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客栈
一听苦女的问话,田伍脸上的笑容一僵,沉默后,突然单膝跪地,说:“田伍无能,没拿到对方主帅!”
侯勇见了,也跪下来,说:“元帅莫怪。这事怪不得田伍,我们攻下了城池,质问那些将领,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主帅早在五天前就已经离开了离城了!”
什么?苦女一惊。不禁敛眸,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经过一夜的忙碌,苦女已经率领全军进入了离城,安顿好了百姓。
坐在帐内,她正低头想着。
自天下大乱以来,已有几十年了。起初的各国纷争已经渐趋安定,多数大国不是退出中原,就是被他国兼并了。就如今的局势看来,能够统领天下的只有零王朝、云朝还有,就是楚林国了。其中,云朝的将士多顾“守”,凡事畏死怕伤,缺少胆量,虽要顾虑,但如今该国也是气数将尽。相反,楚林国,则可以说是零朝最大的敌手了。现今的情况,早已是零、楚二国之间的王寇之争了。
楚林国的将士军备充足,军姿严整,军律严明,并且一个个骁勇善战,尤其是其主帅都是行军打仗的能手,智勇皆备。分明是气势如洪的一股强风,若不加以防御和应对,定会成为其囊中物。可是,现在只有自己和刘河的两支军队战力勉强还行,而零朝边疆这么广一个地方,光凭他们,怎么可能轻易驻守,更不用说恢复失地了。
楚林国的国君楚章向来被称为一代枭雄,凡是一听到他的名号,世人都会闻风丧胆心生畏惧之意。他的手下有四大勇将,分别为青成、赤、黄腾、绿劲。昨晚盘问被俘虏的离城将领得知知道他们作战的主帅便是赤。单单一名,便让他们打起来如此费力,更别说整整一个楚林国了。这样下去,并无多大胜算可言。
“元帅,元帅!”这时,田伍疾步走了进来,在阶下对苦女抱拳行礼,低头说道:“元帅,刚得到消息,刘河将军得到城池不久后,又大败而回,所得城池又被对方夺去了!”
苦女听言一愣,倏地抬头看向田伍,问道刘河将军行军向来未有夺到城池又失去的,更何况还有许军师随同。对方定不简单。
田伍迟疑了一下,说:“听来人说,敌军的将领,是楚林国的绿劲。”
苦女没有说话了,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元帅。”这时,侯勇走了进来,说:“离城原来的长官之妻携子要见您。”
苦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让他们进来吧。”
不久,便有一个农妇装扮的女人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走了进来。在阶下,给苦女跪下。
只听那妇人说:“见过雨元帅。”
苦女看了眼那个女人。发现那个女人虽然披散着头发,面容憔悴苍老,可是她的脖子和双手的肌肤却是白皙光滑的,心生疑惑。再看她身边的小孩,虽然那张脸仍显稚气,却有着一双沉稳清澈的双眸,全身透出一股同龄孩子身上少见的成熟稳重。他直视着苦女,毫无畏惧。
“元帅,我见过这个孩子。”田伍在身边说道:“昨夜我们攻城的时候差点落跑了那个敌军将领,多亏这个孩子勇敢,自己一个人就擒拿了对方,给我们送了来。真的是年少英雄,这样的孩子,就是在这个乱世,也是很少见的。”
“元帅。”那个妇人低头说道:“妇人的丈夫在几年前,敌军攻破城池时殉身了,撇下了妇人和这个孩子。民妇虽是女人,却谨遵先夫临终之言竭尽全力从小教育这个孩子,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成材,为国出力,精忠报国。妇人近年来听闻元帅威名,知元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便想着,可否让这个孩子常伴元帅左右,得元帅教导一二。希望元帅能接受这个不情之请。”
说毕,那个女人便磕头三下。
苦女看了眼那个妇人,又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安静地跪在一出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的孩子。她问道:“你想加入我们,随我们征战吗?”
那个孩子看着他,虽然苦女比他大五岁,但毕竟是个女子,少了阳刚之气,跟这个孩子比起来,除了威严,竟是比他瘦弱不少。
那个孩子的眼神坚定而果决,只听他说:“我愿意。”
“为什么?”苦女继续问。
听到问话,孩子的眼色一闪,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身边的妇人,才又回过头来,看着苦女,说道:“我才很小的时候,家中的亲人就尽被敌军杀了个精光,我要复仇!”
