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约定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限制她的成长？什么成长，她哪里有不对吗？
这样想着，时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穆修。一直以来，她依赖着穆修，也从没想过，他们流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从不知道……
有什么约定。
穆修说「只知道家族和十五岁前不可以进入灵聚地」这样的，是真的吗？
……不，她不应该怀疑的！
「约定，只是让你不能在灵没有稳定的时候进入清灵聚地而已。」
时昊整个人的气息空灵得不带一丝尘世气息，眉眼低垂斜看着前方的地面，没有再注视时晨。他的声音澈然，如环佩叮咚。
「现在要带我回去做什么，我进入这里对你们有什么影响。」
「你回去，我们要将你隔离在无尘区。一切其他的需求都会满足你，衣食住方面，还有娱乐方面。只是你不能够动用你的力量，也不可以再跟其他人有牵扯。你对我们的影响，这个牵扯太多。」
时昊不会说谎，也毫不理会当事人听到这种情况会有什么感想。
「……像一个死人一样，不接触外世吗？」
「是。」
「对不起，我不接受。」
「你没办法逃跑的。」
时昊的淡然和肯定让时晨不悦，可是，她又无法反驳——
窗外，已经亮起了束缚结界的光芒，还有一队人的身影。她能清楚看到，杨雨老师也在其中，还有那个据说是穆修的养父的男人穆峰。
这些人，都围着这里。
她又回头看了眼静立着的穆修，眼神里有那么点难以分辨的神色。霍莲伸手扶住了时晨的肩膀，跪了下来，手也顺势滑下，握住了时晨的手。
他的脸色认真而专注，原本艳丽的火红瞳孔沉淀成为了暗红，妖异的脸依旧精致。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是因你而诞生的，时晨。」
时晨盯着他，又看了眼穆修，被握住的手指蜷缩了下，脸上竟然有点犹豫彷徨。
穆修也走了过来，脸色复杂，伸出手轻轻按着时晨的头，然后目光转移到了时昊身上，话却是对着时晨说的：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走。」
「说的可真漂亮，那么穆修，你要怎么带她走？别忘了，这是谁的责任。我告诉过你的……」
时昊的嘴角竟抿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看上去有股嘲讽的意味。他又拢了袖子，露出了掌中的玉佩——
「我已经告诉过你，她的力量发展会对她造成的影响。」
这句话，像是一星火苗，点燃了穆修。他猛然收回了摸着时晨脑袋的手，向侧边跨步后一把拔刀指着时昊的人，脸上的愤怒和狰狞毫不掩饰：
「可是你们就告诉我她不用力量会死！用了也会催生影面！我要怎么选择？！我有的选择吗？！还有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她的力量会怎么样？！她很乖啊！安安分分，跟你们有什么冲突你们非要这样！」
「不是我们要跟她过不去。」
时昊的拇指摩挲着已经有裂痕的灰白玉佩表面，毫不在意穆修的动作。窗外有的人因为穆修吓了一跳，穆峰甚至在外边跳脚大骂『臭小子』了。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冲进来。
「而是，她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
穆修简直受不了了，他颇为不屑地『哈』了一声，扭了扭脖子，一脸鄙夷——
「一个孩子，什么都不做，对你们有什么威胁？我觉得你们一家子都是神经病，被那什么狗屁预言给弄得疯了，一个个拿着一句意味不明的破话当成圣旨一样！」
时晨一直安静地旁听着，默默吸收着里面的信息，再结合之前穆修零零碎碎说的话，想要自己来拼凑一个原因。
时间家族，她跟这个时昊同姓，预言，存在本身。
谁预言了她的诞生会对家族有什么影响？
「你可以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时昊没有在一穆修的不敬，那双清澈的眼眸又一转，回到了时晨身上——
「我们的小公主，该回家看看了。」
穆修的刀尖抖了下，看上去颇有立刻动手砍了这人的冲动。可是他终归没有动手，而是收起了刀，面无表情——
「我的惩罚是无极渊是吧？我要去陪着晨晨。」
「不可以。」
时昊拒绝得毫不犹豫，瞥了眼穆修：「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她的哥哥！亲人！」
「呵，穆修，你的自大，我早就警告过的。你看，现在你不就是因为自大而一次次失去了你珍惜的？」
「闭嘴！」
「当初如果不是你是最好的选择，我绝对不会把我的妹妹交给你。」
「哈？……你妹妹？」
时昊第一次迈步，向着时晨走过去。
时晨没躲避，仰着脸一直盯着他的靠近。
「是。时晨是我妹妹。」
他伸出手，有点犹豫地抚摸上了时晨的头发。
时晨依旧没躲——童年那模模糊糊的记忆，一直都像是蒙了纱一样。
但现在，在这人的触摸下，一下子全部清晰了。
雕楼画栋，绫罗绸缎，整个家族的人生活习惯古旧得像是从没在时间里变过样子一样。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白日孩童们上午的统一讲学，下午的自由冒险。没有父母的陪同，她一直是一个人，父母永远只是一年见一次。每次到了下午，她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他们的『学堂』后山的瀑布下，盯着瀑布发上一天呆。
几次都是被牵回去的，被同一个人。
「时昊……表哥。」
时晨叫的有点艰难，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弥漫，一滴一滴地落下。在晶莹的泪珠中间，一缕缕非常非常细微的黑色浊气在盘旋。但是没人看得到，没人感觉得到。
她哭，是因为没想到如今她竟然还记得父母的脸，也记得这个人的脸。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变过样子，青涩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
可是……
「预言，是你得到的。」
她抬头，看着这人。他是她这短暂十五年一直孤寂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初礼得到的预言。
「你相信，你不会出错吗？」
「我从来不会犯错。这个，还给你。」
时昊说得肯定，并收回了手。他接着半蹲下，无视了霍莲起身护住人的动作，倾了身子把手里的玉佩塞到了时晨掌中。
霍莲盯着此人，暗红色的眼睛深处时不时有艳红的火色跳动。他仍旧沉默得像是影子一样，守护在时晨的背后。
那枚已经灰白的玉佩，在接触到了时晨的手掌的时候，突然开始变得莹润起来。伴随着的是时晨体内的一股股浊气被吸收……
「小公主，你甘心吗？」
校医院门口逃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室内。