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拉松领带把西服单肩挂着信步走在大街上，感觉什么地方不太习惯的时候，才发现烟没了。
他一边摇头走一边笑，惹得对面发传单的小女孩还了一个娇怯的笑。哎哟，你看这才对嘛，就算是陌生人照面，先笑一个才够抚慰人心。哪像韩文清那家伙，久未相见，却只会上来就黑着脸先把他烟给下了。
叶修伸手摸出兜里的烟叼在嘴里，找着打火机刚要点，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把嘴里的烟收了。好久没遇上什么人能那么容易就近身夺他的烟，还怪想的。
不过想归想，他人都已经离开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智能腕表微振，是雇主发来的信息，告诉他明天不需要陪同，待命即可。叶修看着信息连声啧啧，这一天800多刀啊，老土豪果然大气。
不过这样也不错，人家乐意撒钱，他也没必要替人心疼，休息就休息。
叶修点确认回执，然后放弃自己原本安排好的下一轮扫点任务，转身打车回入住的酒店。身后就是三千繁华世界，尽管他刚从鸟不拉屎的边境小国过来，也对灯红酒绿毫无兴趣。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连停留视线的耐心都没有。
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他特别注意的事儿。
本来没有。
穿过酒店大堂，等在电梯门前的叶修身旁站着一家人，他们看起来似乎刚从景点旅游回来。小男孩儿亚麻色的头发冒着热烘烘的汗潮气，正兴奋地和妈妈聊着刚才的见闻，身旁的父亲一脸慈爱地拉着另一个扎着粉色缎带麻花辫的小女孩。
叶修习惯性地扫过这家人的脸，然后进电梯扶住门等孩子们热热闹闹地自己按下楼层按钮。孩子有些吵，父母抱歉地向叶修笑笑。但他回以温和的理解眼神。
今天不知怎么的，心情特别舒畅。
离开电梯的时候，他稍微有点想念刚才热闹的气氛，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对的孪生兄妹，当然也可能是姐弟，不过这不重要。瞧瞧人家那一家子多热闹，他想起自己的孪生兄弟叶秋，自从记事，他们一家人就没有完整地共同出游过，父母工作是一方面，而他和弟弟总是选择不同的旅游目的地是另一方面。家里的两个儿子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来证明自己更具有主导地位，所以闹得不可开交。叶修总是让着弟弟的，尽管自己只比弟弟大了几分钟而已。
让到后来，他把整个家都留给弟弟去照顾了，应该够让叶秋在咬牙切齿里深刻地记住他。
带着对亲情眷恋，叶修刷卡开房门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隔壁虚掩的门，于是就更加不惊讶地看到韩文清抵住他将要关上的门走了进来。
韩文清换了上衣，紧身的夹克低调里透出“离我远点”的隔离感。但依旧穿着黑色作训服的裤装，想必赶来得相当紧急。他把门扇挡在身后，扣紧，看着叶修面沉似水。
被他盯着的人倒是淡定得很，把西服往床上一扔，拉过房间里的凳子坐下翘起腿，抽下领带随手放在桌上，然后摸出刚才在路上收起来的烟叼在嘴里说：“老韩，这么想我？”
他没有点烟，因为房间里有烟雾报警器，当然也是因为不想被同一个人同一天里再夺一次烟。
韩文清没有回话，一直看着叶修，直到把他看到发憷，甚至不由自主地把烟从嘴里取下又拿回手中。
“哑了？”叶修失笑。
今天的事情，从韩文清收到张新杰发给他叶修的酒店房间号开始，就已经全都失去控制了。找到叶修是理所当然，但然后呢？要说的，要问的聚集在一起，太多太多了，反而堵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既然无从提起，不如什么都不提。
许久，像是终于看够了，韩文清说：“吃饭没？”
叶修有些失态地张开嘴，烟掉在身上都不自知——幸亏之前没点着。
“看了半天，你就问我这个？你……”
“以前我们常去的那个烤肉摊搬地方了。”
“啊？”
“走。”
莫名其妙地见面，莫名其妙地坐在烟熏火燎的路边摊吃烤串，叶修也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觉得奇异，偏韩文清不怎么说话，所以这奇异的气氛居然一直就这么持续下来了。
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可乐喝完，叶修伸懒腰：“饱了。”然后扬手叫老板过来埋单。
老板蹲在一旁数签子，一瞄二人桌上放着的可乐和茶，终于想起来，拍着脑门说：“哎哟是您二位，我就说来我这儿撸串不要啤酒的也算是稀有，不过是你们俩，就不奇怪了。”
叶修撑着下巴笑：“您这是拐着弯儿骂我们小气啊？”
“那不能，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见，套套近乎嘛。”
“既然如此，打个折？”
“嘿哟……”老板这下卡了壳。
叶修笑嘻嘻看着老板为难地搓手，然后韩文清递过去一张整的百元票替老板解了围。
“你还是这么欠。”韩文清坐在路边摊也挺直背，巍然如坐谈判桌。
叶修捞起外套站起来，“这是乐趣，你不懂。”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头看韩文清，“屁股长住了？”
韩文清显然没料到叶修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