苦女眯起了眼睛,问道:“你要怎么复仇?加入我们,然后攻入敌人的地方,将他们的人杀个精光?”
孩子并没有被苦女眼里的凌厉吓住,而是说:“如果我那么做,岂不是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货色?我不会像他们那么残忍,连无辜的老弱妇孺都杀,国与国的战争,不应该牵连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百姓。我要保家卫国,让天下太平。这是我父亲的心愿,也是我从小的志向。若说复仇,那么,我的复仇,就是把那些个残忍冷酷的敌人杀尽,尽力保护那些个需要保护的人。把这个作为我一生的使命!”
听了孩子的话,苦女的眼里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显然,这个孩子的父亲,把他教育得很好,该教的都教了,而且教得很好。不该教的也教了,让他能够如此小的年纪便能明辨是非。
“好!有志向!”侯勇听了,忍不住一声称赞。
田伍在一旁也说:“元帅,这是个不错的孩子。我看他的眼神,将来定能有一番前程!”
苦女点了点头,走下接阶来,扶起了那个孩子和妇人,转头对侯勇说:“既然你如此高声称赞他,这孩子以后,就跟你左右吧。”
“是!”侯勇听了,高兴地应了,又补充说:“末将一定会把这个孩子的本事发挥出来,让他有所作为的!”
苦女微颔首,说:“你先带他下去,让他熟悉一下。”
“是。”侯勇应声,就要领着那个孩子走。
“多谢。”那个孩子怔怔地看了苦女许久,才轻声道了句感谢。就干脆地抽出自己被妇人牵着的手,头也不回地随侯勇走了。
“多谢元帅!”那个妇人转过身来,对背对着自己的苦女低头说道。
“不必。”苦女淡淡应了声。
“咻!”只一瞬间,便又一把锐利的匕首从眼前晃过。
苦女的左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看了眼那把匕首,看着那个女人片刻,便是一反手,轻易将女人推了出去。自己又踱步转了几个圈,伸手抽出自己挂在柱子上的佩剑,脚尖轻点地面,一个凌空的侧身,已经把冰冷的剑刃直指妇人的脖颈,一转剑把,便把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一切快得好象一刹那的事情,当田伍反应过来时,妇人已经被苦女制服。
“元帅,你没事吧?”田伍见妇人被苦女用剑逼着,背靠在柱子上,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到苦女身后,着急地询问。
“没事。”苦女摇了摇头,说了声。
而后,苦女看了眼那个女人,空着的左手一扬,便有一张面皮从妇人的脸上掉落,现出了一张明丽迷人的面容。
“她,她?……”一见原先那个苍老憔悴的中年妇人一下子变成了个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田伍惊呆了,张着嘴,却只能带着惊叹语气地吐出一个字。
“你好,艳夫人。”苦女并不理会田伍的惊奇,而是冷冷地看着女子,微扬起一个冷然的弧度,对她说道。
女子瞪着她,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又是怎么识出来的?”
“元帅,你说她是,她是赤的红颜,艳夫人?”田伍震惊极了,脱口而出地问着苦女。
苦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怎么……?”艳夫人又问了那个问题。她不相信,眼前这个零朝将领就算了解赤来过这里,但他又凭什么断定自己是艳夫人,自己随赤来的消息,就连国君都不知道!可是,他的眼神明显表示他很肯定自己的身份,绝对不是骗自己。
“一个饱受生活折磨,面容憔悴苍老的中年女子,怎么脖子和手上的皮肤竟然那么光滑白皙?”苦女说道。
一听这话,艳夫人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才了然,道:“原来是从这两个地方怀疑起我来的,是我大意了。”
“不,总共有三点。”苦女摇了摇头。
艳夫人一愣,看向苦女,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刚才是第一点。”苦女看向她,继续说道:“第二点,就是那个孩子的话。他说自己的家人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敌人给杀尽了,那么,你这个母亲,又是怎么回事呢?”
“呵呵。”艳夫人笑了:“我忽略了他说的话啊。赤说得没错,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孩子,有着和外表不同的沉稳干练。当初真不该因为看他稚嫩让赤放过了他。那第三点呢?”
“也是那孩子。”苦女回答:“他对你的态度极为冷漠。尤其是刚才回答我问题时,他看你的眼光,分明是谨慎、防范和敌视的,一般来说,孩子是不会对自己关心备至的母亲用如此目光的。而且他随侯勇走时,可是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走得干脆利落的。”
艳夫人想了想,问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艳夫人的?”
