”
“正是如此，道之轨迹就如这瀑下泉中之水的流动，前一刻的道纹和后一刻的道纹都是道纹，但却绝不是相同的道纹，你将原本无时不刻都在变幻的道纹强行刻印下来，就只留下了死去的纹路，却失去了道之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