“虽然没有正面交锋过,但楚林国君的四大将领我是听说过的。赤和他的红颜知己更是世人传诵的一对佳侣。尽管你随赤来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能有这样的胆量闯入对手所在并要杀了对手的女子,恐怕,也只能让我想到艳夫人你了。”苦女说道。
“可是将军。”田伍困惑地问:“赤不是已经走了吗?如果他走了,怎么会不带艳夫人一起走呢?”
“刚才交手中,我已经注意到艳夫人的双手无力,身体气虚。想来,那是因为艳夫人身体不适。”苦女回答,看着艳夫人,说:“这次赤会来到离城纯属意外。或许,是为了艳夫人。只不巧,他要去的地方战事紧急,他不得不离开。艳夫人又有病在身,不便同行,他就留下了吩咐,让那守城将领抵抗我们,以保夫人周全。但是,他没料到,他才走没几天,离城就被我们破了。”
“呵呵……”听着苦女的解释,艳夫人发出悦耳的笑声,说:“没想到,一直重文轻武的零朝竟然也会有你这么聪明的将军,可比顽固不化的刘河智谋多了,也很有本事胆量。你叫什么?”
“雨苦女。”苦女简短地回答。
听了这三个字,艳夫人怔住了。好半天,才说:“没想到,你就是那个零朝人人称颂、年少有为的年轻将军,雨苦女。”
苦女看着她,没有说话。
“哼。”冷笑一声,艳夫人睨了眼苦女,说:“如今落到你手里,我也不好说什么了,要怎么办,随你!”
“你是赤的女人。”苦女平平地说:“我自然不会对你随便怎么样。既然身体不舒服,便好好调养。”
艳夫人看向苦女,无言。
苦女侧头,吩咐田伍,说:“好好照顾她,不可越礼。”
田伍虽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声:“是。”
离城的客栈里,一改往日的冷清,一片热闹非凡。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议论着。
“太好了,那些家伙总算是走了!”客栈掌柜说道。
“是啊,这多亏了雨元帅呢!”一个客人高兴地说道。
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地连连应和,说:“是啊,早就听说了雨元帅的威名了,一直盼着呢,每天都在想着如果雨元帅来到我们这里,帮我们赶走敌人该多好啊。没想到,竟然成真了,真的,太令人高兴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点头表示认同。
而在嘈杂的人群后面一个角落临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白衣的男子,面容俊秀,眉目棱角分明,发如墨,一把纸扇放在桌上,静静地喝着茶。一阵轻风扬起他的发,衬出了高贵清雅的气质。而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个执刀男子和一名身穿青衣的侍女。
“真不简单,年纪轻轻的就能在一年内打起如此名声。”执刀男子听众人说着,口中不禁念道。
那侍女听了,捂嘴一笑,说:“看着,可是个不比咱们爷差的一个人。想来,那位雨元帅在人们的心目中的地位,也比得上咱们爷了。”
“说得过了啊,姗姗。”男子说着。
侍女并不理会,而是看了座上的男子一眼,说:“陈显,爷都不计较,你着急个什么劲啊?”
“伺候爷的,不就是要在爷说话前替爷想着吗?”叫陈显的男子应道。
“呵呵……”侍女姗姗一阵忍不住地轻笑。
座位上的男人也不回应,只是,抿嘴笑了笑。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了楼梯口,那个被小二哥领着上楼的白衣男子身上。是苦女。
“这位公子,要点些什么?”小二哥挑了个在他们不远的一个座位擦干净桌椅,让苦女坐下,笑着问道。
“一杯清茶就好。”苦女淡淡地回答他,脸上表情冷淡,声音清冷。
“好咯!”小二应声,就离开了。
“听说那雨元帅才十五岁左右。”那群人继续讨论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不是个少年郎吗?”有人问道。
“是啊。真是少年英雄啊!我家那小子要是有这本事就好了,那我就是死了也是甘愿的!”有一个老伯笑着说道。又有些自惭地摇了摇头。
“是啊。”有个人应声,但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我们过去的长官杨丰大人的儿子杨单千已经加入了雨元帅的军队,受雨元帅亲自教导了。”
“是吗?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有人感慨了:“想当年,如果不是杨大人,我们这些人也不知是不是有命活到现在了。那孩子,应该也十岁了吧?”
“是啊。”一个人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